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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文結局之后在線閱讀 - 第45節

第45節

    不明就里的人,只言曰賀喜,至于知曉其中究竟的,卻是半個喜字也說不出來。

    蕭奈自手底下捕快口中得知這等新鮮事兒后,一時怔住,兩道墨眉也不自覺地擰作一團。他但想道:瞧著那阮二娘提起官家謀害皇后時的模樣,哪里有半分情意!再想起先前徐道甫死時,官家現身為徐家主持公道,這一咂摸,便琢磨出了些許不對勁之處。

    只是那人遠隔宮墻,他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小捕頭,縱是有心接濟,也是束手無策,只能盼著她日子過得好些,盼著那男人得手之后,能待她不錯。

    嗟嘆兩聲之后,捕快催他出門查案,蕭奈面上笑著答應,可待旁人轉過臉之后,他這笑意,便再也難以維持下去了。

    一彈指頃,指顧之間,便是半年之后。雖說徐子期早該凱旋而歸,但因北面尚算不得安定,因而這凱旋之日一拖再拖,直到六月末時,徐子期才率軍啟程。

    紅白薇英落,朱黃槿艷殘。七月中旬,恰是盂蘭盆節。北面大軍尚在歸來的路上,徐子期已率著二三將士,快馬加鞭,先行歸來。

    及至汴京不遠處,便見茫茫夜色間,浩浩長河之上,漂浮著盞盞水燈,皆是活著的人給那往生者放的,祈愿其平安度過奈何橋,脫離餓鬼之苦,生于人天中,福樂無極。徐子期停馬而駐,俊秀的面容上一派冰冷,目光銳利如鋒刃一般,唇邊卻帶著似有還無的笑意:“竟已是七月中旬了?!?/br>
    他身后的潘湜持著韁繩,聞言也頗為感慨,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臨行之前,咱還是人見人打的花太歲潘三郎,如今雖比不得弟兄們英勇,但好歹也是殺過敵、救過將軍的人,約莫也算是好漢一條了!大姐兒還跟咱生了個兒子,兩年不見,那小子該也能說會跑了……”

    徐子期聞言,闔了闔眼,復又扯了扯韁繩,朝著汴京城馳去。

    人道是近鄉情更怯,眼下離汴京城愈近,這徐家大哥兒的心中,便愈有幾分沒來由的憂懼。他被人稱作戰神,于沙場之上幾番經受死劫,可卻一次也不曾害怕過,然而此時此刻,他面上雖一派冷靜自持,可這心里,著實是有懼怕存在的。

    他怕什么呢?

    怕那佛口蛇心的帝王為難他?不,眼下軍中無人可用,除了他外俱是世家子弟,他只能用他。徐子期亦清楚,傅辛對他已然心懷忌憚,但是至少此時此刻,他還不會對他如何,頂多是將他困在京城,好防他擁兵自重。

    他怕的是再見到阮二娘。

    身在極北之地的日子里,他日日拿著那流珠未曾繡完的護符,反復摩挲,直磨得那護符毛糙又破舊,惹了身邊將領幾番笑話,卻依舊當成寶貝,小心揣在懷中,與它寸步不離。聞得阮二娘成了阮太儀,而按著大宋律法,寡婦再嫁便與從前繼子繼女再無干系,徐子期怒火攻心,直恨不得立刻回了汴京,手刃君王,可他到底是無可奈何。

    這徐小將軍但覺得,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太過無能。他當時口口聲聲對那阮二娘說,必會好生看護于她,可他又哪里有看護的本事呢?這便是他怕的由來。

    汴京愈來愈近。

    潘湜及其余將士,均對妻妾子嗣分外思念,進城之后,便各自返家,但留徐子期一人,單槍匹馬,朝著宮城行去。

    此時的流珠,雖知道徐子期率著大軍行將歸來,卻怎地也料不到在盂蘭盆節的這一夜,便會與他再見。這位阮太儀,正一如這半年里的每一天那般,忙著給官家找不自在呢。

    傅辛不信佛,不信道,并無任何信仰,因而這盂蘭盆節,他自然是不過的。流珠卻是非過不可,令宮人做了花蠟、花瓶、假花果樹,列于殿前,廣陳供養,非但如此,她還托魯元請了戲班子來,在戲臺子上演起了《目連救母》的雜劇。

    這一出雜劇,講得不過是輪回及報應。傅辛對于她那些小心思自是了然,卻也并不推拒,但陪著她一同坐在臺下,噙著笑看著,面上卻是一派坦蕩自然。流珠轉頭望著他,便非要膈應他不可,道:“官家約莫是沒看過這雜劇罷?這里面講的是,那阿婆不知行善,死后落了報應,淪于餓鬼道中,幸得孝子目連救出的故事?!?/br>
    官家未曾開言,便是此時,關小郎上前對著官家低語一番,流珠便見傅辛微微一笑,沉聲道:“有故人前來,不知二娘可愿一見?”

    流珠瞥他一眼,閑閑地道:“官家想見就見罷,又何曾搭理過兒的想法?”

    傅辛便擺了擺手,命仆侍放人進來。流珠漫不經心,略一抬眸,便見來人劍眉星目,身軀凜凜,面容俊秀一如簾外明月,眼眸清冷好似春日寒氣,足蹬锃亮軍靴,踏得鏗然作響,步履間虎虎生風,恰是許久未見的徐子期。

    她手上一顫,差點兒將茶盞打翻,幸而官家并未注意,只顧著起身去迎那徐家大哥兒。此時此刻,臺上人唱了甚戲詞,流珠是半點兒也聽不進了,只聽得那徐子期跪在眼前,聲音低沉地,拜過官家,及她阮太儀。

    阮太儀那三個字,自那男人的薄唇中說出來后,流珠耳中嗡嗡作響,鼻間發澀,連忙借喝茶掩飾神色。官家與徐子期寒暄幾句,隨即又溫聲說道:“今日是盂蘭盆節,太儀非要請了這演雜劇的班子來。她一使起性子,朕向來拗不過去,只得如她所愿,依言而行。還請將軍坐下來,且陪著太儀聽完罷,之后,再議政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發現時間有bug,糾結了半天,想著怎么改,趕緊修了下……

    這章算昨天的……

    ☆、101|96.95.95.93.91.01

    金輿玉座寒灰里(一)

    那藤架下的戲臺子上,扮作娘親的戲子帶淚唱道:“兒的父修正道跨鶴西走,娘說道陰曹府報應無有?我受的是蓬頭垢面披枷戴鎖,口含著銀燈,等何日我才得出頭?兒求佛尊將娘搭救,也不枉為娘我就盼兒在心頭?!?/br>
    流珠點這一出雜劇,原本為的是膈應官家,不曾想此刻細細聽得唱詞,直覺得通身上下都不大舒坦,卻也不好顯露。徐子期坐在官家右手邊上,垂眸聽著這唱段,亦同阮二娘一般,面上一派清冷不變,心里面卻是五味雜陳,可謂切齒嚼牙之恨。

    流珠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個兒的腳。好不容易挨到戲唱罷了,傅辛虛虛贊了幾句,隨即便要同徐子期去商量政事,流珠一想,面上一派坦蕩,對著傅辛柔聲笑道:“兒許久未曾見將軍了,有些話兒,想同將軍交待一番。畢竟,打從今日起,將軍便是家里面的頂梁柱了,有些事情,總該要厘清才好?!?/br>
    傅辛微一挑眉,瞥了眼她,倒也未曾阻攔,畢竟阮二娘這話,也是在情理之中。一行三人,便邊說著話兒,邊往理政殿中步去。傅辛及徐子期一前一后,走在最前頭,流珠隔了段距離,徐徐跟著,而那一雙美眸,想要望向徐子期的背影,又因著心虛之故,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在這宮里待了半年有余,她可謂過得是心如止水,然而徐子期的歸來,卻好似在這非但靜止,且近乎干涸的死湖中投入了一顆石子兒。石子兒擊入鏡般的水面,激起一圈接著一圈的漣漪,令她再難安寧。

    及至理政殿中,傅辛與徐子期閉起門來,交談許久。流珠在偏殿里候著,直等到夜深之時,才聽得傅辛喚她入內,深深望著她,唇邊帶笑,溫聲道:“阮太儀且送將軍一程罷,有甚話兒要講,便邊送邊敘罷?!?/br>
    流珠對他一拜,且算謝過,便依照禮數,走在前面,先跨過門檻,隨即稍稍一頓,等著徐子期跟上。二人稍稍錯開半個身子的距離,行入花間小道,但聞得四下空寂,出奇靜謐,便是此時,流珠緩緩一笑,并不抬首,似有似無地嘆了一聲,隨即柔聲道:“將軍可曾回過府上了?”

    徐子期微微低頭,目光之中隱隱透著灼熱,聲音微啞,低低說道:“未曾?!?/br>
    流珠睫羽微顫,將手兒半攏于袖中,絮聲道:“近兩年,瑞安愈發出息了,阿郎不在時,他也會依照阿郎遵囑,晨起練功,從不懈怠。至于如意,還如從前那般聰穎,時不時便會給兒寫信,信中用的一些詞兒,兒都要特意問過旁人才能通曉其意,著實自愧弗如,至于女紅活計,她也會跟著弄扇她們學,還望阿郎能允她繼續念書,她必不會顧此而失彼?!?/br>
    徐子期點頭,沉聲道:“自然會依二娘所言,令如意繼續進學?!?/br>
    如意這半年來給她寫信,信中說得明白,她唯恐大哥歸來后,命她退學。此時聽了徐子期之言,流珠心上稍慰,微微一笑,又叮囑道:“瑞安是笨孩子,所以阿郎切記得要多多夸他。如意天資聰穎,難免驕縱,將軍便該時不時打擊她一下。此等淺顯道理,不必兒說,將軍自然也清楚明白?!?/br>
    徐子期點了點頭,又挑起眉來,那雙銳利如刀鋒一般,清亮與明月無異的黑眸,直直地逼視著她,口中低低說道:“二娘近來過得可好?”

    流珠攪了攪手中帕子,先是一怔,隨即垂眸道:“受尊號,享榮名,乘高車,駕上駟,大抵也算得上好了罷。每日在宮中,無所事事,便教導撫育jiejie留下的一雙小娘子,間或見一見命婦,虛情假意地聊上一番,此外也無甚可做的,只……”她稍稍一頓,道:“只盼著北面盡早罷兵息戰,將軍早日率軍凱旋,此實乃國之幸也?!?/br>
    這話說得含蓄,可徐子期卻是明白,這分明是在說,她在想著他。這話令徐子期心上一振,直恨不得似臨行之前那般遽然間將她打橫抱起,與她親熱一番,逗弄一會兒,只是眼下阮氏已是官家的宮嬪,后面徐徐跟著的已是天子的仆侍,他如何能肆意妄為。

    男人只定定地望著她,強自壓抑,凝聲道:“太儀過得好,臣便放心了?!?/br>
    這話令得流珠心中酸澀,只佯裝笑道:“兒想得緊,想如意和瑞安,想兒的那幾間鋪子,更想從前那散漫日子。日后若是官家恩準,兒會將如意和瑞安接到宮里住上一段時日,也好陪兒說說話,只盼著將軍肯放人?!?/br>
    徐子期抿了抿唇,想假作玩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說話間二人已行至宮門前不遠處,徐子期縱身上馬,同阮流珠就此別過。流珠在深深夜色之中,借著迷蒙宮燈,定定地望著他漸去漸遠的結實背影,忽而想到,兩年以前,送走他時,仿佛也是一般無二的場景。

    幽居宮中,便如她對徐子期所言那般,日子可謂寂寞到了極點。那些個貴女命婦,縱是先前做生意時見過,但斷然同她談不上甚情分,兩方見了面,不過說些場面話,實是令阮二娘分外倦怠,提不起興致。

    至于阮宜愛留下的兩個女兒,小的同如意一般大,號做令儀,大的喚作高儀,已然十七八歲,到了說親的年歲。徐如意年紀雖小,卻比許多大人還要聰明,性子已是果決大膽,她的同窗,金玉直的小妹玉緣,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小大人兒,而與她倆同歲的令儀,卻還未曾識字,性子同阮宜愛一般嬌怯,但好在十分聽話,在流珠的教導下也漸漸成長了不少。

    而另一位高儀公主,卻著實令流珠有些頭痛。阮宜愛逝去之后,傅辛又假作悲慟,還借此罷了幾日早朝,實則是躲在流珠宮中,忙著同她造孩子,只是外人不知內情,官家與皇后的愛情故事在大宋傳得沸沸揚揚,而高儀公主,便對這般故事十分之癡迷。

    高儀公主,與從前的阮宜愛好似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般,個子不高,稍顯豐腴,眉眼兒透著嬌氣,笑起來更是又吐舌頭又抖肩,流珠瞧在眼中,直好似是見著了十幾歲的阮宜愛。與阮宜愛不同的是,高儀長在皇家,生性驕傲,脾氣實在算不得好,眼下雖到了說親的年歲,這駙馬卻是怎么也定不下來,要么是因這高儀百般不滿意,要么是人家心中惴惴,著急忙慌地娶了媳婦,就是難找到情投意合的。

    徐子期的歸來,雖令流珠心中難受,可是隔了幾日之后,高儀公主一來鬧,流珠便也顧不得思念舊日情人了,一面讓令儀跟著太監周八寶一同習字背詩,一面強打起精神,對著高儀柔聲問道:“六姐兒莫急,且抿一口茶,慢慢說罷?!?/br>
    高儀連茶都顧不得喝,忙不迭地走到流珠身側,挽著她的胳膊,頗為興奮地嬌聲道:“二娘,兒瞧上了一位郎君,非要讓他做兒的駙馬不可。二娘和爹爹,可要替兒做主賜婚?!?/br>
    流珠瞧著她這副模樣,暗嘆道:小娘子在這里錦衣玉食,只惦念著郎君與親事,哪里想得到生母非但沒死,且正在宮外一間不打眼的小鋪子里給人做事?往日高高在上的一國皇后,如今容貌盡毀,丑陋得可怖,淪為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婦人,著實令人唏噓。

    她揉了揉眼角,又道:“是哪一家的郎君?”稍稍一頓,她又壓低聲音,對著高儀道:“六姐兒可要拎得清些,知道該選哪些人,不該選哪些人?!?/br>
    這半年來,嫡長子傅從仲病去之后,太子之位懸而未決。傅辛有意坐山觀虎斗,且瞧一瞧傅從嘉和傅從謙各有甚本事,因而朝中大臣不少都跟著站了隊,兩人手下,也各聚了不少能人異士。譬如先前因與阮鐮行龍陽之好而揚名汴京的嵇庭,也不知怎地,便成了傅從嘉的幕僚。

    做駙馬是件好事,卻也是件壞事。一來公主不好伺候,不少駙馬到了公主面前,簡直比左右仆侍還要窩囊,非得小心侍奉妻子不可;二來么,駙馬不得當高官,不可掌兵權,對于心有抱負之人來說,實在是自絕前程。

    高儀聞言之后,頗為不耐地蹙起眉來,這才道:“兒自然拎得清。這一回,兒瞧上的,是位世家子,現下雖領著兵,屆時讓他解甲歸田,不當將軍不就好了?”

    流珠一驚,邊遮掩著神色,邊道:“你瞧上那位徐小將軍了?這可萬萬不行。日后打起仗來,你爹還要仰仗他呢,再說了……”

    高儀皺眉打斷道:“才不是他!是他手下的一位小將軍,姓姚,世家出身,且是旁支,爹定然喜歡。那姚阿郎還未曾娶妻,只是有個妾室,到時候將那妾賣了便是,兒非要教他獨寵兒一個不可?!?/br>
    流珠知道后,只管轉告傅辛。傅辛聽后,蹙了蹙眉,漫不經心地道:“姚銑乃是徐子期手下一員猛將,可謂左膀右臂,素來得其倚重。高儀喜歡,也算是件好事?!?/br>
    姚銑若是做了駙馬,徐子期便少了一位得力干將,對于正打算壓制徐子期的傅辛來說,確實是件好事。流珠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又徐徐說道:“那姚銑,還有個妾室?!?/br>
    傅辛眼皮子動也不動一下,直兀自瞧著章折,隨口道:“打發了便是,如何難得住你?”

    流珠頓了頓,緩聲道:“雖說官家只要下旨,姚銑便不敢抗旨,只得娶了高儀。但這夫妻相處,貴在情投意合,否則若是一方瞧著另一方生厭,這日子也沒甚好過的了。jiejie若是在世,必是希望高儀能尋著一位如意郎君,那人喜歡她,也待她好。所以依兒來看,官家可不能什么都隨著高儀來?!?/br>
    傅辛聞得她話里那藏著掖著的諷刺,抬起頭來,瞇著眼勾唇笑道:“那二娘以為,該如何行事?”

    流珠平聲道:“想不想娶高儀,要不要打發了妾,無論如何,都該問過姚銑才好。此外,也該趁著他沒聽得風聲時,好好觀察一番,他到底是怎樣的性子,靠不靠得住?!?/br>
    傅辛一笑,抬臂摟了她在懷,輕輕咬了下她嬌嫩面頰,聲音沙啞而曖昧,緩緩道:“過些日子,宮中設宴,款待兵將。到時候二娘便可以好生觀察了?!?/br>
    稍稍一滯,他摩挲著流珠的臉,喃喃道:“朕已年近不惑,往日里尚稱得上光滑的臉,用不了多久,便會老得如樹皮一般了。二娘也已二十八歲,怎地就不見一分老?莫不是真是狐貍成精,來勾引朕的?”

    流珠默不作聲,只受著他的愛撫,心里卻暗自想道:過些日子的宮宴之上,約莫便又能瞧著徐子期了。

    翌日魯元入宮,流珠同她閑話之際,又問起了姚銑來。魯元聞言,稍稍一想,握著手中折扇,瞇眸道:“姚家雖是世家,姚銑卻不過只是旁支而已,他這一系,早已沒落。他娘盼著他出頭,這才狠下心來,將他送上戰場。駙馬雖難當,卻到底是皇親,饒是姚銑不愿意,他娘說不定也會苦勸著他同意。依我來看,這一門親事,估摸著能成?!?/br>
    流珠嘆了口氣,道:“這么一說,那阿婆該是個性子要強的,婆媳相處起來,約莫要費些心思??杉热桓邇x一心要嫁,那便攔也攔不住,官家也向來慣著她。卻不知jiejie若是知曉了,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這話的意思,是托魯元問一問阮宜愛的意見了。畢竟懷胎十月的女兒嫁人,總要過問母親才是。

    魯元了然,只點了點頭,隨即又嘆了一聲,笑著道:“眼下二娘無所事事,再過幾個月,只怕便有事做了。那些個世家出身的老頭子,向來喜歡往宮里面嫁女兒,頗以出過幾個皇后妃嬪為傲。眼下后位懸空,他們急紅了眼,三番五次遞折子,要官家大行采選,填補后宮之缺。四哥的口風已然松動,這般算來,明年開春之時,便是采選再啟之日。屆時二娘,便會有不少好姐妹了?!?/br>
    流珠嗤了一聲,冷哼道:“最好多來些小娘子,一個個擠破頭爭寵,兒也樂得輕松。左右兒無甚身家,又無甚美貌,小娘子們必不會將兒當做威脅?!?/br>
    魯元手持折扇,一點她那潔白素手,溫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在前朝后宮之中長成,對于那些小娘子的手段,最是清楚不過。你便是躲著,只怕也避不開。更何況徐將軍班師回朝,軍中威望甚高,他便是你的身家,你的倚仗,旁人如何輕視了你去?”

    流珠聞言,搖了搖頭,卻是沒說話,半晌才轉了話題,問魯元有無高興事兒可說。魯元望著她那眉間郁色,便溫聲道:“現下戰事已定,天下太平,官家便也不再撥銀子造火器了,對于那些個新鮮玩意兒,也興致大減。專利法雖曾令得發明層出不窮,但現下,因著官家也不怎么提起,已然半廢了。崔坦不再被官家催著造火器,做些發明也再難得到獎賞,天天便同榮十八娘打情罵俏,你若是親眼瞧一瞧那番景致,必定會笑出來。不過有了崔坦,榮十八娘的銀子也是越賺越多了?!?/br>
    流珠想著崔坦那副邋遢樣,眼前又浮現出榮十八柳眉倒豎的蠻橫一面,不由莞爾,隨即低聲道:“國庫緊張,官家自然不愿再折騰。他年歲漸長,已不似年輕時那般冒進,幾乎可以說是養起老來了,前段日子還喚了御醫來,任那白胡子老頭說了好一番玄之又玄的養生之道?!?/br>
    頓了頓,她又問道:“卻不知明慧和憐憐近來如何?”

    魯元平聲笑道:“還是那副老樣子。憐憐帶著兩個孩子,費心cao持,好在金玉直也是個會心疼人的郎君。明慧么,和傅朔那小子,分分合合了好幾回,就是不提成親的事兒,我懂不了這兩人,也懶得管。先前你將鋪子托付給弄扇,明慧還為此頗有些不高興,只道是你胳膊肘朝外拐,幸而弄扇也不是全無心眼,在她面前裝癡賣傻,一口一個慧jiejie喊得親親熱熱,總算是消了芥蒂了?!?/br>
    流珠點了點頭,道:“弄扇是可塑之才。這鋪子,只怕我再也沒有親手打理的機會了,且全托付給她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綠紗愛晚晴姑娘的手榴彈~

    ☆、102|96.95.95.93.91.01

    金輿玉座寒灰里(二)

    紫庭金鳳闕,丹禁玉雞川。向夕回雕輦,佳氣滿巖泉。隔了幾日,便是宮宴之時。流珠由著宮婢好生打扮了一番,螺髻凝香,金釵斜戴,朱唇皓齒,柳眉黛濃,便連流珠自己往那西洋琉璃鏡中看去時,視線都不由得微微一滯,暗嘆道: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自己穿上這般華服,倒還真有幾分后宮劇里的娘娘的模樣。

    及至宴上,待傅辛言罷,歌舞聲起,流珠兀自坐在傅辛一側,正低頭不語之時,便聽得官家給她斟滿酒盞,并低聲道:“那個模樣儒雅仿佛書生一般的,正是姚銑。二娘若要試探他,朕現下便喚他過來?!?/br>
    流珠施施然間,把著眼兒瞥向不遠處的高儀,便見那小娘子面染紅暈,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一個男子,不由抿了抿唇,溫聲道:“女大不中留。如今兒可是深有體會?!?/br>
    官家笑了笑,喚了姚銑過來。姚銑一愣,登時有些忐忑,卻不知官家有何話兒要同他講。他模樣俊秀,性子倒是老實,在家聽娘的遵囑,在外便聽徐子期的號令,此時心里頗有些慌張,忙向身邊的徐子期求救。徐子期見他如此,只好同他一起,到了官家跟前。

    傅辛斜倚著身子,唇角微勾,笑望著戰戰兢兢的姚銑,隨即溫聲道:“姚小將軍不必緊張,不過是與你閑談幾句罷了,如實作答便是?!?/br>
    姚銑立時抱拳道:“臣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傅辛先問他可曾婚娶,姚銑便說家中只一妾室。傅辛聞言,挑眉道:“若是你以后的新婦要你遣賣了這妾室,你該當如何?”

    徐子期一聽這話,立時會得其中深意。姚銑卻是一怔,有些苦惱及疑惑地道:“臣在這世上,聽官家之旨意,信將軍之號令,遵娘親之教導,若是官家及將軍、阿娘都說要臣遣散梅娘,臣也只好依言而行,替梅娘尋一戶妥當人家。只不過……梅娘與臣乃是定的娃娃親,本是該嫁與臣做正妻的,可后來梅娘家門敗落,不得已才委屈了她做妾。這已然是對不住她了,若是再將她發賣……臣著實為難?!?/br>
    傅辛默然不語,輕瞥了一眼流珠,流珠知他是讓自己來開這個口,可是話到嘴邊,卻是頭皮發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傅辛便又和姚銑笑語一番,便將這郎君放走,姚銑汗淋淋地大步離去,徐子期立在原地,平聲道:“可是官家有意召他為駙馬?”

    傅辛抬眼,挑眉道:“子期可真是耳聰目明?!?/br>
    徐子期薄唇微抿,濃眉微蹙,低聲道:“姚銑為人忠厚,性情耿直,實可謂難尋的良將。這幾日去他府上,也見過那梅娘幾面,實是個賢惠娘子?!?/br>
    這話聽在旁人耳中,定是能令那人起了惻隱之心的。只是傅辛卻毫無動容之色,瞇起眼來,一派溫和地道:“先前皇后薨逝,特意交待了朕,要照看好高儀,為她尋一個如意郎君。所謂如意,如的就是高儀的意?!?/br>
    流珠忙道:“兒這就去再勸勸高儀。人道寧拆十座廟,不拆一家婚,那梅娘更是個苦命的,若是好好與高儀說說,她必能聽得進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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