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蕭將軍,你還不接旨謝恩?” 他伸手,卻是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顫抖。 “臣,接旨?!?/br> 臣,接旨。 他的聲音那般低啞,是她熟悉到極致的聲音,可又說出如此陌生傷人的話語。 瑾蘇有些站不穩,纖細的手指死死的扣進皮rou之中。腦筋混亂,再也聽不清楚李公公那奉承的話語。 心那么痛,像破了一個口子,血汩汩的流出來,怎么也止不住。 “瑾蘇,你怎么了!” 成都看著她目光空洞的樣子,驚慌失措,“瑾蘇,你說說話,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蕭望回過頭,正對上那雙失了神的眸子,沒有色彩,毫無生機。他想她不該是這樣的啊,他的瑾兒,她的眸中從來都是神采飛揚的,又怎會是如今的蒼白無力? 他想走過去抱著她,想像以前一樣把她擁入懷里,可那雙腿卻怎么也邁不出。 “瑾兒,對不起?!?/br> 他低聲說著,那聲音那么輕,甚至連自己都聽不到。 一直坐在那兒冷眼看著的錦衣男子突地站起身,眼眸深邃的厲害,抱過那直挺挺站著的綠衣少女,向屋內走去。 她扯著他的衣角,嘴里在呢喃著什么。 楊廣湊過去聽,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她說—— 望哥哥,我不怪你。 ......................... “瑾蘇怎么樣了?” 宇文成都站在門外,看著剛剛從屋內走出的問柳,低聲問道。 “剛剛睡著,”問柳輕輕道,“我陪了她好一會兒,可她還是不怎么說話,應該是受了太大的打擊,一時還無法接受?!?/br> “那你呢?” “什么?” “蕭望要成婚了,對你的打擊不大嗎?”成都冷聲道,“我看你剛剛的眼神,似乎也難過得很,不是嗎?” “你胡說什么?”女子別過臉去,“你先回去吧,我想再陪一下她?!?/br> “陪她?”一想到她剛剛癡戀的神情,成都就惱怒的很,言語中更多了一絲諷刺之意,“是陪誰?他還是她?” 女子眉目上抬,看著他,卻不語。 “白問柳我告訴你,他愛的是瑾蘇,他要娶的是楊語蘭,他的世界里,從來就沒有你白問柳三個字!”成都用力捏住她的手臂,不受控制的喊道。 問柳眉中似乎有痛楚在一閃而過,看著面前這已喪失理智的男子,“放開,你弄痛我了?!?/br> “我對你不好嗎?白問柳,我對你不好嗎?”他的怒氣愈加磅礴,手上的力氣也在加大,“是你自己來找我的,是你求我和你在一起的?,F在你后悔了嗎?你想離開我了嗎?白問柳我告訴你,我宇文成都是不會放過你的,我說過,即便是死,我也不會放過你!” 他用力抬起她的下顎,逼迫她直視自己的雙眸,不顧她的嗚咽聲,狠狠吻上那水嫩的雙唇。 女子大力拍打著他的肩背,似乎想從這屈辱又羞人的動作中解脫出來??吹侥律碛坝鷣碛?,問柳更覺羞愧,拍打著他的力氣也更加大,指甲甚至陷入了他頸部的皮rou中。 成都吃痛,從女子唇上離開,轉過頭,方才知曉她突然那般反抗的原因。 “他來了,所以你才這么激動的想要推開我是嗎?白問柳,你有多在乎他?告訴我,你有多在乎他?” 嘴角勾起一記冰冷的笑容,薄唇再度侵上了女子的雙唇,雙手下移,落在她前胸上,似要探入她的衣襟之內。 “唔...放開......” 女子嗚咽著出聲,巨大的屈辱感襲來,她的淚水一顆顆滑落,滴在兩人的唇齒間。 “成都,你在做什么?” 蕭望走近,才看見兩人的動作。女子臉上的淚珠,分明就是被迫的痕跡。 成都松開手,朝著男人露出了一個頑劣的笑容。 “大哥?!?/br> “你在做什么?”蕭望蹙眉。 “在和問柳親熱啊,”他笑著,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大哥沒去過青樓嗎?我在那里都是和姑娘們這般親熱的啊?!?/br> “你......” 蕭望還未說話,一記耳光已直直落在成都的臉上。 女子緊緊握著手掌,力氣大道她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宇文成都,你變了?!?/br> 惡劣至此。 成都的嘴角泛著血,頭偏向一邊,也不再言語。 他變了,他是變了。當眾羞辱,竟拿她同青樓女子相提并論。 以前的他,怎舍得如此對待她? 他只是想證明她心中有他,他只是再也忍受不了失去她了啊。 成都頹然的蹲在地上,看著白衣女子離去的背影,低下頭,眉間滿是痛楚。 “成都......”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傷害她的,我只是怕,我怕她會離開我......”少年抬起頭,看著那墨衣男子,“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她不會原諒我,她會恨我,會恨我一輩子的......” “恨一輩子,至少是記得一輩子,”蕭望看著他,笑的苦澀?!俺啥?,去找她吧,我看得出,她心里是有你的?!?/br> “恩?!彼ь^,眼里有不同于他明朗性子的無助,頓了頓開口問,“大哥,瑾蘇她......” “放心?!?/br> 看著男子終于站起身,蕭望嘴角笑意更加苦澀,向門口的方向一步步走著。 手輕輕抬起,放在門上,最后又頹然的落下。 閉上雙眼,腦中便出現了她那哀傷的眸子,沒有一點生氣,揪的他的心一股一股的擰著難受。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那么懦弱,不敢開門走進去,不敢面對她清澈如水的雙眼,不敢和她說說話,什么都不敢。 坐在臺階上,背對著那扇門。 從袖口中拿出那支玉簫,修長的手指輕觸上那冰涼的頂端,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小小的身影。明眸皓齒,水瞳瀲滟,可那嬌俏的小臉上卻滿是血漬,嫣紅一片,凄美的可怕。 二十年了,他無數次在睡夢中驚醒,身旁冰冷空蕩的可怕。而日日夜夜陪伴著他的便只有那把玉簫,憑簫訴情??墒裁磿r候呢?腦中女孩的模樣已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張明媚的笑顏。巧笑眉兮,美目盼兮,相似的不得了。 他早就分不清了。 簫聲輕啟,本該是清冽的聲音如今竟哀傷得不像話,聲音斷斷續續,連不成調。 少女背靠著那扇單薄又厚重的門,眼眉無力垂下,輕顫著著身子,她多想又多怕,她想去看看現在的他,即將成為別人的他,將鳳釵放入她手卻將為另一個人披上霞披的他,在她門前......吟簫的他。 耳旁陡然想起玉碎的聲音。 那是玉簫...他竟摔了他的玉簫! 那陪了他二十年,從不離身的玉簫! 瑾蘇心一驚,顫抖著手推開了那扇房門,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可剛剛邁出一步,就被拉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火熱的唇舌侵占了她全部的思緒,他緊緊扣著少女的纖腰,不讓她從懷中逃開。 玉簫孤零零的躺在臺階上,前端摔碎了一角,竟像是一個人的臉,對著她露出丑陋的笑容。 似乎在嘲笑著她的不知廉恥。 瑾蘇推不開他,那淚水竟流的更兇了。 男人雙拳緊握,嘴里咸濕一片,終于離開女子溫暖的唇,將頭埋入她的脖頸中。 “瑾兒,你在乎嗎?你可在乎我娶妻生子,可會惱我怒我?” 瑾蘇低泣不語。 娶妻生子,家國兩全啊。她想她怎會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呢?只是她能怎么辦?她曾經用盡力氣去投奔那個她仰望了那么久的懷抱,可他的懷里有了其他人,她又算什么? “為何,要摔斷你的玉簫?” 她的聲音脆弱到了骨子里,如鯁在喉。 烏黑的眸子緊鎖住少女的水瞳,蕭望不回答,而是更用力的擁緊了她,一遍一遍喚她的名字,聲音繾綣又低啞。 “瑾兒,我可有和你說過,我放不下你?” 放不下......只是放不下嗎? 可他放不下的太多了。放不下蕭府,放不下朝廷,放不下他的兵將.......瑾蘇的眸又黯淡了幾分,抬起頭,手指抓緊了他的衣角,“那你,可有幾分愛我?” 他疼她寵她,對她說在乎,說放不下,可卻從來未提及過愛。瑾蘇怕,她毫無信心,從一開始付出了全部真心的人是她,逼他正視對自己的感情的人是她,如今死心失望卻放不開的人也是她。 可他呢?除了在乎,他可有幾分愛她?可有幾分,不同于其他人的愛? 蕭望的眸子有一絲恍惚,他想,他早就忘了愛人的感覺。 他早就沒有愛人的權利了。 大手輕撫上少女臉頰上的淚水,一點點擦去,“你可愿等我?”他說,“我解釋不了原因,即便我不愿意,可我沒有辦法不去娶她,這一切,更不僅僅是為了蕭府聲譽那般簡單。若你愿等我,總有一日,你會明白一切?!?/br> “那個時候,爹爹就是這樣說的。他說要我在廟里等他和娘親,可他們,卻再也未曾回來過?!?/br> 瑾蘇閉了閉眼,輕喃出聲。 那一年,爹娘遭仇家追殺,一路從江都逃到長安。 那一年,長安城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她穿著單衣縮在破廟的最角落,饑寒交迫,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圓月初升的時候,她冒著風雪一步步向山上尋著爹娘,直至跌落崖下。 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