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夏苒橫眉冷對:“這一耳光我上次就該打的,林晗,你別覺得咱們在馬代那兒怎么樣過,就意味著我現在也得和你怎么樣。那時候是旅行,單身男女,寂寞孤單,發生點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你是花叢里玩慣了的,應該熟悉規矩,怎么現在倒發起昏來了?” 林晗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道:“夏苒,咱們倆在馬代那兒怎么樣過的,我這人記性不好,尤其是在女人和在玩這事兒上。你倒是給我點撥點撥,你不說清楚我怎么回答你呢?” 夏苒冷笑:“你這是要和我裝失憶了是吧?” 林晗說:“反了,裝失憶的恰恰不是我。你說得對,那時候旅行,單身男女,寂寞孤單,發生點什么都是人之常情?,F在雖說回來了,但大家身邊也都沒伴,再發生點什么也合乎情理?!?/br> 夏苒說:“誰沒伴了,你不是不碰有婦之夫嗎,大話這才剛放出來幾天啊,這么快就轉性了?” 林晗按著她肩,嬉皮笑臉道:“什么有婦之夫啊,那時候是我沒調查清楚渾說的。苒苒,我知道你和杜希聲分了,而且還分了不止一天兩天,你別再拿這個慪我了?!?/br> 夏苒一撇嘴:“沒有姓杜的姓林的,我也能有其他伴吧,你怎么就那么確定,我始終一個人過?!?/br> 夏苒看到林晗一張臉很明顯地抽了抽,哪怕臉上的笑意還維持著,一張嘴卻變了腔調:“你真行啊,夏苒,不僅有我這個planb,還有一群c、d、e等著你對不對?” 夏苒一點頭。林晗恨不得跳起來,說:“你真牛啊,牛!” 沒頭蒼蠅似地在屋子里轉了好幾圈,又嗡嗡飛回來,泄氣地坐到夏苒邊上,說:“苒苒,你別和我開這種玩笑了,你知道我這個人一根筋愛當真,我不想和你因為這個再吵來吵去。咱們這么多年重新見面不容易,之前在馬代不還好好的嗎,怎么一回來就總是鬧別扭?” 他說著又要撲上來,夏苒將他抵著,說:“你坐好了,咱們好好說會兒話?!?/br> 林晗心一墜:“你要說什么都行,但我不想聽的,你最好一句都別說?!?/br> 夏苒說:“還是之前告訴過你的那句話,林晗,我什么都給不了你?!?/br> 林晗板下臉,厲聲:“不想聽,別說了?!?/br> 夏苒說:“我不說你心里也清楚?!?/br> 林晗笑笑:“我知道什么?” 夏苒說:“哈哈,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思,可你也應該清楚我現在這種狀態下,根本沒辦法經營一場感情?!?/br> 林晗:“你慢慢來,我沒要你一下子就接受我?!?/br> 夏苒:“那也不行,那對你不公平。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透支你對我的感情,那樣不道德也說不過去,而且我怕你陷得太深容易受傷?!?/br> 林晗:“那也是我愿意?!?/br> 一個刀槍不入,一個油鹽不進。 談判走到盡頭,誰都說服不了對方,夏苒有些孤注一擲,說:“反正這世上我誰都能處,唯獨和你林晗不行?!?/br> 林晗臉都揪起來:“夏苒,咱們日子還長著呢,有些事兒你先別說的這么死?!?/br> 夏苒語氣涼?。骸笆前?,日子還長著呢,說不定哪天厭倦了planc、d、e,又重新吃了回頭草也不一定?!?/br> 林晗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被揉在她手上,她還嫌不夠,非要再捅過來一刀才痛快。坐是坐不住了,這屋子里的藥水味都嗆得人受不了。 他撐著床榻一下站起來,說:“夏苒,你就作妖吧,你不就想要我走嗎,不用忍著惡心說這么長的一段話。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太清楚了。我給你買糖,你寧愿吃得牙都壞了也不肯松手,杜希聲要是不踩著你痛點讓你心灰意冷,你肯定抱到死也不會放?!?/br> 夏苒看著他重又焦躁,咬牙切齒,臉頰鼓起經絡。她走下床,將自己的鞋子找出來,低著頭一一穿上,說:“林晗,你別老覺得和我一起長大,就以為了解我。咱們分開這么多年了,人都會變,我可不是以前那個住你門對面的小女孩了?!?/br> 她句句話都打七寸,林晗被噎了半晌,最后才吁口長氣道:“是啊,你不是那個小女孩了,我也不是那個成天追在你后面的傻小子了。你有長進啊,我也不能落后,你會及時行樂,怎么就知道我對你不是玩玩而已?怕我陷下去?你拉倒吧,我一未婚的有為青年,你一奔三的離異婦女,你說誰比較吃香?” 明明這結果就是夏苒想要的,還是被他此刻的話鋒所傷到,修煉不到位啊,若是再和他斗個三年五載,恐怕方能練就不壞金身。 她嘴角一壓,臉色不同一般,林晗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話足夠混賬,不過吵架關頭,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輸了氣勢,哪怕現在已經悔得想跪下來給她磕頭了,面子上還是強撐著。 夏苒從他身邊繞過去,說:“是啊,有為青年,那以后你過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別互相耽誤了?!?/br> *** 一覺睡到下午,最大的感受是肚子餓,尤其掛過水后體內的病毒被壓制,新陳代謝一迅速,胃就叫囂著要填滿東西。 單位是肯定去不成了,夏苒喊還在家休婚假的蘇珊出來吃晚飯,用的是祝福她新婚快樂的由頭,冷不防就被狠狠敲了竹杠,地點選在市里最豪華的酒店盛世豪庭。 長得瘦高亮眼的帥哥拋來媚眼,殷勤著幫忙開門的時候,夏苒一個激靈,已經開始為兜里的錢包挽尊了。 蘇珊毫不客氣,山珍海味點了一桌子,光養生湯盅就要了三種,暴發戶氣質簡直一覽無余。 夏苒刺破其中一盅上頭蓋著的酥皮,抽著嘴皮子對鄰座狼吞虎咽的蘇珊道:“你這到底幾天沒吃飯了,一天兩天,應該餓不成這副樣子吧?” 蘇珊撈著盅里的山珍說:“結婚那天起就沒吃過一次正經飯,婚假頭一天大偉就被喊去上班了,說好了中午晚上帶一頓給我的,誰知道那誰太不是個東西了,天天加班到半夜,看把我餓得奄奄一息的?!?/br> 夏苒直搖頭:“沒了你們家大偉就活不了了,你也不是富家小姐啊,怎么成天十指不沾陽春水呢,起來煮碗面會死?” 蘇珊揮手:“stop,就是知道你要數落我,所以才寧愿餓死了都不喊你一起吃飯的。別說我,忙著吃呢,說說你,你最近幾天怎么樣?” 夏苒將筷子放下來,兩手交疊著看她:“我有什么好說的?” 蘇珊喝湯喝得呼呼響,一直見底了,這才戀戀不舍放下來,抹抹嘴道:“別裝蒜,你和林哈哈怎么著了,他這次回來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吧,我不信婚禮之后,他一直都沒找過你?!?/br> 夏苒懶啊,才和本人掐過,這會兒就有人要求轉述,蘇珊又是一副“別想騙過我”的樣子。她懶洋洋地靠著椅背,說:“見過,我們倆把話說開了,以后不會再有什么糾葛?!?/br> 下午的事兒被兩三筆帶過,蘇珊從菜堆里抬起頭,舉起大拇指道:“你牛?!?/br> 吃了兩口,蘇珊又想起什么:“你不是說好要放開過去,游戲人生的嗎,這時候又扭扭捏捏的作個什么勁。不想耽誤人家?我聽大偉說林哈哈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你擔心他個屁,你先擔心擔心自己再說?!?/br> 一個兩個都是這腔調,夏苒一翻眼:“我就是不想和他進一步行不行?這年頭長得帥的小鮮rou遍地跑,我手里有錢年紀也不大,干嘛回去吃那嚼不動的?” 蘇珊笑嘻嘻地放筷子,接過毛巾擦了擦嘴,說:“真是有出息,一會兒再來審問你,我先去上個廁所,湯喝多了,尿急!” 夏苒肚子也有些漲,跟著起身,說:“你在里面,我去外面上?!?/br> 蘇珊吆喝:“要不要一起啊,我提著褲子讓你先!” 夏苒丟出一連串陰惻惻的冷笑。 卻沒想到就是這么一個不經意的決定,最后讓夏苒后悔不迭。 廁所門前,杜希聲剛洗過手,正關上水龍頭,忽地一個抬頭,自擦得雪亮的鏡子里看到夏苒。 夏苒早已駐步,也自這面鏡子里看他。 杜希聲一臉淡淡的驚訝,張嘴欲要喊她,女衛里突然傳來一個女聲,問:“希聲,你在不在,走了嗎?” 困窘,尷尬,一時間凝在他微皺的眉心里,慌亂里已經不知道該做點什么,或是說點什么,只有怔怔自鏡子里看著彼此。 嚴熙婷又急切問道:“希聲,你還在嗎?” 先喊醒的是夏苒,她視線往旁一晃,直愣愣看著敞開的門,邁開腳步往女衛里走。 嚴熙婷:“希聲!” 杜希聲此刻方才答道:“我在?!?/br> “你剛剛不理我干嘛,你等我會兒,我這就出來了?!?/br> “好?!?/br> “一定不許先走哦!” 聲音自左邊一排的第二個隔間傳出來,甜美,年輕,有活力。 離婚之前,蘇珊就告訴過她,杜希聲換了新寵,國內大型企業掌門人的千金,年輕有為,膚白貌美,剛從海外歸來,追求者多的能繞地球一圈。 夏苒那時候還不由訝異,心想杜希聲終于開竅,不再葷素不忌,也學著挑挑揀揀,知道該走質量取勝的道路了。 腦中忽然有一些臆想的片段——這一秒忽然門開,那位人見人愛的千金和她面對面。 腳步果真不由慢了,隨即她自己先否認了這一荒唐的念頭。比什么呢,她有她的青春活力,她亦有她的歲月沉淀,不幸敗了,她自認還沒有練成無堅不摧的心臟,僥幸勝了,她失去的遠比這份心理安慰要多得多。 當初還是杜太太的時候她學著灑脫,假裝也要假裝得有格調,那時候都不去了解,現在再來耿耿于懷豈不是更加多此一舉? 她很快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 ☆、chapter 21 杜希聲最近十分頭疼。 創業容易守業難,一手創立起來的公司遇到瓶頸,股東提出不滿,質疑他的管理能力,已經開始動作要將他從金字塔尖拽下。 從手執牛耳到跌落巔峰,哪怕他仍重權在握亦是奇恥大辱,更何況這還是他一手創立的王國。 不甘心啊,怎么可能會甘心。他為這公司廢寢忘食過無數個日夜,為之凝聚過整個青春的奮斗。他寧可到某一天急流勇退,也不能讓小人得逞,在行至最高處的時候被迫滑落。 能爭取到嚴格致的支持自然大有裨益,不過碰過一次霉頭,原以為希望已是不大,卻沒想到不過幾天之后,居然接到了他親自打來的電話,約他和幾個伙伴一同參與晚宴。 開席之前,嚴熙婷姍姍而來,毫不避諱地坐到他身邊跟他咬耳朵,埋怨這么好的一件事為什么不先知會她一聲。席上人人相覷,笑容意味深長。 一頓飯開頭就定錯了調,于是談生意談形勢成了邊角料,談婚戀談八卦才是主旋律。 觥籌交錯里,一杯杯酒被遞到杜希聲面前,大家仿佛約好了要灌醉他,試一試這晚輩后生的酒品。 杜希聲幾乎來者不拒,嚴熙婷幾次擋下來,他都笑著說沒事,也只有自己才知道,酒進口的時候,嘴唇舌頭都麻了。 杜希聲創業的早幾年特別怕喝酒。 一來是不會,二來怕麻煩,在他想象里,兩家公司有意愿,坐下來,談妥方案和價格,簽字交付即可。 省時省力,效率又高,生意卻總是打不開,直到有人給他指了條明路,告訴他在中國,最高效的談判是在酒席臺上。 杜希聲不信,也不許手下的人走彎路,直到合伙的同學背著他請客應酬,開席之前才把他拉上。 酒過三巡,大家臉上都帶了紅暈,上首的老板喝得尤其眉開眼笑,平日里怎么溝通都拿沒空做借口的這一位,此刻突然向杜希聲招手主動要他作介紹。 那一晚雖沒簽下單子,卻給杜希聲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等到生意漸漸恢復時,他也不得不相信中國人的酒文化了。 只是剛一開始酒量很差,每每喝上一兩杯就到了極限,拎著公文包橫著回到出租屋時,往往已經在路上吐過兩次。 身上難受啊,又臭又臟,腦袋里像是開了鉆機,拼了命地把腦仁攪成一鍋爛豆花。他面朝著沙發砸下去,說:“苒苒,幫我倒杯水?!?/br> 一只腳踹到他身上,也是醉醺醺的聲音:“做什么夢啊,你老婆早就搬去學校宿舍了,是老子把你帶回來的好不好?” 杜希聲這才想到夏苒不在,她剛來沒幾天就被他mama攆走。送她去宿舍那天已是傍晚,橘色的斜陽照得他睜不開眼。 他揉揉眼睛坐去她床邊,偷偷親了一口忙著撐帳子的夏苒,說老婆,等我手上寬裕了,我給你買個大房子,你就不用擠這四人間了。 酒醒了一點后,他給她打電話,坐在晚風習習的陽臺上,邊聽樓下狗吠,邊對她說:“老婆,我離對你的承諾又近了一步?!?/br> 嚴格致又喊手下過來斟酒,杜希聲靠著椅背,一臉淺笑地看著那純凈的透明液體一點點將杯子灌滿。 生意做大后,他已經越來越少喝酒,筵席能推則推。重要客戶不得不見,也要等到吃飽喝足,輪到他出場的時候,往往只用收尾即可。 這一晚仿佛重回起點,杜希聲喝得手腳冰涼,腦子卻是越來越清醒——方才在衛生間前的窘狀一幕幕重演,兩個人都是一樣的慌亂和無措,盡管她始終維持著淡然的神色,但眼睛不會騙人。 嚴熙婷被杜希聲視死如歸的喝酒方式嚇到,在有人又一次過來敬酒時,大小姐脾氣終于忍不住爆發:“今晚都怎么了,一個個約好了來灌希聲的是不是,爸,你平日里不是最討厭觥籌交錯的嗎,怎么今天好像是你鬧得最兇?”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有人來打圓場,全被冷著臉的嚴熙婷臭了回去。杜希聲按著她手說沒事,起身向大家打招呼,要去一趟洗手間。 嚴熙婷跟著站起來,說:“不用包廂里的嗎,那要不要我再陪你一次?!倍畔B暢龘]了揮手,做出個要她坐下的手勢,很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