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然后那小夏就走了出來,看清楚是她,又嗤笑了一聲:“我當是誰呢,想聽笑話還不想打個招呼,哎呀,有些人就是欠缺學校教育?!?/br> 搞得像是她偷聽似的,沈悅折回來,冷冷道:“夏小姐,我只是剛剛上班路過而已。你們說什么笑話,我也沒興趣知道?!?/br> “你叫什么來著……哎呀,看我這記性,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連姓都記不住?!毙∠男χ陕?,唇彩是胭脂紅的:“不過呀,咱們公司的員工多如牛毛,我也沒必要把做飯的,掃地的那伙子人的姓名全部記住。沒本事的人就是沒本事?!?/br> “啪!”沈悅拍了一份文件在桌上,她被氣到了。 小夏又丟下一句:“不想干就辭職,沒人想你留在這兒!”連離開的姿勢也是趾高氣昂的。 沈悅深吸一口氣,把散了的文件全部收了起來,目光越過隔壁辦公室,瞇了起來:阿悅冷靜,想想這是為什么——博古齋的外聯部,在整個杜氏集團的大廈里頭十分不起眼,他們的地位就和門口的保潔員一樣——無足輕重。 這么說吧——博古齋總部有專門的市場銷售部門,他們才是做銷售和收購工作的。至于這邊的“外聯部”,則是個笑話。 聽說是上一任古董鑒定部的“部長”,非要申請獨立的資金進行古董的收購,但沒合適的項目,于是就設了一個外聯部,用這個部門的名義向總部要錢買古董。后來,此部長被查出收受幾個億的賄賂,人最后進監獄了。但是這個外聯部的部門一直沒撤銷,也沒人愿意再進來,就這么半死不活地吊著。一年多也沒給公司做出什么效益來。 怪不得,他們敢放心讓一個“文盲”進來!因為這簡直是一個喝茶聊天賦閑的部門嘛! 若是擱在從前,她巴不得清閑一點好。但是小夏也好,還有前面博古齋那一幫子人也好,總是帶著有色眼光看她,張口“你文化程度低就要多謙虛學習?!遍]口“那邊那個文盲又過來了?!焙喼笔軌蛄?!她才不是什么文盲! 只有馬銳對她稍微好一點。但這也不是因為看得起她,只是因為杜以澤親自過來找過她,以為她是董事長的關系戶,才多加關照而已。 這時候,她想偷懶,賦閑,上班時間上網玩游戲的心情全部沒有了。就好比周圍都是一群觀眾,她是籠子里被人觀賞的那一只猴子,若是再嘻嘻哈哈成天不做事,那真的是被人笑話死了。到時候,她都沒臉到小澤身邊工作。 對,小澤告訴她說三個月后進董事長辦公室,也就是說三個月后她板上釘釘要干董事長助理的。若是這三個月,渾渾噩噩在基層浪費了,想必到時候提升上去,下面的閑言碎語更加多。她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么做對小澤的權威有所折損。 雖然她為人比較偷懶,不過懶和沒能力是兩回事。何況眼下什么阿貓阿狗都成天給她氣受,簡直呵呵了。要是連這幫子人都對付不了還談什么幫杜以澤。 對!她才不是過來玩的,得讓這些人好好閉嘴才是! 想通了,坐下來查資料,看報告,讀部門的報告等等。她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只用來理解龐大杜氏集團的一個小小的流程——申請項目資金。 下班之前,她把提案給馬銳看了。馬銳蹙著眉頭讀了起來:“申請項目資金,用以在北京周邊三條古玩街進行古董的流通性收購。資金申請起步價為十萬元……”讀完了評價道:“有點意思?!?/br> 但下一句是:“小林,年輕人有理想很好。但這不是遍地古董開花的八十年代,能撿漏的東西基本都撿光了。你這有點……白日夢?!?/br> “部長,我只是想試試看。上一任不就這么干的嗎?” “你知道撿漏多難嗎?”馬銳嘆了口氣:“我,潘家園的老??土?。從前,每天早上四點都去潘家園看古董,也夢想著自己能撿漏。結果,半年才撿到一個嘉慶的真瓶子。收過來五萬元,賣出去八萬元。再等,就等不到好東西了……” 沈悅相信他的話:“民間基本沒有好東西了,真品都是傳承有序,存在于各大收藏家,古董行,或者是私人博物館當中?!?/br>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呀,專門申請這一筆資金,上面的人要批復就很難,你再去等個撿漏的機會,那簡直比登天還難?!瘪R銳是真心勸她放棄:“還不如坐下來,咱們喝喝茶。旁邊古董鑒定部門的人說就讓他們說去?!?/br> “部長……”她頭疼,扶額。算了算了還是晚上和小澤說吧。 和小澤說很容易,因為他的那方面需求滿足了之后,心情就特別好。她再親親他的臉蛋,他就無法拒絕她的任何枕頭風了。趁著男人情迷意亂的時候,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小澤,我想申請個資金項目,幫你出去看看古玩市場?!?/br> “好,小悅兒別停下?!?/br> 杜以澤把她的身體貼在自己的胸膛上,繼續動作。她感覺到他下巴上冒出一點兒刺刺的東西,一撫摸,卻被杜以澤含住了手指。她嬌嗔一聲,卷入他的懷中。全身心地投入到和他的熱戀當中去。從前,真的不知道什么叫□□戀,現在她算是明白了——所謂的情到深處,就是非得這樣rou貼rou地惹火,要不然心里那股子空虛就會叫囂喧嚷。 夜,更深了。她才從他的懷里逃脫:“小澤我們明天還要上班,聽話睡覺去?!?/br> “jiejie,我就睡在你的身邊,你還想我睡到哪里去?”杜以澤刮了她一個鼻子,又想起了什么:“資金批給你可以,但不許亂跑?!?/br> “好?!碑斎徊粫y跑,再說了,她能跑到哪里去…… 隔日,杜以澤果然說到做到,率先批準了她的申請。不到中午的時候,她就拿到了項目的資金合同。隔壁的幾個部門,也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風聲,都紛紛議論。連馬銳都過來跟她講:“小林啊,你這個……這個項目要好好考慮考慮啊?!?/br> “我就是好好考慮清楚才申請提案的?!?/br> “我不是那個意思?!瘪R銳的眼皮子在跳,手底下的人越過了自己,直接把項目申請到了董事長那邊去,還火速批復。說這丫頭和董事長沒關系,就有鬼了。作為上司,他這一次很沒面子,但是想到林悅“背后有人”,他又不能不給面子。 “部長,您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的。不會先考慮大資金的……”她收拾了包包:“待會兒我就去潘家園看一看?!?/br> “好,你去看看?!瘪R銳看勸不住她,就隨她去了:“記住了早去早回?!?/br> “好的?!?/br> 但是她離開公司的時候,聽到博古齋其他部門的同事議論紛紛:“那個外地人昨天才來吧?今天就打包走人了?這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呸!才不是呢,聽說她今天得到了一筆項目資金,要外派去古董市場了!”“???!什么?就她?一個初中畢業的文盲?!” “文盲”“初中畢業”“外地人”……這些字眼一個個灌進了耳中,她聽了進去,放在了心上。惡心透了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觀點沒錯,越是大的城市越是分級攀比心理嚴重。 沈悅出門買了杯飲料喝一喝:大白天的,消一消氣。 到了潘家園古玩市場,她也不亂逛了。直接去了古玩城那一塊——舊貨攤子上,想要“撿漏”簡直不可能,參考馬銳的遭遇,她就明白現在地攤撿漏的幾率有多么小了。那么,去古玩商店“低買高賣”一些古董,還是有可能的。 上午逛了十幾家店,沒有找到合適的古董。不過她也明白了北京古玩這邊的行情:古陶瓷,古家具,琺瑯器,牙雕,竹雕等類型的古董比較多。但是標價都不低,而且識貨的人很多。畢竟,這些古代的“貴族用品”,在古都北京算是層出不窮的。 還有些有名聲的老店,專賣一些晚清民國的小物品,仗著一點兒年份要價十來萬,簡直是坑人。 直到下午的時候,她才進了一家名叫“濟源齋”古玉店。 店主姓張,是個中年人,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她走進來,店主也沒打招呼,這倒是稀奇。前面走了幾十家店,店主都是唯恐顧客不上門,還沒進店,茶先奉上了。想必這家店有什么過人之處,于是,她順勢進來了,抬眼掃了一掃,臺面上清一色擺三四十件玉器,有青海料、俄羅斯料、韓料,也有仿的,只有一件玉佩看上去還值得上手。 于是,她拿起來仔細端詳:玉質是漢以前常見的岫巖玉。一面是半透明的黃綠色,另一面拋光打磨精細,邊緣鋒利。這符合古玉的規整。 于是,她心里基本有數了。坐下來喝茶,和店主交談:“老板,你這塊玉,形制還不錯。但是玉質太差,看著不到年代啊?!?/br> 張店主的臉色不變:“年代怎么到不了年份?漢代以前的,沒準了?!?/br> “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在沈陽古玩街看過這樣的古玉,市場上都是量販式的。年輕人都不買,都是賣給年紀大的人,抱回家圖個吉利的?!彼S手拿起另一塊:“比如這個,雞骨白都是埋在地里面,用柴火燒出來的,根本不是真東西?!庇帜闷鹆硪粔K:“這一塊是和田青玉不錯,但是玉質太差,玩著都嫌膈應人?!彼f第四件玉器,張老板終于開口了:“好好好,今天算是遇到行家了。說吧,開個價?!?/br> “不行,這東西看著不好。左右都被磕破了,瘆人?!彼f完了就想走。 那老板連忙把這一塊玉佩單獨撿了出來:“這東西,真的到的了年代,是西邊胡同老宅子拆遷拆出來的……” “老板,你這話我聽得多了。我在大連的時候,我還見過賣家說自己的東西是慈禧太后賜的,結果拿過來一看一個現代工藝品玻璃球?!鄙驉傄桓笔缿B炎涼的表情:“算了,算了。我到下一家去看看?!?/br> 那老板終于急了,把她拉到一邊去:“真的是老宅子拆出來的,我親眼看著這玩意從人家橫梁上取下來的!” “老板,我看是人家把假的東西埋在里面,然后當著你們這些不識貨的人的面挖出來。說不定呀,那老宅子都拆過七八遍了?!彼f的一派老江湖的樣子,把人家店主聽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張店主投降了:“好吧好吧,五萬塊,你看怎么樣?真的不能再少了,我收過來就是這個價……” 沈悅一派猶豫的樣子,她知道東西直到交易的最后一刻,都不能掉以輕心。假裝再上手看看,還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最后才道:“四萬八千,真的不能再多了……” 結果老板真的四萬八千賣給了她。 回到了公司,沈悅就把玉佩給了馬銳看,馬銳的眼力不咋地,看了半晌卻是存在許多疑點。先是問道:“東西不會錯吧?!我看這玉佩包漿光澤還成,但是打孔的地方磨痕太新了,也沒有一般玉的沁色。不像是老東西呀!” “打孔處嶄新很正常,它這個里面本來應該鑲嵌過什么金屬裝飾物。我猜非金即銀,因為上面沒有銅,鐵銹的沁色。再者,金銀不會腐爛,又能很好的隔絕外部的氧化環境,所以整個玉佩的內壁包漿皮殼不如外部的光鮮亮麗?!?/br> 馬銳聽得一愣一愣的,還繼續問道:“那你怎么確定一定是真品?” “看陰線,玉佩的陰線只有二分之一的頭發絲粗,達到了游絲毛雕的地步。這個要高仿幾乎不可能,要仿也是用那種最小尺寸的銼刀來仿,但這明顯不是銼出來的紋飾。再者,結合包漿和質地來看——這是一塊秦以前,西周的玉。所用的雕工就是失傳了的昆吾雕工?!?/br> 馬銳都聽呆了:“昆吾刀法?” “不錯?!逗仁抻洝P麟洲》中就有記載:昔周穆王時,西胡獻昆吾割玉刀及夜光常滿杯;刀長一尺,杯受三升。刀切玉如切泥……后來秦以后此種刀法就失傳了?!?/br> 馬銳一時間腦子不夠用,不明白怎么小小的一塊古玉瞬間如此寶貝起來了:“那這個值多少錢?” 她一邊喝茶,一邊道:“看怎么經營了。先秦的古玉,存世量還是不錯的。這個勝在保存完好,估價三十萬往上還是可以的?!?/br> 馬銳終于服氣了,站起來,插著腰走了一圈。好像一個中了彩票完全不知道怎么辦的人,卻是問她:“那……小林你打算怎么辦?” “東西先給隔壁的人看一看,我們又不負責搞宣傳?!彼ばou不笑,其實內心也是口是心非的很。 “那好,我把東西送過去,先看看是不是有你說的這么神?!?/br> 于是馬銳把東西送過去了,回來的時候一臉喜色,還一個勁兒的豎起大拇指夸她,沈悅笑了笑沒說什么,畢竟她現在是把對面那幾個部門當敵人,尤其是那個小夏,她發誓自己會給她顏色看的。 于是經過了這一輪撿漏玉佩,馬銳開始慢慢信任她了。沈悅趁機打聽了小夏這個人,馬銳教育道:“小林,那是咱們博古齋的大小姐。人家背后有人罩著呢,你別跟她過不去?!?/br> 她卻始終咽不下那口氣:“部長我老實跟你說吧,其實我也想好好和大家打好關系??墒切∠乃豢谝粋€文盲,直接把我劃分到了你們受過高等教育人的行列之外。我不氣她看不起我,我氣她拉著全單位的人把我孤立?!?/br> “小林,你也不要氣……陳經理說你那塊玉很好,有眼光。以后大家會慢慢了解你的嘛。小夏到我們這里工作兩年了,人脈關系也深了。你想動她,不容易?!?/br> 她就是要動她,連這么小的圈子的人心都收服不了她以后怎么在杜以澤面前混下去?于是換了種角度:“部長,您說的嚴重了,我想的是冤家宜解不宜結?!?/br> “哦,那成!”馬銳道:“其實啊……這個小夏是孟董事長那邊推薦的人……孟睿孟董事長認識吧?北京頭號地產商,咱們杜氏集團首席執行官杜墨的好友?!?/br> “孟家?”她手中杯子一晃,卻是想起來了什么。 對了!杜墨杜老爺子的警告,杜以澤有個娃娃親的孟家!傳聞也是哈佛畢業的,才貌雙全的那個女人——孟家大小姐孟莞。 從前她對小澤不上心,只把小澤當弟弟看待。還覺得和小澤搞出緋聞的女人很可愛……現在,現在。呵呵……她握緊了手中的玻璃杯——小澤的忠誠度是可以信賴的,但是她得提防任何潛在的威脅。 畢竟,任何女人說對“董事長夫人”“杜夫人”這種頭銜不感興趣才怪。 ☆、第063章 畫展 下班回去的時候,沈悅去百貨商店,買了點好菜。 杜以澤前段時間胃不舒服,現在胃口不好,她就做一點可口的小菜,打算好好款待一下他。于是,她把姜絲細細地切碎,把茄子洗凈,切成滾刀塊。柴米油鹽醬醋茶……忙得不亦樂乎。等到小澤吃飯的時候,一桌子美味佳肴。 杜以澤看了一圈下來:“jiejie,我看當初應該讓你進公司廚房才對?!?/br> “你舍得嗎?”她端著“鴛鴦雪花卷”過來了:“嘗一嘗這個,蘇氏菜?!?/br> 杜以澤嘗了嘗,嗯了一聲,她期許他說點什么,結果杜以澤過來,曖昧地耳語道:“菜很香,和jiejie你一樣香?!?/br> “去你的!” 她嬌嗔道,被他抓住了手腕放在唇邊一吻。那溫溫熱熱的感覺,頓時酥掉人的半邊身子,美滿的幸福一下子,就溢滿了身心。 吃飯的時候,杜以澤還是一如既往把半分心思放在工作當中。也難怪,最近古玩市場的大環境嚴寒,他身為杜氏集團的董事長,面臨的壓力也很大。 她不怪他這么忙,小澤現在肩上的擔子很重,她要理解他。不過她很想讓他嘗一嘗那一道姜絲搪塞清蒸的鮑魚,于是站了起來,撿了一塊放在他的碗中。杜以澤嘗了一筷子。她又端起飯:“小澤,飯冷了我給你換一碗?!?/br> “jiejie?!倍乓詽衫∷氖郑骸斑@些事情我自己來,你坐下?!?/br> 她坐下,杜以澤卻把心思又轉了過來:“jiejie,我現在不是十四五歲,我現在二十多歲了。所以這些瑣事不必你提醒我?!?/br> “那好?!鄙驉傂α诵?,繼續給他夾菜。 杜以澤也不以為意:“算了,說了你也不聽?!庇值溃骸癹iejie,今天你撿漏的古玉不錯,分紅我會打進你的賬戶里?!?/br> “隨你?!彼诤醯牟皇清X,而是他的承認。 吃完飯,沈悅邊洗碗邊打量沙發上的杜以澤——收斂的眉,英挺俊秀,薄而韌的唇,好像隱藏了許多秘密。再往下,襯衫上的鎖骨參差如云,錯落有致。這么一看,簡直是驚為天人。其實,很久之前,她就覺得小澤是個漂亮的寶貝。 從前,她無法越過心理鴻溝投入他的懷抱。但是捅破了那一層親密的膜,她卻發現這樣的感情來的理所當然。杜以澤對她而言,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最重要的人。如今接觸的毫無保留,卻是把那日積月累的親情一下子就醞釀成令人陶醉的愛情。 只是,一想到那什么孟家的“娃娃親?!毙闹芯碗[隱約約的不安。而且,馬銳提醒她小夏和孟家有關系,使得她對孟家更加沒好感。不過現在她人微言輕的,任何一言一行都得深思熟慮。 洗完了碗,她過來陪他看書。 杜以澤忽然道:“jiejie,后天我得回別墅去,下個星期再過來陪你?!?/br> “回別墅?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