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他在給誰下馬威?又為何給他們下馬威?為了給她長臉嗎? 忽然,一個念頭浮現在江絮的腦海中,不由得后背一涼。除非,他知道他們對她不好??墒?,她才回府不到一個月,他怎么知道的? 不禁又想起來,在傅家的百花園里,傅明瑾曾經說,燕王在跟傅御史謀議,要扳倒江子興。 他一邊對她好,一邊要扳倒江子興。 要么他恨她,在耍她玩。要么,便是他有所圖謀,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 但是,據江絮所知,裴鳳隕是極驕傲的人,他的驕傲不容許他做出這樣卑鄙的事。 究竟是哪里不對?江絮想得頭都疼了,也想不出一絲頭緒。 除非燕王跟她一樣,都不是原來的她,而是—— 想到這里,江絮猛地睜大眼睛,坐得僵直,愕然看著前方,重重吸了口氣! 如果他不是原來的他,又 來的他,又是誰? 他給她的感覺,無比熟悉,就是他本人——只除了面對她的時候,他仿佛變了個人。 變得好似,他深深喜歡著她。 前世,江絮用盡手段,才終于讓他喜歡上她。如果他真的是重生回來的,究竟是從什么時候? 至少,是他動心之后。 該不會是殺了她之后吧? 想到這里,江絮攥緊手心,連連冷笑起來。 如果他當真是刺死她之后,才重生的,那么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什么?愧疚嗎?補償嗎? 呵! 如果是原來的裴鳳隕,如果逃不掉,再嫁給他也無妨??倸w,他是個王爺,有權有勢。嫁給了他,對她的復仇計劃有利無害。 但是,如果裴鳳隕不是原來的裴鳳隕,而是重生回來的—— 恕她做不到! “小姐,您怎么了?”送走傅明瑾才回來的梅香,一進屋,就聽到江絮粗粗喘著氣,頓時嚇得跑過來:“小姐,哪里不舒服?” “沒事?!苯鯎u搖頭,“我累了,先睡會兒?!?/br> 說著,躺回床上,蓋上被子,慢慢合起眼眸。 她要好好計劃一下。 裴鳳隕是王爺,而且是有權有勢的王爺,如果他非要娶她,只怕她抗拒不得。 但她可以弄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仍是原來的裴鳳隕,只是腦子瘋了才如此,她倒是可以暫時順從他,日后再找機會讓他休掉她。 如果他不是,而是重生后的裴鳳隕——她倒要問問他,那一劍刺得痛不痛快?要不要再來一次? 江府,另一個院子里。 “氣死我了!憑什么?”江予彤在屋里大鬧不休,滿屋子的茶具、花瓶、梳妝用的,全被她摔了個遍。 滿屋子的碎片,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馮氏勸了好一陣了,只是勸不動,漸漸失去了耐心:“夠了!停下!” “憑什么?憑什么她被燕王看上了?”江予彤推倒屋里最后一個能摔的花瓶,才氣喘吁吁地大叫道:“她有什么好?被人抱了摸了的破爛貨,燕王居然求娶她,眼睛是瞎了嗎?” “住口!”馮氏臉色一凜,“燕王也是你能不敬的嗎?” 江予彤一臉不甘心:“我就是不服氣!憑什么?她憑什么樣樣都比我好?比我長得好,比我嫁得好,就連安宜表哥也——” 說到這里,江予彤喘起粗氣:“就連安宜表哥,第一眼見到她,都挪不開眼!” 事實上,馮安宜喜歡江絮,喜歡到江予彤都看得出來。而且,馮安宜沒少跟她打聽有關江絮的事。若非她每次都說江絮的母親出身不堪,江絮本人又是個心機深沉、手段狠毒的人,馮安宜只怕—— “憑什么?她憑什么?”江予彤不甘心,明明她才是出身高貴的那一個,憑什么處處輸給一個低賤地方出來的江絮?氣得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撿著東西就摔。 她轉到梳妝臺前,不小心抬頭看向銅鏡,從里面看到自己的臉。只見一只指甲大小的烏龜,貼在她的眉心,如同刺繡上去的一般,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狽。 “我要她死!”江予彤氣得扳住梳妝臺,使勁推倒了,發出重重的一聲悶響。 馮氏被這股動靜嚇了一跳:“你瘋了?如此粗魯,這還是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教養嗎?” “母親,我與安宜表哥已經訂了親,她是不是就沒有用了?”江予彤忽而抬起臉,眼神陰沉地看向馮氏,帶著一股nongnong的瘋狂,“她不配嫁給燕王!我要她死!” 如果江絮成了燕王妃,那么她每次見江絮,都要給江絮行禮。就像今天一樣,跪在地上給江絮磕頭! 憑什么? “你冷靜些!”馮氏看著陷入瘋狂的江予彤,眉頭緊緊皺起,“我不會叫她好過的,你盡可坐下來,慢慢看好戲。一切都有我來,你只做你的二小姐就好,不許再如此癲狂!” 江予彤喘了口氣,直起腰來,面上已經平靜了幾分,然而聲音里仍然充滿了狂躁:“母親,她必須死!在她死之前,我還要她受盡折磨!把我所受到的屈辱,全都經受一遍!然后,我要她身敗名裂,死得毫無體面!” 裴鳳隕第二日便找了媒人,上江府來提親。 對于裴鳳隕的行動力,江子興簡直樂得合不攏嘴,在心里把江絮夸了一百遍,毫不矜持地便應下了婚事。 三日后,媒人正式上門來提親。一應物品禮節,要多風光有多風光,要多體面有多體面。并定下日子,就在秋天桂花開的時候,準備完婚。 眼下已經快到六月,離九月才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一般來講,如此倉促是肯定不合適的。然而裴鳳隕是誰,哪個敢講他的閑話?何況他親自放出話來,看上江府的大小姐,已經等不及,盡早便要完婚。 他已經二十有二,尋常人家的男子,這個年紀已經做了父親,他卻連個房里人也沒有。因此,他把時間卡得緊,倒也很能理解。 不說馮氏暗地里氣得絞碎多少手帕,江予彤又打摔了多少東西,整個江府滿打滿算,也只有一個人高興——江子興。 一時間,春風滿面,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朝中同僚眼見他喜笑顏開,個個全都來恭喜,或真或假地羨慕他生了個好女兒。 從前人人只道,燕王是個冷峻無 是個冷峻無情、不近女色的。如今看來都是無稽之談,他從前不動心,不過是沒遇到叫他動心的人。 沒聽說嗎?他對江家大小姐一見鐘情,再見傾心,恨不得明日便娶回燕王府? 而有高興的,就有不高興的。 此時,晉王府,一片雞飛狗跳。 “絮兒要嫁給燕王了?胡說!”聽到消息的裴君昊,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不近女色嗎?你們要騙我也該換個人!要說五皇子看上絮兒,我還更相信些!” 晉王府,這會兒人倒是全了。 易mama,朱嬤嬤,冷子寒,還有其他在身邊伺候的,全都繞著桌子坐下,挨個嗑瓜子兒。 “公子,從前咱們便勸你,看中了就早下手。您偏不,如今倒好,被人先占了吧?”這是易mama。 “誰騙你呢?你這些日子沒出門,所以沒得到消息。我本來以為你知道了呢,誰知過去這幾日,也沒見你動靜,我才來問問?!边@是朱嬤嬤。 “敢情您什么都不知道呢?這身邊一個個伺候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您到底怎么想的,給個準話兒?要是不喜歡那江家小姐了,咱們就不管了。若是還喜歡,可要想個招兒?!?/br> 裴君昊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終于相信他們不是又逗他,而是真的發生了!裴鳳隕,那個死人臉的家伙,看上了他的絮兒! 憑什么?明明他先看上絮兒的! “我當然喜歡絮兒!”裴君昊一臉抓狂地道,“倒是裴鳳隕,他什么時候看上絮兒的?” 他就只聽傅明瑾說過,那日在傅家的時候,江絮不小心撞上了裴鳳隕。他還擔心來著,那個死人臉,心如鐵石,不解風情,可別嚇壞了他的絮兒! 萬萬沒想到啊,千年的鐵樹開花了! “公子啊,您這是為什么呢?您既然喜歡江小姐,為何不早早提親呢?” “就是,您磨蹭什么呢?” “早就跟您說,早點占坑。江小姐漂亮又知情知趣的,被人看上是遲早的事。您偏不,怎么勸您也不正經做起來,我們還當您沉得住氣??墒?,您倒是繼續沉得住氣???” “主子,依奴婢看,您就祝福江小姐吧。您沒膽子去提親,人家燕王殿下有??!再說人家燕王殿下,也是一表人才,配得上江小姐的?!?/br> 裴君昊頓時大怒:“你說什么?” “奴婢說呀,燕王殿下一表人才,又勇武又主動,配得上江小姐?!?/br> 裴君昊大怒:“住口!再說就把你賣掉!” “賣呀,奴婢早就想去易mama那做事了?!毙⊙诀呗柫寺柤?,從口里吐出一地瓜子殼兒。 裴君昊頓時氣得呀,他看看圍著桌子坐了一圈的下屬、下人、長輩、朋友,只見一個個不是嗑瓜子就是湊在一堆擠眉弄眼,氣得臉都白了。一轉臉,指著冷子寒道:“都怪你!要不是你不給我解藥,我至于這么多天不出門嗎?” 那日被小綠蛇咬了之后,冷子寒給了江絮解藥卻沒多余的給他,那后遺癥弄得他每天火燒火燎,夜夜睡不找覺,不僅衣帶漸寬,而且人憔悴。 每天早上起來洗臉,看見鏡子里的那張眼底烏青的臉,他就羞于去見江絮。這才幾日沒出門,誰知竟出了這等大事! 冷子寒是在場唯一一個沒有嗑瓜子的,他倚在桌邊,滿臉漫不經心地撫弄著纏繞在他手腕上的小綠蛇,說道:“你自己要挨蛇咬的,關我什么事?” “我跟你拼了!”滿屋子不是看他笑話的,就是奚落他的,裴君昊只覺孤立無援,好不凄涼,不由得大叫一聲,就朝冷子寒揮拳過去。 冷子寒將手腕朝他一伸,頓時小綠蛇的腦袋便朝裴君昊嘶嘶叫起來:“你的毒性就要解了,再被咬一口,可就不知道又到什么時候了?!?/br> 裴君昊硬生生剎住腳步,拳頭舉在半空,目光狠狠盯著小綠蛇:“趕明兒就把你燉吃了!” “嘶嘶!”小綠蛇沖他吐了吐蛇信子。 看起來像嘲笑他似的。 “好了好了,別逗他了?!钡降资侵鞁邒吆眯哪c,起身揮了揮手,按住看好戲的眾人,對裴君昊語重心長地說道:“江家已經同燕王訂了親,只差聘禮沒到了,原是有一樣奇珍是在外地,還沒運過來。眼下公子還有機會挽回,等到江家收了聘禮,可就真的無法挽回了?!?/br> 易mama跟著說道:“您要不就進宮同皇上說一聲,他兒子搶了您的王妃??倸w這些日子,聘禮咱們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就只差您點頭了?!?/br> 自從裴君昊看上江絮,日思夜想,屢屢跑出去偷看人家,暗地里幫忙還不給人家說,整個兒就是一傻小子,易mama等人就知道,公子這是到年紀了,因此開始著手準備起來。 晉王府也沒有什么別的主子,統共就裴君昊一個,錢自是多的花不完,準備什么都便宜,因此撿著上好的準備起來,絕不比燕王的聘禮差。便是到皇上跟前哭訴,也有說的由頭。 “我要去見絮絮?!迸峋坏哪樕祥W過猶豫和掙扎,最終決定跑出去一趟。 跑出去之前,問冷子寒要了副面具,好歹遮住他烏青的眼底與憔悴的面容。 “真是想不通?!币譵ama搖了搖頭,“沒爹沒娘的孩子就是古怪,心里想的什么,一點兒也猜不透?!?/br> 朱嬤嬤亦是搖了搖頭:“ 了搖頭:“咱們這些人,有空也都教他,怎么他還是和一般人不同呢?” “他是怕那江小姐受一丁點兒委屈?!崩渥雍唤浶牡負崤【G蛇的腦袋,一臉不經心的模樣,仿佛方才的話并不是他說出來的。 其他人面面相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