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江絮瞪大眼睛,看著在眼前關閉的大門,又是羞,又是臊,又是氣。 “娘,我們走?!苯跖ゎ^就走。 他憑什么這么侮辱她?之前不是同他說開了?怎么又叫下人這般羞辱她? 江絮氣得臉上通紅,埋頭就往前走。 “絮兒?”陶氏也才從震驚中回神,忙追了上來。 梅香指著晉王府的大門罵了一句,也匆匆轉身,追了過去。 “小姐,咱們走,離開京城!”梅香憤憤地道,“他今天這樣對您,以后可別后悔!” 江絮緊緊抿著唇,不說話。 “要不然,我們去燕王殿下那里!”梅香憤憤又道,一邊往回看了一眼,只見晉王府的大門仍然緊閉著,頓覺羞辱,“以為非他不可呢?當自己是誰?燕王殿下比他高、比他結實、比他好看、比他有權勢,對小姐也沒差到哪兒去,咱們這就去投奔燕王殿下,叫他后悔!” 陶氏則是一臉擔憂地道:“絮兒,你別沖動?!?/br> 她知道女兒心里喜歡的人是誰,也知道對燕王,江絮是一點兒也不動心的,因此好不擔憂,生怕她一時沖動,就走了彎路。 “我們先去客棧落腳?!苯鹾鋈簧硇我活D,吸了一口氣說道。 梅香愕然,隨即道:“小姐,咱們要不就離開京城,他都那樣了,咱們干什么還為了他留在京城?” 江絮轉過頭,看著她道:“此事蹊蹺,你不覺得嗎?” 裴君昊往日對她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忽然變得這樣,委實不尋常。 如果他當真生氣她無心無情,至少也該當面罵她一頓,而不是忽然閉門不見她。 如果他是那種冷酷無情的性子,也不該還叫她住著他買的小院子,而是一早就收了回去,把她們攆到大街上,任由她們睡大街。 “這……”梅香當然也覺得蹊蹺,但方才氣急攻心,倒沒想那么多,只以為裴君昊是個混賬,要欺負江絮了。此時想來,也不禁大感蹊蹺:“公子這是怎么了?” 她受過傷,在晉王府住過一陣子,裴君昊對江絮有多么上心,她悉數看在眼里,甚至比江絮還要感動于他的細心。 此時想來,簡直無法理解,為何他忽然便翻臉無情了呢? “我覺得有誤會!”梅香擰著眉頭,下了總結。 江絮抿了抿唇,說道:“不論如何,眼下出城并不合適。咱們先到客棧住下,再從長計議?!?/br> 一行人便往客棧行去。 因江絮生得美,在路上的時候,陶氏便把她拉到一邊,在她臉上涂了深色的粉,又描濃了眉,把嘴唇也涂得厚了兩圈,生生將她的顏色折損七分。 然而就是如此,也是一名清秀有余的小美人,陶氏看著,心里說不出的驕傲。 “你外婆年輕時,便是這樣好看?!碧帐蠎涯畹氐?。 她生得好,是因為繼承了陶老夫人的容貌。而江絮生得好,又是繼承了她的。算起來,都是沾了陶老夫人的光。 “咱們叫一個可靠的車夫,送咱們回江南?!苯踝街帐系氖?,安慰說道。 她們一行人都是女子,從車行租了馬車,只怕也不安全。 “梅香,你去傅家送個信兒,就說我與晉王府生了隔閡,想在傅家借宿兩晚,問她方不方便?”江絮說道。 梅香起身應了一聲,便拔腳去了。 江絮仍覺得客棧不安妥,實乃無計可施才能住的。便拉著陶氏的手,在屋里說話,只等梅香的消息傳來。 梅香腿腳快,不多時便回來了,高興得眉眼彎彎:“小姐,傅小姐叫咱們去呢?!?/br> 不止是她,便連傅明瑾身邊的秋眠也來了,卻是傅明瑾聽說江絮要來,高興壞了,很喜歡江絮多住幾日,便叫秋眠幫著收拾東西,拿得越多越好。并且,馬車都趕來了。 但秋眠來了,卻發現東西并不多,只兩個包裹而已,不由驚訝。 當然,她更驚訝的是,江絮卻住在客棧里。但她也沒問,只笑道:“才這兩個包裹,倒叫我無用武之地了,梅香一個人也拿得了?!?/br> 梅香瞪她一眼,高高興興地把另一個包裹塞她手里:“美得你,給我拿一個!” 因江絮和傅明瑾的關系好,兩個丫鬟的關系也不錯,一路上親親熱熱,說說笑笑,倒也不寂寞。 進了傅家,老遠便看見傅明瑾在二門處等著,見江絮來了,高興得眉眼都彎了起來:“絮絮!” 她幾步并作一步,飛撲過來將江絮抱住,摟著笑了幾聲,才轉頭看向陶氏,放開江絮屈膝行了一禮:“夫人?!?/br> “當不得?!碧帐弦恍?,“傅小姐好?!?/br> 聽到人到了,鄭氏也帶著丫鬟遠遠走來,來到近前,將陶氏打量幾眼,笑道:“都說江南出美人兒,如今我可算是信了?!?/br> “江北的女子英姿颯爽,更叫人心生仰慕?!碧帐闲Φ?。 兩人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鄭氏便轉身看著皮猴兒一樣的女兒,嗔道:“得虧你是個女孩子,我瞧著呀,若是個男的,非得把絮絮娶回來不可?!?/br> “我要是個男子,還有別人什么事兒呀?”傅明瑾也不害臊,摟著江絮的手臂道,“我帶絮絮下去說話了,娘,夫人,你們慢慢說話?!?/br> 鄭氏很無奈:“去吧,去吧?!?/br> 傅明瑾便高興地挽著江絮的手,下去說話了。 鄭氏也做了個“請”的手勢,邀陶氏入內。 江絮如今是鄭氏認作的干女兒,因此與陶氏也做了姐妹相稱。本以為陶氏并沒有什么眼界,誰知談起穿衣打扮,妝容服飾,竟是絲毫不遜,反而叫鄭氏大開眼界,不由心道,江南的女子果真名不虛傳。 她卻不知,陶氏在江南的時候,是有名的富商陶家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到寵愛,禮儀教養都比一般的大家閨秀還要出挑些。 兩人聊著聊著,也覺投機,倒是有些惺惺相惜起來。 話說兩頭。 自從把江絮送出府后,茯苓便甩著衣帶往回走。 進了院子,裴君昊正被眾人圍著,少有的一本正經地討論著,如何把那惡意誘引他毒發的人揪出來。 “如果揪不出來,公子如何跟江小姐成親?”聽了幾句,茯苓不禁擔憂地道。 如果裴君昊的毒不解掉,江絮是不會同他成親的。 而茯苓也不怪江絮。便是她自己,想起裴君昊毒發時的樣子,也駭得不行。 她自己不敢的,才不會不要臉皮地責怪別人膽小。 茯苓的話音落下,屋里頓時一靜。 裴君昊的臉上一片凝肅:“我一定要把那人揪出來?!?/br> 究竟是誰在他身上,或者說在他娘身上下了毒?又有什么樣的目的? 揪不出那人來,他也不敢同江絮成親。他怕莫名其妙毒發,再害了江絮。 “我也要問問他,這是什么東西?”冷子寒摸著下巴說道。 他回去后研究了下裴君昊的血,并沒有絲毫毒性,與常人的血并無不同。 那么,究竟是什么東西,讓裴君昊失去神志,又力大無比呢? “公子說,他毒發前曾經聽到有人吹曲子?!秉S管家說道,“不然,咱們找個由頭召集下人,叫他們比賽吹曲子,誰吹得好了就有獎,如此可否引出那人來?” 朱嬤嬤想了想,點頭道:“只要賞銀豐厚,想必能引得出來。但這由頭,還要萬無一失才行,不能叫那人起了提防?!?/br> “我有主意!”茯苓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道:“就說,公子要討江小姐的歡心,打算挑幾個吹曲子好的,唱戲給江小姐聽。這樣一來,絕沒有人懷疑的?!?/br> 只怪裴君昊平時的舉止太沒規矩了,什么事安到他頭上,也不覺得蹊蹺。而他對江絮一片癡心,可謂予取予求,如此說來,再沒有絲毫可疑的。 “不好!”裴君昊想了想,擰眉搖頭,“從前不知道也罷了,如今既知道那人便在晉王府,再不能把絮兒推出來,讓她置于危險之境?!?/br> 眼下還不知道那暗處的是什么人,又有什么本事。如今只他一人身中巫毒,已經叫他們頭疼不已。 如果暗中那些人心懷不可告人的目的,使江絮也中了毒,卻是裴君昊所不愿看到的。 茯苓便道:“公子,您和江小姐的事,府里誰不知道?如今又想隱瞞,卻瞞得住誰呢?” 她這話一點也不假。不說晉王府的人,便說外頭,誰又不知晉王對江家小姐的一片癡情?為了江家小姐,與燕王打到御前,又當街揍了五皇子,鬧得人人皆知。 “這……”裴君昊的眉頭擰得緊緊的,嘴唇也抿了起來,面上一片凝重,“從今天開始,不許絮兒進晉王府。倘若她來了,也不許放進來。對外只說,我不想再看到她?!?/br> 眾人聽了,都是愕然不已。 “公子?”茯苓睜大眼睛,“您這是為何?眼下才撇清干系,來得及嗎?” 裴君昊的嘴唇抿了抿,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堅定神色:“就說,她見到我毒發,便開始避著我,我實在傷心了,再不愿見到她?!鳖D了頓,“一定有人信的?!?/br> “可是如此一來,暗中那人倒是信了,但江小姐只怕也要信了吧?”茯苓不贊同地道,“您好容易才跟江小姐互通心意,怎能因此事而……” 裴君昊眨了眨漆黑而堅定的眼睛:“沒有別的法子了?!?/br> 大不了,如果絮兒生氣了,等他解了毒,再去哄她。 “唉!”朱嬤嬤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是眼見著裴君昊如何一點一點捂熱江絮的心,驟然一盆涼水潑過去,日后再想捂熱,還能夠嗎? “好吧?!避蜍叩拖骂^道,心里一點兒也不好受,把那暗中的人恨死了,轉頭走了出去,對其他人傳話去了。 裴君昊垂著眼睛,看不出情緒??⌒愕哪樕?,因著失血過多而有些蒼白的嘴唇,微微抿了起來。 “既如此,咱們的計劃便不能用了?!秉S管事道,“公子要同江小姐撇清干系,方才想的招數便不能用了,得換一個?!?/br> 朱嬤嬤想了想,說道:“吳太妃的壽宴就在眼前了,就說公子要親自上臺唱一出戲,來給吳太妃祝壽?!?/br> “也好,便如此?!秉S管家點了點頭,邁步出去吩咐了。 朱嬤嬤看了看裴君昊,但他垂著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是心里卻疼了起來,不由得勸道:“公子莫傷心。江小姐心思聰敏,想來不會真正生氣的?!?/br> 裴君昊點點頭,仍沒有抬起來,只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嗯?!?/br> 朱嬤嬤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出去了。 等屋里沒了人,裴君昊才慢慢抬起眼。漆黑的眸中,沒有什么濃烈的神情。只是吧嗒了下嘴,絮兒煮的粥真好吃,等過了這陣,他每天都要吃。 黃管家辦事利落,很快便張羅起來,在晉王府的下人中挑揀會唱曲吹打的。 只不過,挑揀一番,卻并沒有發現絲毫端倪。 他給的賞銀極是誘人,被選中的,有五十兩紋銀做賞賜,因此下人們都很賣力。但黃管家在明處,朱嬤嬤在暗處,卻沒有發現有可疑的線索。 暗中相視一眼,兩人決定繼續觀察,便全都圈到一處,命他們排練起來。 一連過了數日,仍未發現絲毫不妥,黃管家和朱嬤嬤都皺起眉頭:“隱藏極深,是個不容小覷的?!?/br> “絮兒不會真的生氣了吧?”裴君昊卻沒管這些,背著手,在屋里走來走去。 他聽下人說了,江絮來找過他,但被攆了出去。他聽說下人把江絮罵了一頓,氣得直想撕了他的嘴。但那是他自己吩咐下去的,因此把自己的嘴狠狠撕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