第64節
“表哥知道的,怎么還故意逗我說出來?!?/br> 太子忍不住笑,“我是覺得那些話,并沒有哪里不好?;蛟S是你爹哪里弄錯了你說呢?” “怎么沒有不好。外頭肯定都在說我們……我們……” 潤潤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說下去。這種話,她一個姑娘家,怎么都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太子不再逗她,而是正色道:“我是認真的,潤潤,他們說的那些,雖不全然是事實,可也確有其事?!?/br> 潤潤有些發急,“他們說的哪里事實了?我和表哥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問心無愧!” 太子安靜了半晌,而后才緩緩道:“倘若,我心中有愧呢?” ☆、90|看的再瘦十斤 第九十章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潤潤都會回想起,在那個靜謐的初春夜晚,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少年太子的那一句‘心中有愧’。 然而當時的潤潤,在聽到太子的這句話后,陷入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緊張和震驚。她愣了愣,確認自己沒有幻聽,而后才訕笑道:“表、表哥同我開玩笑的吧?” 太子道:“你覺得,我現在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嗎?你覺得,我尋遍城外八間庵堂,在這凜凜深夜跋涉而來,就是為了同你開玩笑嗎?” “我……”潤潤語塞,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人靜坐了片刻,相對無言。 “好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這幾日朝中多事,我過幾日再來看你?!弊罱K太子開口道,話中語氣帶著幾分寂寥失落。 雖然方才那脫口而出的話,是他情之所至,但也是帶著幾分得到回應的渴望??傻降?,潤潤一句話都沒有說。 太子起身告辭,很快就再次趁著夜色回去了。 他走后,潤潤輾轉反側。 太子怎么忽然就跟她說這些了?他怎么就心儀她了? 她什么都不出眾,長得也不是特別好看,京城中比她長得好看的貴女多了去了。身份也不是特別高貴,雖然這兩年她爹在朝中如魚得水,圣眷正隆,可到底只是一介文士,家族底蘊并不深厚。 怎么想,她都沒有想過,太子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會對自己產生情愫。 這一夜,潤潤自然是沒怎么睡著的,第二天起來眼底更是一片濃重的青影。 回雪早晨見了她這臉色就嚇了一跳,頗為擔心地問起。 潤潤只說自己晚上被噩夢魘著了,因而沒有睡好。 連翹便自責道:“都怪奴婢前兒個同您說了沈家那庶姑娘的事兒,您一定是受了驚嚇,這才做噩夢了?!?/br> 潤潤也沒有解釋,只能心中默默抱歉讓連翹背了黑鍋。 用過朝食以后,回雪本是讓她在房中休息,潤潤卻執意去了靜妙師太處。 她心煩意亂,只求誦經念佛可還自己一個清凈。 在靜妙師太的處,潤潤同平時一樣看著佛經,聽著靜妙師太緩緩的誦經聲,和不徐不疾地敲打的木魚聲,她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可靜妙師太卻很敏銳,放下木魚錘,將她招至身前,“今日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在她面前,潤潤不想隱瞞。她雙手合十,端坐在蒲團之上,誠心向靜妙師太請教道:“師太,我有一件事不懂,還請師太為我解惑?!?/br> 靜妙師太慈悲一笑,“你說來便是?!?/br> 潤潤道:“有一件人人求而不得的東西,突然到了我手里,可我實在惶恐,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配不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是不是就是我的罪過?” 靜妙師太聞言再次笑了,“世界萬般皆有緣法,既給你了,便是你應得的。而你口中的所謂相配或配不上,不過是世俗眼光養成的標準罷了。這不是‘罪’,這是你的‘緣’?!?/br> “可是……”潤潤猶豫著。 “既然這樣,我也要問你一問。這樣東西于你,是否有心呢?”靜妙師太語調輕緩。 潤潤低頭不語。 的確,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對太子的感覺。 小時候,她還不明白‘太子’這個身份,所代表的那至高無上的寓意。只把他當成如意的表哥,一個鄰家哥哥。 這個表哥會對她很溫柔地笑,會帶她吃好吃的,會在有人欺負她的時候挺身而出。好多次她陷入窘境,都是他將她從泥濘中救了出來。她甚至覺得這個表哥,無所不能,是世界上最厲害,也最可以依靠的人。 后來長大了,她也通達事理了。明白了兩人身份有別,開始下意識地和他保持距離。 可她心底是明白的,她對這個表哥的孺慕之情從未變過。 可她也確實沒想過,有一天要和他比肩而立。 她答不出靜妙師太的問題,因為連她自己都沒能明白,她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 這一天上午,潤潤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靜妙師太也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留了時間和空間讓她自己好好想過。 這一想,就是許多天。 回雪和連翹見她有心事,旁敲側擊地打聽了幾次。 潤潤都沒有和她們吐露心事。 她們雖然擔憂,有心想要開解她,卻也不得其法。 私下里,連翹便問回雪說:“是不是咱們在這里待了太久,姑娘想著回家,這才悶悶不樂?” 回雪想了想,道:“我覺得姑娘倒像是有心事,從沒睡好的那夜之后,便有些不尋常?!?/br> 幾個丫鬟里,回雪向來是主心骨,連翹自然是覺得她說的更可靠,“可姑娘不同咱們說,咱們也沒有辦法。只是瞧著姑娘這寢食難安的模樣,實在讓人揪心。短短幾天,看著人都清減了不少,讓人怪心疼的?!?/br> 回雪道:“姑娘不同咱們說,但總有她想說的時候。不然你下山的時候,想想辦法給如意縣主捎個信兒,她們倆向來親近,自然比咱們說得上話?!?/br> 連翹又奇怪地問:“如意縣主不是派了人同姑娘通信么?將信件放在窗外便是,怎么還要舍近求遠,再讓我去托人?” 回雪又說:“姑娘又不是蠢得,咱們在她眼皮底下捎信,那不是擺明了叫她知道嗎?咱們做奴婢的,私下里一些事可以替主子分憂,擺到明面上,那就是越俎代庖了!” 連翹訕訕地閉了嘴,照著回雪說的去想辦法了。 不過月半庵位置偏遠,又在山上,能下山的只有負責采買的小尼姑。連翹雖然同她交好,卻也不放心將這樣的事托給她辦。她們姑娘現在正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行蹤也是要保密的。 連翹不是庵堂中人,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但潤潤一共就帶了她和回雪出來,一段時間見不到人自然是起疑的。 連翹再三想了想,最終選了一個天氣很好的早上,陪著負責采買的小尼姑一起下了山。 潤潤起身后沒有見著連翹,問起來。 回雪只道:“連翹性子跳脫,說這段日子在庵堂里實在憋悶壞了。今早起了個大早,陪著那下山采買的小師傅一道去了,讓我給她告個假,讓姑娘不要生她的氣?!?/br> 潤潤一想,連翹確實是坐不住的個性。讓她跟著自己在這樣的清修之地待這么多天,確實是委屈到了。而且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連翹有時候在規矩上確實有些缺失,這也倒像是她會做出來的事,便也沒有多想。 連翹那頭,她跟著小尼姑下了山,然后說自己要進城添置些東西,兩人約定了一起回庵堂的時辰,便分道揚鑣。 連翹進京后,先是在茶樓略歇了歇,花了兩個大錢買了碗茶喝。 早上的茶樓正是熱鬧的時候,人聲鼎沸的,三五人坐在一起,正各自說的興起。 連翹一邊喝茶,一邊聽著那些人說話。 不出所料,果然那些人正饒有興致地談論著當今太子的‘風流韻事’。她家姑娘也在談論范圍。 不過那些人口無遮攔,說出來的話實在惹人討厭。說她家姑娘因為落水被太子救起,從今往后婚事上怕是難了,宮中也沒說因為這件事要給她名分,所以太子太傅一氣之下,將自家姑娘給送去庵堂落發出家了。 說的有模有樣的,若不是連翹明確知道內情,還真要相信了。 她氣呼呼地聽完,扔下茶錢就往成國公府去。 潤潤在場合中更愿帶著回雪和玲瓏,但私下里,還是連翹跟著她的時間最長。所以成國公府的門房對她也是認識的,見了她就趕緊上前:“什么風把連翹姑娘吹來了?有什么事您親自過來了?” 連翹也不同他客氣,怕被有心人瞧見自己來成國公府,就趕緊先跟著門房進了府,“是我家姑娘的事,如意縣主如今可在府里?” 那門房道:“實在不巧,我們縣主今兒個一大早就跟著夫人進宮去了,眼下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不然您進去歇歇腳,等上一等?” 連翹搖頭。她是沒時間等的,從月半庵到京中已經走了許久,再耽擱下去,就誤了回去的時辰了。于是便同門房道:“麻煩您給縣主通傳一聲,讓她有空的話來瞧瞧我們姑娘?!?/br> 門房應下,連翹又塞了裝了銀錁子的荷包給他,這才急匆匆地往城外趕。 盡管連翹覺得自己腳程不慢,可還是誤了和小尼姑約好的時辰,那小尼姑足足瞪了她半個時辰。 月半庵規矩嚴,晚回去了自然要受罰。 那小尼姑也是怕連翹對山路不熟悉,找不到回去的路,這才等著她一道回去。 連翹心中過意不去,連連道歉,想給些銀錢彌補。 但對方沒肯收,只說無礙。 一直到午飯前,連翹才回到了潤潤跟前。 ☆、91|看地再瘦十斤 第九十一章 因為回來的晚了,連翹有些惴惴不安,回了廂房,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不敢進去。 恰好回雪出來換水,見到了她。 連翹趕緊上前抓著她問:“jiejie,姑娘沒有惱我吧?” 回雪往屋里看了一眼,“沒有,姑娘還讓我給你從飯堂帶了飯,這會兒還沒涼透,你先進去同姑娘說一聲,然后趕緊去吃飯吧?!?/br> 連翹這才噓出一口氣,輕手輕腳地進屋去了。 屋里潤潤正在靠床邊的榻上看書,見她進來,掀了掀眼皮,繼而又低下頭看向書頁了。 連翹討好地這上前給她見禮,“姑娘,奴婢回來晚了,給您告罪來了?!?/br> 潤潤道:“你還知道回來?這都什么時辰了,午飯都用過了,庵堂里的飯食都撤了?!?/br> 連翹剛才已經聽回雪說姑娘給她帶了飯,又笑嘻嘻給她倒了杯水:“奴婢知道姑娘心疼奴婢,不會放著奴婢餓肚子的?!?/br> 潤潤扔下書,接過她的水,“山下這么好玩?讓你都不想著回來了?” 連翹道:“奴婢就是陪著小師傅下山采買的,庵堂里人口多,買的東西不少,本就耗費時間,奴婢一不小心又和小師傅走散了,互相找到了才一起回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