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司馬玥卻伸手拉住了他,而后對著那名內監淺笑吟吟:“公公在外稍等,我稍后就來?!?/br> 那名內監在王雋極具壓迫性的氣場下,顫著兩條腿,幾乎是一步一挪的走了出去。 這邊王雋待他離開了,立時便問著司馬玥:“為什么要進宮?你明知道......” “我知道,”司馬玥主動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安撫著他,“只是也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是不是?” 都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凡她和王雋還生活在大夏的土地上,那就不能得罪李太后和慶隆帝他們太多。而且因著這事,李太后心中肯定也會對她有那么一點點的愧疚。不要小看這點愧疚之心,關鍵時刻她能起大用。 王雋依然氣難平,但是自打扶風郡之后,他是再也不違逆司馬玥的決定了,所以只能不停的索吻,以此來表達他心中的不高興。 面對他不停歇的索吻,司馬玥都溫順的給予了。最后她還安慰著王雋:“你放心,我只不過是進宮一趟看看他們而已,然后就會回來?!?/br> 王雋雙眼一亮,而后怕她反悔似的,立時就吩咐著承影備車,說是要送她入宮,而后在宮門外一直等著她出來,再一起回來。 司馬玥微窘。怎么覺得自打從扶風郡回來之后,王雋恨不能時時刻刻都想黏在他身邊的趨勢啊。 不過想著那時他被她嚇得不輕,司馬玥也就釋然了他定然是害怕自己再出事的,所以總是想時時刻刻的陪著她。 于是接下來兩個人乘了一輛車,王雋全程都緊緊的抱著她不松手。等到他們下了馬車,她要跟著那名內監進宮,王雋依然還是依依不舍的不愿意放手。 司馬玥只好安撫著他:“我保證,我很快的就會出來?!?/br> “我在這里等你。你不來,我就不走?!蓖蹼h摩挲了她的手半天,最后說出來了這樣的一句話。 這樣的王雋真的是好像一個害怕被mama拋棄的小孩的。 司馬玥立時就慈母之心泛濫,若不是旁邊有這么多的人中,都想把他抱在懷中好好的摸摸腦袋。 “好?!弊詈笏罅四笸蹼h的手,笑瞇瞇的答應了一聲,而后便跟著內監進了宮門。 只是她進宮門的路途中,時不時的還是會轉頭過來看一眼。而每一次,他都能看到王雋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目光定定的望著她。 司馬玥不曉得為什么,忽然就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其實這樣一直有人牽掛著她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她抬頭,碧空如洗,日光燦爛。 長慶宮里一如既往的點著檀香。裊裊煙霧中,宮娥腳步輕輕的領著她去了旁側的小殿。 這小殿里紫檀木長案上卻是供著一尊白衣觀音。白衣觀音手執凈水瓶,端坐蓮臺之上,微微垂目,一臉慈悲的望著身前擺放著的那只三足掐絲香爐。 香爐里點了三支細長的檀香,香霧繚繞不散。 李太后正上身筆直的跪在蒲團上,手中拈了一串念珠,闔著雙目,口中念念有詞。 司馬玥一手扶著門框,靜靜的望著李太后。 她是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早先母親意外死了,父親過了幾年又娶了一個繼母,后來他與繼母又生了個孩子,便不怎么對她上心了,她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更是沒有管著她。自小她看著別的小孩都是被家里人各種寵著,她就在一旁孤苦伶仃的看著,甚至還要照看更加年幼的弟弟。若是照看得不好了,父親和繼母對她輕則罵,重則打。所以自打她穿越過來之后,李太后和司馬宣、司馬元等人對那樣好,她心里很是感動,也是真心的將他們當做親人的。只是最后,他們還是會這樣算計她的啊。 其實她心中也知道,他們雖然算計了她,但卻也是真的將她當做孫女,meimei來看待的,只是到底還是意難平啊,因為他們對她的這些好里面終究還是夾雜了一點其他的東西在的。 不過好在還有一個王雋不是嗎?王雋對她的好那應該是很純粹的,毫無功利之心的。 一想到王雋,司馬玥就覺得如有一陣暖風吹過,吹散了自己心間所有的寒冷。 她站直了身子,帶了笑意,喚了一聲皇祖母。 李太后聞聲睜開雙眼,立時轉頭看了過來。 一見司馬玥正笑吟吟的站在她的身后,她忙就想起身站起來。只是起得太急了,身子就有些往一側傾了。 司馬玥忙從后兩步趕了上前來,雙手扶住了她一側的胳膊,說著:“皇祖母小心些?!?/br> 李太后就著她的手堪堪站定,喚了一聲玥兒,然后就定定的望著她,也不說話。 而司馬玥則是面上一直都帶了微微的笑意,就那么任由她一直看著。 她這個樣子李太后一時倒是不曉得說什么。 若是司馬玥回來就和她哭鬧,說她在扶風郡受了那么多的罪,都是司馬宣不好之類的,她倒是可以摟著她,哄著她,再是罰一罰司馬宣,那這事興許就能這么揭過去了。但是不想,現下的司馬玥卻只是那么靜靜的站在那里,面上還帶了笑意,什么話也不說。 仿似她一夕之間就忽然從那個跳脫的孩子長成了一個懂事的大人。 以前是覺得他們寵著她,真心的將她當家人,司馬玥自然也是會在他們面前各種跳脫撒嬌,可是現下,她卻是再也無法在他們面前做出那樣的跳脫撒嬌了。 縱然是知道李太后心中其實也是疼她這個孫女的,可是她還是覺得這層疼愛是隔了那么一層玻璃的。 只是眼中看得到,卻是不能親身體會得到了。 李太后此時伸手握住了她的雙手,摩挲了片刻之后,長嘆了一聲,又喚了一聲玥兒。 司馬玥答應了,面上依然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扶著李太后就往正殿中,而且還細心的提了一句:“皇祖母,小心門檻?!?/br> 李太后也就由她扶著,慢慢的走到了正殿的椅子上坐好了。 有宮娥上了定好的雨前龍井茶來,李太后又一疊聲的吩咐著她們趕緊上糕點了。而后就轉頭對著司馬玥說著:“早先得到消息,知道你們今日會回來,我一早就吩咐她們做了你最愛吃的糕點,你嘗嘗?” 司馬玥笑著答了一聲好。隨即宮娥捧了幾碟子糕點來,清涼爽口的薄荷糕,松脆爽甜的巧果,沾著白糖末的雪花酥,果真都是她平日里愛吃的。 司馬玥就伸筷子夾了一塊雪花酥來吃,末了抬頭對著李太后笑道:“皇祖母這里的雪花酥還是這么好吃?!?/br> 李太后欣慰的點了點頭,又說道:“你若是愛吃,在皇祖母這里安心的住些日子,我讓人天天給你做?!?/br> “只怕是不行呢,”司馬玥輕輕的將手中的筷子放到了象牙筷托上,推辭著,“雖然我也想在皇祖母這里多住些日子,多陪陪皇祖母,可是皇祖母也是知道的,我離京有些日子了,這剛回來,家里還有好些事情沒有打理好呢。不如改日等家里的事情都打理好了,我再進宮來陪皇祖母,如何?” 李太后一聽,頓覺心里抽抽的厲害,隱隱作痛。 她自然知道司馬玥說的這些不過是不想留在她這里的借口罷了。司馬玥一個公主,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親自來打理的?自然是有丫鬟都一一的替她打理好了。再者往時她不也是京城在她這里一住就住好些日子的嗎,怎么那時就不見她說抽不開身呢? 李太后雖然明知道司馬玥這些話只是托辭,但總歸還是不好說什么的。 他們剛剛那般的算計了她,還能要求她不記仇,心里對他們沒有怨恨的么?司馬玥還能這般的和她笑著說話,而且只字也沒提那些事,就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思及此,李太后的話語中不由的就帶了澀音。 “既是家里的事還沒有打理好,也罷,那皇祖母今日也就不留你了。不過改日你可一定要進宮來看看皇祖母啊?;首婺咐狭?,只怕也是沒有多少時日好活的了,只希望你們都能平平安安的,能多看到你們幾次也都滿足了?!?/br> 司馬玥全程面上都帶著笑容聽完了李太后的話。待聽得李太后說自己老了,只怕也是沒有多少時日好活的時候,她心中還是忽然沒來由的就痛了一下。 “皇祖母,”于是她站起了身來,抬頭,很誠摯的也說了一句,“往后我會經常進宮來看你的?!?/br> 但如同以往一般,經常在李太后這里留宿只怕她是做不到的了。 李太后聞言心中寬慰了不少,就又吩咐著一旁的宮娥拿了提盒來,將這些沒吃完的糕點全都裝了起來,說是待會讓司馬玥帶回去吃。 司馬玥也溫順的應了,而后便開口告辭。 李太后也只得應了,而后目送著司馬玥離開。只是當司馬玥快要走出大殿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起身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顫著聲音就問了一句:“玥兒,那件事,你,你心里可怨恨皇祖母?” 司馬玥的身影一頓,隨即她轉過了身來,面上還是帶著那般淡淡的笑容。 “皇祖母,你說的是哪件事?” 李太后聞言一怔,但隨即她也勉力的扯了一絲笑容出來,笑道:“沒事?;首婺负f的罷了。你,你去吧?!?/br> 司馬玥對她恭敬的行了一禮,轉身去了。 她心中終究還是有怨恨的,李太后由宮娥攙扶著,無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而司馬玥一走出長慶宮,腳步立時就開始加快了。 王雋還在宮門外等著她呢。 一路快速奔走,終于是宮門在望。而遠遠的,她就看到王雋挺直的身影依然還定定的站在那里,仿似自她離開后,他就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再也不曾移動過分毫。 司馬玥加快了腳步,最后簡直就是飛奔著跑了過去。而后她也顧不得周邊還有人在,一頭就撲向了王雋的懷中。 王雋張開雙臂接住了她,緊緊的將她擁在懷中,而后握牢了她的手,唇邊笑意綻放:“走,我們回家?!?/br> ☆、83.情話連篇 扶風郡之事結束之后,司馬玥很是過了一段愜意的日子。而且在這段時日里她還得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那就是,她竟然從皇家學院畢業了??! 當王雋親口告知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司馬玥的第一反應就是,王雋這定然是憐她前些日子在扶風郡受苦了,又見她甚是不喜上學,所以就作了個弊,讓她從皇家學院畢業了。但是王雋卻信誓旦旦的說他沒有作弊,說罷還將上次各科的考試成績都給她看了。 但其實她各科的考試成績多數為良??僧敵趼犝f想從皇家學院畢業不是得各門功課都得是優以上嗎?這不是作弊是什么?司馬玥用不信任的目光望著王雋。隨后王雋便解釋著,他那時聽了司馬玥對她說的術業有專攻,不能要求人人都全才,最后卻埋沒了真正的人才這一番話之后想了許多,那時他就已經決定了,但凡是在某一門學科上特別優秀者,其他功課的成績可適當的放寬至良。而且這次期末考試不僅僅是司馬玥一個人畢業了,同時還有一個崔護。 繼司馬玥挑戰算術夫子成功后,崔護隨后也挑戰武術夫子成功了。 想想那日兩個人沖突之時王雋言語之中對崔護的恨意,再是看他竟然沒有藏私讓崔護也畢業了,司馬玥終于是肯相信王雋沒有作弊了。 萬歲!往后終于是可以不用再早起上學了!司馬玥一時只激動的抱著王雋是又蹦又跳。 只是好時光并沒有過太久,慶隆帝的旨意就下來了。 因著他覺得司馬玥在算術上面很是有天分,就給了她一個戶部的官做做,說起來無非也都是算賬的事,類似于個會計之類的。而王雋這邊,因著扶風郡事件有功,就將他從九卿之一的廷尉遷為了三公之一的太子太傅。 這顆甜棗砸下來沒兩天,慶隆帝又是一道旨意下來了。不過這道旨意卻是個密旨,說是洛川郡的太守崔英上了個折子,說是郡丞王鎏因病逝了,懇請慶隆帝從朝中再選個賢良之臣去洛川郡做郡丞。 說起這洛川郡,自古窮山惡水,不是兩年旱就是三年澇的,原本是大夏數一數二的郡縣,只是后來因緣際合,卻教人在那里發現了一種石頭。 這種石頭面上卻也粗糙,和一般的石頭看起來相差無幾。只是切了開來,卻是發現里面青翠瑩潤,其上花型竟然酷似色彩繽紛的芙蓉,紋理且是清晰,神態也是逼真。便有那巧手的工匠依順了這石頭里的芙蓉花紋雕刻了出來,竟然就是一株芙蓉的了。且便是真芙蓉都沒這等好看的,于是一時轟動全大夏,便也為這種石頭取了個芙蓉石的美稱,而后這芙蓉石一直便為上貢之石,只為皇室之人,或一些功臣之家方能擁有。后來至慶元帝之時,特令民間也可銷售,于是一時全國權貴之家紛紛重金購買之。于是洛川郡原本只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的窮郡縣,稅收是一些都不指望的,朝、廷每年倒是要補貼許多銀錢下去的??勺源蛴辛诉@個芙蓉石可自行銷售的令之后,一時洛川郡富可流油,竟然是成為大夏每年稅收的重要來源地之一。 洛川郡這樣重要的一個郡縣,歷代皇帝自然是不會小覷的。所以除了太守之外,歷來皇帝都還會親自指派一個郡丞下去,以為監督太守,以防他私自中飽私囊。這個王鎏便是慶隆帝親自指派下去,監督太守崔英的。原因是前兩年洛川郡太守崔英上書,說是前些年芙蓉石經多年開采,數量急劇下降,所以現下稅收下降嚴重之類的。慶隆帝心中對崔英的這個說法自然是覺得有幾分懷疑的,這次遣了王鎏去了洛川郡,讓他若是查出了什么事,可越過崔英,直接向他匯報,但是不想現下崔英卻是忽然上書,說是王鎏暴斃。這一連串事情如此巧合,慶隆帝怎么可能會相信?不過這崔英還是崔氏一族之人,慶隆帝也不好明面上遣了什么官員去查,所以最好就遣了王雋暗地的去查探一番了。 但司馬玥猜測,既然慶隆帝早就存了要讓王雋幫他對付博陵崔氏一族的心,很可能在扶風郡之事未發生前就已經想著要王雋去查這個芙蓉石的事了。 王雋接了這密旨,倒也沒說什么。只是他隨即上書,說是自己既然擔了太子太傅這一官職,現下想來已是沒有精力來擔任皇家學院院長一職了,所以他請求辭去皇家學院院長一職,而慶隆帝隨即也應允了。 司馬玥卻是知曉,王雋這是在為以后離開京城在做準備了。 隨后秋風漸涼之時,司馬玥和王雋踏上了去洛川郡的路程。 他們走的是水路。因著是暗中去查訪,所以并沒有什么鳴鑼開道,身著官服,大張旗鼓之類的,只是著了平日里穿的衣裳,扮著過往客商,包了一艘船而已。 但王雋這個混蛋對外說的卻是他們是一對夫妻...... 雖然他們已是有婚約了,遲早也會成為夫妻,但是現下就這般的扯淡真的好么?其實王雋不過就是想打著這個旗號,好明目張膽的只要一間艙房,不要以為她不知道。 自打從扶風郡回來之后,兩個人冰釋前嫌,司馬玥有時晚上還是會做噩夢,夢醒之后索性便是赤腳翻過墻,跑到王雋那里去和他一起睡。但兩個人真的是蓋著棉被純聊天而已,頂多也就只是親吻一下,而后抱著一起睡罷了,王雋從來不會對她做更進一步的動作。 司馬玥很是好奇,因為說起來兩個人之間畢竟是已經有過一次那樣的事了。而且有好幾次王雋親吻她親吻的明明都情、動了,可最后還是各種壓制了下去,只是緊緊的抱著她,并未進行到下一步。司馬玥有一次就將她的這個疑問問了出來,而王雋的回答是,上次是他不好,傷害了她,所以現下直至兩個人成親之時,他都不會再傷害她了。 司馬玥微窘,傷害什么的,若在當時說起來,無論是rou體上還是精神上,確實都是有的。只是現下這些傷害都已經是沒有了的呀,更進一步什么的,偶爾適當的還是可以有一下的嘛。于是有好幾次司馬玥自己都主動了,末了王雋卻好像是被強的那一個,各種抵抗不從,最后倒把司馬玥給笑個不住。不過第一次的撕裂之痛司馬玥總還是記得很清的,是以她心里對這種事也還是有些抵觸的,也就并沒有過多強求。 現下兩個人雖然同處一間艙房,睡在一張床上,王雋依然還是對她甚為規矩。 今夜卻是二十三,空中一輪下弦月,彎如峨眉。蒼穹浩渺,星河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