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裴鳳隕冷冷看他一眼,忽然提劍就砍:“擺什么了?” 他要把晉王府的東西全砍成破爛,然后擺上他燕王府的東西! 裴君昊一見,也來不及綁頭發了,披頭散發地又撲上來:“ 撲上來:“你沒打夠是不是?想打架,咱們外頭去,別攪了絮兒的清凈!” 他雖然比裴鳳隕矮上半分,身量又不如裴鳳隕健壯有力,但是勝在矯捷靈敏,這一番纏斗,裴鳳隕到底也騰不出空來砍東西了。 “你們兩個小丫頭,杵著干什么,還不進去看看你們小姐?”一邊與裴鳳隕纏斗,裴君昊一邊分出心神對紅玉和翠芝說道。 裴鳳隕聽了,只覺心底有一股火,噌的竄起來。為什么裴君昊的口氣,如此理所當然?他算江絮的什么人? “老奴也進去看一看大小姐?!敝鞁邒呦肫鹋狲P隕來之前,江絮沒說完的話,貼著墻邊也溜進了內室。 兩人砰砰乓乓又打起來,江子興叫了幾聲,也沒人理他,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站在門口,看著衣衫襤褸又披頭散發的晉王,又看看風姿威儀,氣勢驚人,但是左眼有個青紫眼圈的燕王,眸光漸漸沉了下來。 他是男人,他懂得兩個雄性生物為一個雌性大打出手的背后含義。這是一場關于尊嚴之戰,認輸就是認慫。不論晉王還是燕王,都容不得輸。因此,這一架只要打起來,誰都不會放手。 江絮,就是勝利者的戰利品。 想到這里,江子興的眼底浮現出深深的笑意。吸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下巴昂起,說不出的驕傲。 他再不必擔心江絮的婚事,會有所變故。不論最后是燕王得手,還是晉王得手,他都是他們的丈人,一等的皇親國戚。 “小姐?”紅玉和翠芝溜進屋時,江絮正坐在床邊發怔,兩人探頭打量兩眼,見她面上沒有傷心,也沒有氣惱,眼眶也不見紅,稍稍松了口氣,小聲喚道。 江絮的目光依然怔怔的出神。不論是紅玉和小翠的輕喚,還是外頭砰砰乓乓的大打出手,似乎都沒影響到她。 她在想什么呢? 她什么也沒想。 這一切就像一場夢,那樣的不真實。 哪怕她把手背都掐青了,痛楚是那樣清晰,仍然覺得不真實。 從花月樓的那個晚上,她被蒙上眼睛帶進易mama的臥室,發出的那件荒唐事開始。到裴君昊偷偷趴她屋頂偷窺,在江予彤的生辰宴上跌下墻頭。到清壽庵再次遇見裴鳳隕,被裴鳳隕抱回江府。再到裴君昊竟是晉王,親自上門提親,還與趕來的裴鳳隕大打出手。 這究竟是怎么發生的? 江絮思來想去,想不出個頭緒。 她的計劃……她的計劃…… 這一世,助力變得如此輕易,直是唾手可得。 這兩位,不論她最后嫁給誰,權勢都能輕易借到。整治江子興和馮氏,稱得上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 大腦漸漸放空,整個人怔怔的猶如失了魂。 “大小姐?”這時,朱嬤嬤上前,輕輕搖了搖江絮的肩膀。 被她一晃,江絮漸漸收回神,抬眼看到身前的人,站起身來:“嬤嬤?!?/br> “大小姐,你方才說的話,不知是何意思?”朱嬤嬤對紅玉和翠芝打了個眼色,叫兩人到門口守著,然后看向江絮輕聲問道。 時間不等人,一會兒兩位爺打完了,她就得走了。而以她得罪了馮氏的情形,日后再想進江府,只怕難了。因此,有什么話,這會兒若說不清楚,便沒機會了。 想起江絮方才說,晉王府不安全,朱嬤嬤的眼睛瞇了瞇。晉王府的確有些小秘密,朱嬤嬤是為數不多的知情者之一,所以她對江絮的話,才十分敏感。 “并沒有什么意思?!苯醵硕ㄉ?,說道。 朱嬤嬤微微驚訝,上下打量她一眼,說道:“可是,大小姐方才明明說……” 她以為江絮要跟她說什么呢,才特意進來,怎么江絮這會兒又反口了? “哪個府里沒有什么腌臜事兒?”江絮卻是低頭一笑,說道:“晉王府偌大的府邸,哪會沒有什么魑魅魍魎呢?” 以她的身份,不該知道晉王府的秘密。如果她直說出來,如何解釋她是怎樣知道的呢? 朱嬤嬤瞇了瞇眼:“大小姐方才是這個意思?” 江絮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低頭笑了笑:“我的丫鬟梅香還在晉王府呢,她傷得重,經不起折騰。還望嬤嬤回去后,稟報晉王殿下,好好清掃一下府里,別叫梅香晚上起夜,被什么嚇一跳?!?/br> 朱嬤嬤頓了頓,點點頭:“好?!闭f完,松開江絮的手,“勞大小姐記掛?!?/br>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直白。有人聽得懂,目的便達到了。 江絮垂眼盯著地面,沒有再說話。 以朱嬤嬤的精明和細心,既然在晉王府當差,想必回去后會仔細清掃一番。 如此,她該盡的心也盡到了。 “等晉王府打掃干凈后,正好迎娶大小姐過門?!笨粗故讛磕?,靜靜站在身前的江絮,朱嬤嬤試探著說一句。 江絮心中一動,抿了抿唇:“江絮配不上晉王殿下?!?/br> 她沒說什么“蒲柳之姿”“才疏學淺”之類的場面話,直接說“江絮配不上晉王殿下”,讓朱嬤嬤一下子怔住了。她沒想到,江絮就這么不愿意嫁給裴君昊? “為什么?”朱嬤嬤忍不住問道。 江絮頓了頓,有些艱難地從口中擠出三個字:“配不上?!?/br> 她配不上裴君昊。 君昊。 他是那么單純干凈的一個人,她幾乎能想象他胸腔里跳動著的,是一顆干凈到極點的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紅心。 而她的心是黑的。 “江大小姐若有何不滿,直說便是,何必如此搪塞?”忽見朱嬤嬤沉了臉,昂頭傲然說道:“晉王府并非江大小姐想象中的狼窩虎xue,晉王殿下也并非傳言中的逮誰克誰的煞星。老奴沒想到,原來江大小姐也是如此膚淺的一個人!” 說完,轉身抬腳就走。 江絮張了張口,想叫住她解釋,然而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叫住她說什么呢?不如什么都不說,讓她誤會去吧。最好回去就攔住裴君昊,不要再跟她接近了。 想到這里,背過身,又坐到了床上。 因此沒有看見,朱嬤嬤回過頭,疑惑的一瞥。 “殿下,該回去了!”走到外面,晉王和燕王還在打,朱嬤嬤挨著邊走到門口,沖裴君昊叫道。 裴君昊對朱嬤嬤還是很尊敬的,見她喊了,便對裴鳳隕道:“我不跟你打了,我要回家吃飯了。你也快走吧,別吵絮兒休息?!?/br> “哼?!迸狲P隕冷哼一聲,收了劍,眸光一瞥江子興,“本王今日要在江府用膳?!?/br> “什么?”裴君昊一聽,頓時不答應了,“你要不要臉?” 裴鳳隕一臉鄙夷地看著他:“本王與江大人有事相商,留下吃頓便飯又如何?” “你!”裴君昊沒想到他這么不要臉,頓時道:“我也留下吃頓便飯!” 想趁機跟絮兒說話?沒門! “殿下,咱們回去?!敝鞁邒邊s微微提高聲音說道。 裴君昊愣了一下,走過去對朱嬤嬤小聲道:“嬤嬤,不能回去,回去就給他占便宜了!”說著,眼角往裴鳳隕的位置一斜。 “來日方長?!敝鞁邒邊s道,抓了裴君昊的手腕就往外走。 裴君昊不甘心地扭頭,恰巧,披了滿肩的頭發蓋住了他的視線,氣得伸手撥開。就在這時,看見裴鳳隕微微勾起唇角,滿眼譏諷地看過來。 出乎意料,裴君昊沒有生氣,也沒有跳腳,而是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沖裴鳳隕做了個口型:“來日方長!” 而后轉過身,跟著朱嬤嬤往外走了。 他走得干脆利落,倒叫裴鳳隕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快走快走,我有急事?!背隽塑饺卦?,裴君昊就催促朱嬤嬤和黃管事道。 他這么痛快利落地要走,就是朱嬤嬤和黃管事也很納悶。 兩人不知,裴君昊肯走,乃是放了心。他方才見裴鳳隕被他在左眼角捶出來的一個青紫的眼圈,哪還不放心?那么丑的樣子,絮兒就算見了,也不會有好感。 然后,他想起來自己被裴鳳隕的劍削去了發冠,衣衫也襤褸成條,頓時心虛起來。若是頂著這副模樣見江絮,他寧肯去死! “殿下,什么事這么著急?”被他拖著往前走的朱嬤嬤,心里好不納悶。 裴君昊出了芙蓉院,便連最后一絲形象也顧不得了,又蹦又跳,猴兒似的往前竄:“我得進宮!找皇上告狀!看看他兒子把我打得?有劍了不起???欺負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少年!以大欺小,講不講理了?” 朱嬤嬤一愣,隨即有些啼笑皆非,也跟著邁起大步:“那咱們快些走,別給燕王殿下反應過來?!?/br> 裴鳳隕也不是傻的,一會兒給他想明白了,又失了先機了。 這廂,終于把情敵轟走了,裴鳳隕松了口氣。 “江大人,今日這事,你做得很好?!笔談θ肭?,裴鳳隕走出門,對江子興說道,“以后晉王再來,立即到我府里傳信?!?/br> 江子興愣了一下,頓時有些心虛:“此事,下官實在……” “本王了解?!迸狲P隕直接開口緩解了他的尷尬。卻萬萬想不到,給他傳信兒的其實是馮氏,之所以傳信兒原是出自沒安好心??傊?,轟走了情敵,他此刻松了口氣,語氣很是緩和。 只不過,才一出門,便看見滿院子擺著的晉王府帶來的“聘禮”,臉上又沉了下來:“丟出去!” 江子興打了個哆嗦:“下官,下官不敢?!?/br> 那是晉王帶來的東西,他哪敢丟??? “本王讓你丟,你就丟!”裴鳳隕說道。 江子興心說,你們都是王爺,論級平等,誰丟誰的,都不算惹禍。但叫他一個二品官員去丟一個王爺的東西,這是不給他活路了?因此,低著頭也不吭聲。 裴鳳隕看他一眼,便知他不敢,眼底閃過一絲冷笑。目光落在一箱箱聘禮上,拔劍大步走過去,挑開一只箱子,揮劍便砍。 他接到信兒就匆匆趕來了,下人也沒帶幾個,這一箱箱,叫他一個人丟出去,根本不可能。只不過,毀了它們還是不費力的! 但聽一聲聲布帛破裂聲,裴君昊叫人扛來的綾羅綢緞,全都碎成一條一條。上好的錦緞在陽光下反射出光滑如水的色澤,閃花了一干下人的眼睛,紛紛露出滿臉可惜的神色。眼睜睜看著一箱錦緞碎成一條條,眨眼間鋪滿了地面。 “呀!”聽到動靜,站在窗戶跟前看見這一幕的紅玉,氣得眼睛都睜大了。跺了跺腳,進屋稟報江絮去了:“小姐,燕王殿下把公子帶來的聘禮全都砍了!” 江絮一愣,站起身來:“什么?” “小姐,你快出 姐,你快出去看看吧!”紅玉心疼得不得了,直把江絮往外推,“滿京城最新花式的綢緞、首飾都被公子搜刮來了,就這么被燕王殿下毀了!” 小丫鬟氣得快哭了。 裴君昊對江絮的一片心,她們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從一老早,裴君昊就開始準備東西了。哪個綢緞莊出了新品,他就帶人親自去看,只要看上的,不管是不是被別人定下了,一律搶了回來。 還有珠寶首飾,除了請工匠打造的特別款式,還有一些是裴君昊四下溜達時看見的有趣新穎的單品。在他心里,江絮是獨一無二的,因此買的東西也都要是獨一無二的,只要他看上的,就不許別人再戴,因此全都買下來,只留一份,其余全都融了。為此,不知跟多少人打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