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我不是報復啊,是真覺得貴國三殿下有些老?!贝景部ぶ髡U4笱劬?,一臉無辜。 雖然任江城不太喜歡這位淳安郡主,這時也不禁隨著桓昭等人一起笑起來。 元繹倒還好,他的隨從們氣得臉色紫紅,一個一個出離憤怒,怒發沖冠了。 桓廣陽伸出兩臂,示意眾人停下。 桓昭等人自然唯命是從,也不笑了,也不鬧了,都熱切的看著他。 “我方才有三問,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被笍V陽聲音深厚有力,“閣下做為我朝的貴客,主人赤誠相待,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欺凌,沒有絲毫悔改之意。三殿下,你這樣會受到天譴的?!?/br> “天譴?”元繹愕然。 “天譴,哈哈哈?!彼碾S從們仰天狂笑。 一片狂笑聲中,林蔭小道上跑來位神色驚慌的南朝校尉,“回稟虎賁中郎將,北朝使臣所騎的馬匹不知怎地忽然全部倒在了地上,外表沒有傷,也不像中了毒,倒像是,倒像是……” 他跑得氣喘吁吁的,后面的話一時半會兒便沒有來得及說出來。 “什么?”元繹和他的隨從大吃一驚。 “像什么?”桓廣陽唇畔噙著抹淺笑,優雅的問道。 “像是……像是……”那校尉跑的太急了,還在喘氣。 到底是什么啊,眾人都是焦急。 “天譴!”眾目睽睽之下,那校尉一口氣總算喘過來了,仰起頭,響亮的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晚上繼續。 ☆、第90章 090 “胡說,這世上哪來的天譴!”元繹的隨從大聲呵斥。 桓十四郎背起雙手,幽長的嘆了口氣,“有些人無知又狂妄,連上天都不敬重啊,連天譴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人間最為尊貴莫若于帝王了,帝王秉承天意治理天下,有天子之尊稱??墒怯行┤诉B上天都不屑一顧,罔顧上天的旨意啊?!?/br> “太不像話了,連上天也不敬重?!贝景部ぶ鲹屧谥T位女郎之前,第一個表示譴責和憤慨。 “豈有此理?!薄榜斎寺犅??!睉c元郡主和桓昭、瘐涵等人也紛紛出聲指責。 元繹那名漢語十分純熟的隨從臉漲得通紅,咬牙看著桓十四郎等人,怒目以對。 元繹像被雷劈了似的呆呆站著,看上去就像根木樁子,一動不動。 桓十四郎心中一動,往桓廣陽身邊挪了挪,聲音小小的,“阿兄,他們不會察看出來什么吧?” 桓廣陽自負的搖了搖頭。 桓十四郎聲音更小,“阿兄,這些馬對元繹來說,是不是特別重要?” 桓廣陽淡笑,“元繹的座騎名青翼,是北魏皇帝所賜的漠北名駒。這青翼北魏諸皇子人人眼熱,元繹的四弟元綱在皇子比劍的時候戰勝了他的兄弟們,得了第一,也沒能得到這匹馬。元繹出使我朝之前,北魏皇帝才將青翼賜給了他。為了這件事,他的兄弟們多有不服氣的?!被甘睦刹挥傻囊粯?,“那萬一這青翼出了事……”桓廣陽默契的接上,“大概他也沒臉回去見他阿父了?!被甘睦勺旖菭苛藸?,又牽了牽,胸中笑意洶涌。 “三殿下,三殿下?!痹[的隨從們見他呆呆的,慌忙呼喚他。 “三殿下,這不是發呆的時候?!蹦菨h語純語的隨從欺近元繹身旁,急切的提醒。見元繹沒什么動靜,咬咬牙,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掐,“三殿下,三殿下!” 元繹一直呆滯的眼珠這才動了動。 那隨從用胡語急促的說道:“三殿下,南朝這些蠻人個個無禮,說咱們遭了天譴,說屬下對上天不敬!” “天譴?!痹[喃喃。 他仰起頭哈哈笑了笑,“十四郎君,你恐怕是誤會了,我這隨從的意思并不是對上天不敬,而是說這次的事件不像是天譴,而是**?!?/br> “對,是**!”那隨從精神振奮。 桓十四郎輕蔑的、傲慢的笑了笑,鳳眼之中水波流動,更顯得風流倜儻,從容不迫。 “是天譴還是**,出去一看便知?!被甘臑⒚摰纳斐鍪?,“三殿下請,在下陪你一道去看看?!?/br> 元繹定定神,問道:“虎賁中郎將不和本王一起去么?” “在下要向莊主賠禮,三皇子,容我失陪?!被笍V陽淡聲道。 饒是元繹臉皮厚,這時臉也紅透了。 他不再廢話,快步跟著桓十四郎一起出去了。 “天譴”還是“**”,他必須察看清楚。 桓廣陽向任平生道歉,“晚輩辦事不力,以至明鏡山莊受到侵擾,女郎被驚嚇,萬分抱歉?!?/br> 任平生神色淡淡的,不怎么愛理他。 任江城笑,“阿父,方才校尉來稟報過后,您看到元繹的隨從們都氣成什么樣子么?一個一個真是怒發沖冠啊。那時候我便在想,我射掉元繹的發冠,他們再氣掉自己的,這群北魏使臣就全部不戴發冠,長發披肩,隨風飄揚,那也會是一道風景呢。阿父,您說是不是???” 她這么一說,眾人都是忍俊不禁。 任平生本是心里有氣的,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桓廣陽再次誠摯的表示歉意,任平生淡笑,“哪里。這胡人王子行事出人意表,身份又特殊,要看住他也不易,虎賁中郎將不必客氣?!北硎静唤橐饬?。 桓廣陽當著任平生的面不便向任江城致謝,只好微笑看了看任江城,用眼神略作表示。 這一刻的桓廣陽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會說話,把自己的情意表達出來,讓她知道。 任江城俏皮的沖他眨了眨眼睛。 一切盡在不言中。 “天譴還是**,也不知他們察看出來了沒有?!贝景部ぶ餍溥涞膯柕?。 她話音才落,元繹等人便在桓十四郎的陪伴下匆匆忙忙的過來了。元繹那張原本俊美出眾的面龐上滿是焦急之色,“虎賁中郎將,敢問這里可有高明的獸醫?我的青翼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病,需要獸醫來看看!”桓十四郎腳步和他一樣快,神情卻悠閑得多了,笑道:“我說是天譴吧,三殿下不信,硬要說是**,現在還跟我阿兄要起獸醫來了。唉,這是天譴呢,上天的旨意,誰敢違背?便是找來高明的獸醫,也是無用的。三殿下,你節哀順便吧?!?/br> 元繹的隨從們都是怒氣沖沖的,還有幾個性情急燥的想要伸手撥劍,被元繹喝住了,“沒有本王的命令,你們膽敢擅自行動么?”那些隨從著急了,用胡語哇哩哇拉的跟他說著什么,元繹臉上現出苦澀的笑容,“本王明白?!?/br> 他用復雜的眼神看了看桓廣陽、任平生等人。 就算明知道是**,又能怎樣?人家手段高明,青翼渾身上下沒有傷,也不像是中毒,可就是昏迷不醒,毫無知覺,若是不明內情的人看了,大概真的會以為這是所謂的天譴吧?可是元繹明白,這是**,這一定是**。 桓廣陽才義正辭嚴的指責了他三條罪狀,揚言他會遭到天譴,然后這“天譴”便真的來了。這里面如果不是桓廣陽在搗亂,打死元繹他也不信??墒撬恍庞衷鯓幽??青翼的癥狀實在奇怪,他只有暫時忍下一口氣,向桓廣陽妥協、求和了。 他輸不起,他必須留住青翼。 因為他要出使南朝,皇帝才把那么多人眼熱向往的青翼賜給他。如果他在南朝失去了青翼,回去之后,無顏見江東父老。 “虎賁中郎將?!痹[竭盡全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請教虎賁中郎將,若是不幸遭到天譴,該如何化解呢?” “敬天?!被笍V陽凝視著他,話語簡短、簡潔,“敬天,守禮,敬人?!?/br> 元繹苦笑。 桓廣陽方才一直默不作聲,他還以為這位南朝權臣之子是虎父犬子,沒有出息,誰知道人家在這里等著他呢。 你要不要青翼?不要,你灰溜溜回國吧;要,你得出拿出個態度來,敬天,守禮,敬人。 元繹叫過他的隨從們,用胡語和他們商量了片刻。 他的隨從們怒氣沖沖看著桓廣陽、十四郎、任平生等人,又是憤怒,又是無奈。 如果是平常的戰馬還罷了,大不了損失一筆銀錢,或是借機到南朝皇帝面前告狀。畢竟南朝這皇帝老了,沒膽子了,怕打仗,急于求和,只要到他面前告了狀,南朝皇帝肯定是懲罰他的臣子,而不敢對北朝使臣無禮。但是現在這個情勢,就算他們能夠弄到馬,疾馳回建康到皇帝面前告狀,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青翼如何了啊。青翼一旦有損失,就算和談、和親大功告成,回燕京之后也是顏面無光,淪為諸皇子的笑柄…… 片刻之后,元繹有了決定。 “虎賁中郎將?!彼C容看著桓廣陽,一字一字,鄭重表示,“本王因為不懂南朝禮儀,做了些過份的事,現在遭了天譴,本王愿意悔過。今后,不管和貴國的和談如何進行,本王一定敬天,守禮,敬人,尊重南朝的禮儀?!?/br> “還有,請尊重我朝的女郎?!被笍V陽正色以對。 桓十四郎挑挑眉毛,“對,尊重我朝的女郎!沒有主人的同意,請勿私窺主人的女兒,更不許以眉目挑逗!” “本王答應了?!痹[硬著頭皮點頭。 他用胡人的禮儀,以手抵胸,向任平生和諸位女郎賠禮,“今天是本王冒昧了,失禮之至?!?/br> 任平生不過是微微笑了笑,淳安郡主等人卻是發出了歡呼聲。 這太令人高興了。 回想一下這位北魏三皇子方才的囂張,再看看他現在的無奈,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么? 南朝官兵的臉上都是笑容燦爛,元繹的隨從們卻是怒目圓睜,咬碎了鋼牙。 元繹陪過不是,含笑對桓廣陽道:“虎賁中郎將,請問你可認識高明的獸醫?本王的青翼怕是耽誤不得,急需用藥?!被笍V陽微笑,“這里有高明的大夫,卻并非獸醫;這位神醫我認得歸認得,他卻不肯聽別人的話,只肯聽一位智者的話?!?/br> “哪位智者?”元繹忙追問。 桓廣陽伸出胳臂,寬大的衣袖飄逸垂落,優美之極,“便是這位女郎了?!彼噶酥溉谓?。 “女郎,智者?”元繹驚愕不已。 “虎賁中郎將是在玩弄我們么?”他的隨從氣憤難忍,大聲責問。 別說元繹和他的隨從了,連慶元郡主、淳安郡主等人臉上也露出異樣的神色。智者?任八娘子在虎賁中郎將眼中,竟稱得上是智者了么? “他不是在玩弄你們,是真的?!比谓切τ?,“我這個人沒什么本事的,平平無奇,可是我認識一位神醫,醫治諸位的馬匹對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罷了?!?/br> 元繹微笑看著她,眸色深沉,“女郎,你總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雖貴為大魏王朝的皇子,像你這樣的女郎,卻從來沒有見識過?!?/br> “世間只得一個我,你第一次到南朝,又如何會見識過呢?”任江城自負的一笑。 “這位女郎是在自吹自擂么?”元繹的隨從忿忿,“女子便該謙虛溫順些,夸耀自己蓋世無雙,世上可有這個道理?” 他神色語言都十分無禮,任江城卻不動怒,心平氣和指了指樹上的樹葉,“閣下請看,就連樹上的樹葉也是有生命的,你找不到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樹葉如此,人又何嘗不是呢?這世上根本沒有兩個人是完全一樣的,不管多么相像,也是有區別的。所以,方才我說世間只得一個我,并無驕傲之意,不過是實話實說,質樸純粹?!?/br> 那隨從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被任江城反駁得無話可說。 是啊,樹上都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人當然也沒有一模一樣的人。任江城說“世間只得一個我”,并不代表她在吹噓,也并不代表她傲慢自大,目中無人…… 慶元郡主等人見元繹的隨從被任江城駁的啞口無言,有人衷心喜悅,有人卻是心緒復雜。任家這位女郎倒不是哪里不好,或是做得不對,可是,她也太出風頭了吧?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她不知道么? 元繹笑著替他的隨從賠罪,“他認識幾個字,卻沒什么學問,說出來的話狗屁不通,讓女郎見笑了。女郎,你認識的這位神醫,請問現在能將他請出來么?”一雙美目盯在任江城臉上,元繹心中忐忑,凝神等著聽任江城的回答。 “請是可以請出來的,但是診費會很貴?!比谓潜虮蛴卸Y。 做為一名現代人,她絕對是可以毫不臉紅的談錢的。該要價的時候就要價,不會手軟。 元繹有些遲疑。 不知怎地,他心頭感覺很不妙。這位美麗的女郎是挖了個坑等著他往下跳吧?她不會安好心的……她怎么可能會安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