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來人長襦廣袖,白色錦袍的前擺上方是大片大片的墨色竹節。行走間墨竹輕搖,望去當真是既儒雅,又瀟灑。 當看清來人的容貌之時,司馬玥的一顆心立時就如擂鼓般的狂跳了起來。 她沒想到今日王雋會來,她以為他還在外地沒有回來。 現下她看著王雋一步步的向她走近,明凈柔和的眼中滿是笑意,她一時只覺得胸腔里的一顆心幾欲都要跳了出來,目光膠黏在他的身上再也沒法移開分毫。 而就在她的注視下,王雋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她面前來。 他身量極高,司馬玥只能抬頭仰視著他。 自打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為他的風采所震撼。只是后來因著他對她的言語舉止中時不時的就有幾分曖口昧的意思,所以她很少正眼仔細的瞧過他。 可是現下仔細一打量,只見他容儀如玉,即便只是簡簡單單的站在這里,卻如玉樹臨風一般,有著說不出的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 見司馬玥癡迷著一雙眼定定的望著他,王雋心中一暖,唇角微揚,眉眼之間笑意清淺。 千般柔情,萬種蜜意,只在這一笑之間了。 而此時李太后已經是在主位上站了起來,對著全場所有的人宣布著,今日端華公主的笄禮由院長王雋來主持。 在場的人倒沒有露出什么詫異的神情來,反倒俱是艷羨不已。 要知道現下五姓氏族的名望原就凌駕于皇室之上,能請了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長來給司馬玥行笄禮,這司馬玥得是有多大的面子啊。 而且身為皇家學院的院長,王雋原本就是司馬玥的夫子,能得師長為學生行笄禮,那也是極有面子的事。 而司馬玥此時卻是沉浸在王雋的那風華絕代的一笑之中,并未聽見李太后的話,所以她還是傻傻的跪坐在那里,只顧抬頭仰望著王雋。 鶯時卻是聽到了。只是她瞧著自家公主的模樣,那整個就是一個對著王雋犯花癡啊。所以說這到底是王雋先喜歡上了她家公主,還是她家公主先喜歡上了王雋的??? 鶯時對自己先前的判斷表示懷疑。 只是這么多人盯著,她不能讓她家公主出糗啊。 于是她彎腰矮身扶住了司馬玥的身子,同時附耳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著:“公主,笄禮要開始了。今日由王院長來給您行笄禮?!?/br> 司馬玥猛然之間回過神來,很是為自己剛剛的失態害羞不已。 兩頰迅速的竄起了一片粉色,便是連那上好的胭脂都蓋不住。 而這會鶯時已經是扶著她起來,面向東跪坐好了。 司馬玥的心中這當會亂糟糟的一片。 這到底是蝦米情況?不是說好了李太后為她行笄禮的嗎?怎么臨了卻是換成了王雋?而且李太后也沒有提前告知她一聲,好歹也要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啊。 但她忽然想起先前李太后面上的笑容,剎那間就明白過來了。 只怕李太后就是故意不告知她的,想來她等著看的好戲就是,看她在知道給她行笄禮的人是王雋之后面上會出現什么樣的表情的吧? 唉,這老太太真是...... 司馬玥一時心里真是五味雜成啊。 而此時王雋已經一掀衣擺,跪坐在了她身后。 除了行笄禮臨時換了人之外,其他的人倒是沒有變。 所以一身盛裝的崔皇后此時就端著托盤盡職盡責的站在了旁邊。 崔皇后出身博陵崔氏世家,模樣出挑,身份更是清貴。 她現下雖然已是三十余歲的年紀了,但保養得當,看起來倒是比她的實際年齡要小個十歲。 原本她得知要給司馬玥行笄禮的人是李太后,她一個做兒媳的給婆婆當助手端托盤她倒是覺得沒什么,可現下給司馬玥行笄禮的人換成了王雋,她卻還是在這里當助手端托盤,她心里就有點不爽了起來。 同為五姓世家,王雋縱然清貴,可她覺得自己也不比他差,更何況她還是現下母儀天下的皇后。 只是她心里再是不忿,面上卻還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雙手端著托盤站在了旁側。 托盤里面放著的是一把半月型鑲珊瑚玳瑁蜜蠟梳,一支八寶簇珠白玉笄,一支白玉響鈴簪,一支點翠鳳頭步搖。 王雋跪坐在司馬玥身后,先是朗聲的吟頌了幾句祝辭,而后便伸手自托盤里拿起了玳瑁蜜蠟梳,拿下了頭頂綰著她頭發的簪子。 頓時一頭黑亮柔順的秀發在他眼前傾瀉而下。 ☆、第34章 成人煙火 手指穿過眼前如瀑的黑發,柔順絲滑。 王雋的眼神不由的就幽深了起來。 他的小公主啊,終于是長大成人了。 白凈修長的手指在烏黑的發間熟練的繞來繞去,很快的,一個百合髻就綰好了。 仔細的端詳了一下,而后他自托盤里拿起了那支八寶簇珠白玉笄,穩穩的插在了她的發髻間。 隨后司馬玥起身,對著今日前來觀禮的所有賓客行了個揖禮,而后便由鶯時扶著回到了院長室換衣裙。 第一階段的儀式就這么完成了。后面這樣類似的儀式還有兩次,所不同的就是每次依據正賓為她發間簪的發飾不同而隨之要換一次衣裙。 她剛出來的時候身上穿的是采衣采履,現下王雋為她簪上了八寶簇珠白玉笄,她就要回去換上一套素衣襦裙,再出來由王雋給她簪上白玉響鈴簪,而后換上曲裾深衣,最后再由王雋給她簪上那支點翠鳳頭步搖,整個笄禮儀式才算是真的完成了。 原本笄禮的所有流程,包括所有細節司馬玥都是了然于胸的,只是現下王雋猛然出現,如一陣強風起,心湖蕩起漣漪陣陣,她哪里還會記得這些細節? 好在還有一個鶯時在。 她扶著司馬玥進了院長室之后,有條不紊的吩咐著詩情和畫意拿了素衣襦裙出來給司馬玥換上。 畫意在給司馬玥換衣裙的時候,詩情卻是拉著鶯時到了一旁,附耳悄聲的在她耳旁說了幾句話。 詩情和畫意也是江陵王仔細挑選出來的丫鬟,武藝雖然是不及鶯時,但一般的人也還是能對付幾個。 所以剛剛她們兩個發現有人偷偷摸摸的想進來對司馬玥的衣裙搞鬼的時候,三兩下的就將來人給打發了。 鶯時聽完詩情的匯報,一雙秀眉蹙了起來,隨之便輕聲的說道:“今日是公主的好日子,斷然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從中作梗。你們兩個仔細些,務必守護好公主的所有衣物?!?/br> 若是在笄禮之時吉服被損壞,那傳了出去公主必然會被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詩情重重的點了點頭:“奴婢省得。jiejie只管放心?!?/br> 接下來鶯時扶著司馬玥進出院長室更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簡直就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時時的關注著四周。 好在接下來的一切流程都還算順利。 司馬玥換好儀式上最后所要穿的曲裾深衣,出來對著李太后及慶隆帝行禮,李太后的眼中滿是笑意。 “好孩子,”她親自起身扶起了司馬玥,眼角卻是不由的紅了,“當年你出生的時候皇祖母未能在旁邊看著,這些年來也沒能見著你一日日的如何長大,可現下見著你的笄禮,好歹也算是彌補了皇祖母這么些年的遺憾?!?/br> 說罷便拿了手帕子去拭淚。 她這一番話只說得司馬玥心中也酸酸的。 “皇祖母,”她握著李太后的手,撒嬌似的搖了搖,面上擺了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出來,“往后玥兒可會時時在皇祖母膝下承歡的,只要皇祖母到時別嫌棄玥兒吵鬧才好?!?/br> 李太后只被她這幾句撒嬌的話給逗的笑出了聲。 “傻孩子,皇祖母哪里會嫌棄你吵鬧呢?倒是巴不得你日日在我那里住著,哪里都不要去呢?!?/br> 說到這里,她伸手拍了拍司馬玥的手,抬頭看了一眼旁側,而后笑道:“今日得虧王院長給你主持了笄禮,你還不快謝謝他去?” 司馬玥一聽到李太后提到了王雋,下意識的就轉頭望了過去。 就見王雋腰背筆挺的跪坐在席上,正微微傾身在傾聽慶隆帝說話。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抬起頭望了過來,清雋的眉眼間霎時笑意彌漫一片。 司馬玥只覺得剛剛才平靜下來的心一時又擂鼓似的跳了起來。 她立時便轉回了頭來,緊緊的抿著唇不說話,但兩頰卻是悄悄的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李太后是個過來人,她瞧著司馬玥的這副神態,已然明白她這個孫女兒也是對王雋有意的。 只是昨日王雋曾一再對她提起,說是司馬玥現下尚年幼,又是學業在身,婚約之事還是暫且不要對她提起的好。 李太后想了想,覺得王雋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若是知曉自己的文學夫子兼院長竟然是自己的未來夫婿,司馬玥難免會在學業上不上心。所以還是罷了,等她完成學業之后再對她提起這事吧。 只是這個令人歡欣的秘密卻要忍著不對別人說,這種感覺就猶如穿著一身錦衣卻是行走在黑暗的夜里,竟然是無人得見贊賞,實在是有點憋屈啊。 所以李太后現下心里懷揣著這個不能說的秘密,再是望著自家動了春口心的孫女兒,面上的神情那叫一個五彩繽紛。 而司馬玥聽了李太后的話,想想確實是要對王雋道謝的。 他是今日的正賓嘛,而且說起來畢竟還是自己的師長。 于是她便轉身,向著王雋所在方向慢慢的走去。 而自打她轉身的那一刻起,王雋就已經挺直了身子,唇角蘊笑,望著她一步步的向著他走來。 先前笄禮時,司馬玥先著的是色澤純麗的采衣,女童般的天真爛漫,后來是色淺而素雅的襦裙,豆蔻少女般的純真,再是端莊的深衣曲裾,花季少女般的明麗,最后是大袖禮衣,雍容大氣,典雅端麗。 王雋覺得,這十五年來,他雖然很遺憾未能一直陪伴著司馬玥成長,可剛剛的那一剎那,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小公主是如何從一名幼童慢慢的成長為豆蔻少女,再是為現下的花季少女。 不過沒有關系,她未來每一刻的成長,他都會陪伴在她身側,直至彼此年華老去,兩鬢蒼蒼。 于是他看著司馬玥的目光就越發的灼熱了起來。 感受到王雋目光的變化,司馬玥覺得自己兩頰也越發的guntang了起來。 明明是冬天啊。雖然是日光大好,但這日光也像是透過厚厚的冰塊照進來的,熱度有限??墒峭蹼h的目光卻似三伏天正午的日光,只要一眼,就足夠讓她渾身灼熱了。 明明不是很長的距離,可是司馬玥還是走了好一會。而且在王雋的面前站定,對上他的目光時,她無來由的就覺得有點口干舌燥起來。 她竭力的定了下心神,然后先是對著王雋行了個揖禮,再是起身開口道:“院長......” 只是才剛喚得一聲院長,眼角余光就見角落處一片火光沖天。同時有尖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司馬玥正欲轉身去看到底是發生了何事,就見方才還端坐在席上的王雋卻猛然的起身,將她拉至身后。 司馬玥從他的身后探頭出來望時,就見有一處的錦屏已然燒了起來。 這錦屏原本就是紫檀木為架,細紗為畫,最是易燃。先前還只是一扇錦屏著了火而已,但很快的就火借風勢,火苗一路添卷過來,頓時圍成一圈的錦屏就全都著了火。 頓時只見周遭一圈火光沖天,濃煙彌漫。 在場的賓客皆為權貴,且多為女眷,平日里即便是如個廁只怕都是會有丫鬟婆子在旁伺候著的,哪里有見過這等陣仗的?于是現場立時慌亂一片,尖叫聲此起彼伏,各人四處亂奔。 鶯時,詩情、畫意此時已然奔至司馬玥身旁,三人成團將她圍在了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