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那人邪魅的紫瞳,臉上哀傷到極致的神情,像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細細纏繞,無論她如何掙扎,也注定逃不開。 “望哥哥?!彼凶∷?。 “恩?” “那日,你是如何走出這里的?” 她想他即便功夫再高,也不過一方rou身,又如何逃得出這熊熊大火? “西域長生殿的火海不過是被精心布置過的假象,下面藏著一條地下通道,直達密室?!?/br> “那這里呢?” “是真正的火海?!彼曇艉艿?,黃金面具下的紫瞳深的可怕,“一個不慎,便會尸骨無存?!?/br> 瑾蘇突然重重瑟縮了一下。 “我帶你過去?!?/br> 蕭望攬住她纖細的腰身,輕輕向上,懸在火海正上方。刺目的火光襲來,濃烈的炙熱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睛,只是用力縮進旁邊人的懷抱之中,將渾身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 直到兩人平穩落地,面前已是閃閃金光,寬宏的座椅上刻著皇龍圖騰,蜿蜒到地面,整座宮殿金黃四射,那般的富麗雍容,竟是比皇宮還要恢弘百倍。 數百名黑影衛士沿著金黃臺階層層向下,蔓延了整座宮殿。 男人擁著她,飛身向上,坐落在那九五之尊的寶座之上。 俯瞰萬物。 瑾蘇挺直了脊背,看著面前俯身跪在地上的黑衣影衛,顫著手不知該擺放在哪里。她看不清每一個人的長相,卻是感受的到所有人炙熱的情緒。 他們就跪伏在大殿中央,朝拜著他們的信仰,他們的皇。 那人有著世上最邪魅的紫瞳,冷血無情的性子和摧毀一切的能力。他擁有的權利更加是遠非一個小小的護國將軍可比擬的。 大周天子,宇文衍。 她從來不知,一個前朝無權無勢的幼皇,有一天竟會達到如此呼風喚雨的地位。她甚至不敢想象,如今的這一切,他花了多大的心血才得到。她不敢去想,走到今日,他究竟承受過怎樣非人的折磨與痛苦? 瑾蘇一直在慌。 她聽不清他們在籌謀些什么,左耳旁他冰冷陌生的聲音層層纏繞,揮之不去。她看著他,那嘴角冰冷的弧度和渾身的嗜血殺意快要灼傷了她。 她想那不是他,他怎會是一個滿手鮮血不在乎任何生命的冷血邪帝? 可何平的話語卻一直回響在耳邊,一遍遍,清晰的不可思議。 [他早就不是自己了,如今的他,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他早已被復仇蒙蔽了心智,那份執念不僅會燒灼他人,更會毀滅自己。] 是否果真如他所說,她不得不要阻止這一切嗎? 指甲劃破了雪白的素裙,她的雙瞳溢滿了水霧。她想若是他知道,知道自己一直在算計他,大抵永遠不會原諒自己吧。 望哥哥...... 她無聲的念,只是,你還回的去嗎? 只是她卻不知,他根本什么都知道,從頭至尾,她的每一寸心思,他通通知道。他沒有阻止,卻是挖了一個水洼,等她跳入。 甚至等她,將那水洼,變成一座墳。 ☆、第九章 算計 一整夜,噩夢連連。 瑾蘇燒的厲害,即便蓋了幾層的棉被還是止不住的渾身顫抖。眼皮很重,她只看得到屋內像是大夫模樣的眾人來了又走,他們搖著頭,看著坐在床前暴戾的墨衣男子,神情恐懼。 再清醒時,周身幾處xue道已被扎上了細細的銀針,她抬眸,看到面前熟悉的少女。 “你醒了?” 鐘瑤坐在木椅上,手中似乎在搗鼓著什么藥引,看著她仍是紅的不正常的臉色,低聲開口,“說吧,自殘身體,又費盡心機引我來有什么事?” “你知道?” 瑾蘇咳了幾聲,眼眸掃過四周,未感受到那壓迫的男子氣息,才微微直起了身子,“果然,我什么都瞞不住你?!?/br> “只有那些庸醫才會被你欺瞞的住?!辩姮帓吡怂谎?,又繼續研究著碗中的藥引,漫不經心的開口,“我猜你已經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了吧,所以,你還想知道些什么?” 纖細的手指抓著床沿,她頓了許久,仍是開口,“上次我托你幫我查的事情,我想知道哥舒瑀的身份,他和望哥哥究竟是什么關系?” 鐘瑤抬頭看她,眼神涼薄,滿滿全是不可置信。她又豈會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知道我怎么來的嗎?”她說,“被你的望哥哥直接蒙了雙眼扛在肩上綁來的!蕭瑾蘇,你真是沒有良心,你沒見他那副著急的樣子,甚至為了你連暴露身份都不顧了。若是被他知曉你連裝病也是為了算計他,你猜他會怎么樣?” “瑤兒......” “我猜他大概會想殺了你?!?/br> 鐘瑤轉過頭,不再看她,“瑾蘇,你到底想要什么?難道如今你還沒有看出他對你的心思?你究竟是怎么忍心一次次的欺瞞他算計他?” “昨日,我去了長生殿?!彼椭^,指甲狠狠陷入薄被之中,“你一定想象不到,他過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活?!?/br> 她聲音很低,輕的不可思議,腦中一片空白,只有滿滿的刺目血紅?!拔液芘?,你知不知道我多怕有一天他會死在自己的執念之下。我已經找不回他了,我不可以忍受再失去他了你明不明白?” “所以,你寧愿他恨你?” 瑾蘇看她,眸中卻毫無焦距,透著她,不知在看向哪段最悠遠的過往。他白衣錦袍,倚在假山旁,眉目如畫,朝著她溫柔的笑。 長生殿的日子,她幾乎已經忘了那時他的模樣。 只是誰知道,她究竟有多么想念。 “是?!?/br> 她重重閉上了眼。 “你想都不要想我會幫你!”鐘瑤一愣,猛地站起身來。她根本就不懂她在想什么,就是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便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傷害去毀滅嗎? “這次的事,我只當你不是刻意為之,我也不會戳穿你。只是蕭瑾蘇,你最好收回那些不該有的想法,我不會允許你傷害他,絕不會!” 她憤憤起身,推門而出。卻在推開門的一霎,見到那熟悉的一身墨衣。他長臂一身,狠狠將門推上,攬著鐘瑤的腰將她困在自己和門之間。 脊背重重磕在堅硬的門栓上,痛到她的頭皮都有些發麻,她看著他,良久,才試探著開口,“蕭望...你、何時來的?” 他的眸子,猩紅的可怕。 “告訴她?!?/br> “什么?” “她想知道什么,把你查到的通通告訴她。包括哥舒瑀的身份,包括我們的關系,我猜你已經很清楚了,對嗎?” 鐘瑤抬頭看他,密道間點著昏暗的燭火,可在他的瞳孔里,她卻看不見自己的影子。他鉗住她的手臂那么無力,她幾乎可以立刻清楚的感受到他有多少的掙扎和無助。如海水般層層向她涌來,淹沒的她就快無力呼吸。 這個男人,究竟情深到了什么地步? “蕭望,你這是拿命在賭?!?/br> “是?!?/br> 他說,“只是我會贏,瑤兒,你信嗎,我賭我會贏?!?/br> 欠她的信任,他現在通通還給她,她說她羨鶼鰈情深,他便還她十倍長久,她說她憐南園遺愛,他便給她一世圓滿,只是瑾兒,他的瑾兒,他再無一絲保留的那份深情,她又能否當真會懂? “你會怕嗎?”鐘瑤看他,“蕭望,若結果不如你設想,你可會怕?” “你說呢?” 男人看著她,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若是鐘宸永遠都醒不過來,你會不會怕?” “蕭望......” “瑤兒,我也是人?!?/br> 他的聲音那么低,分明是毫無情緒的話語,可鐘瑤卻能那樣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哀傷。她想他究竟是誰呢?冷血邪帝魅皇,他從來不適合被付諸情感,可若是蕭望,她曾將一整顆心都給了他的蕭望? “好,我幫你?!?/br> 她轉身,纖細的手指停在門栓之上,“蕭望,一旦開口,便回不了頭了?!?/br> “我知道?!?/br> 他啞聲,背對著她一步步向前走。密道兩側的燭火無聲熄滅,整個暗室一片黑暗。就好像他留給自己的,永遠都是最絕望的漆黑。 鐘瑤突然想到曾幾何時誰和她說過,這個男人對別人有多殘忍,就會自己有多么絕情。他的人生從來不存在退路,更沒有機會去后悔。上天待他不公,只是這一切,根本就不該他來承受。 她推開門。 暗夜,足以把人逼瘋。 喝下鐘瑤開的湯藥,瑾蘇的燒才去了不少。她躺在床上,卻怎樣都睡不著。這房間太過空曠,她甚至不敢面對屋內冰冷的空氣,一絲一毫,都會讓她恐慌。 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她問自己。欺騙、算計、殘忍、不堪...不被原諒...... 將頭縮進被子里,擋住那破碎的抽噎聲。 “瑾兒?!?/br> 男人輕輕敲門。 瑾蘇本就冰冷的身子又是猛然一僵。纖細的手指緊緊抓著被角,還未回應,他已推門而入。瓷碗被輕輕放在桌上,他走近,拉開她身上的薄被,“在做什么?” 他的聲音那么輕,那么溫柔,她看著他,淚突然不顧一切的涌出。guntang的溫度,一滴滴砸在男人的墨衣之上。 “怎么又哭了?恩?” 蕭望坐在床沿,將那纖弱的身子拉入自己懷中,“別哭......” “我好冷?!彼o抓著那人墨色的長衫,整個人陷在他的懷中,用力汲取著他身上的溫度,“望哥哥,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就算我不答應,你不也是正在做了?”男人輕輕的笑,手臂用力圈緊了身前的小女子,大手撫過她還有些微燙的前額,“發生什么事了,和我說說,恩?” 他不著痕跡,在等她自己開口。 他想只要她說,她還會感到不安,他便什么都不會計較。經過那么漫長的分和別離,又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 ——咚咚咚。 敲門聲適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