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還有以前,無論去哪里他家先生都是軟墊馬車里一滾,躺著臥著一派休閑養生,那真是把養尊處優的風格發揚到全國各地了,比著明面上的王爺瞧起來更像王爺的。 所以說像這次他們兩個這種被狗攆似的狂奔,簡直是開天劈地里的第一次了。 他家先生把著什么風度什么氣質,都拋去爪哇國里了。 哎,想想也是醉了,明明他們從通州城出來的時候,坐的還是馬車呢,也不知道到底中的是什么邪,從昨天中午開始,他們拋棄了馬車,換成了千里馬,這就開始沒日沒夜的趕路了。 他昨個問過一回了,他家先生理都沒理他,只叫他抓緊跟上,別拖了后腿。連著解釋都覺得是浪費時間,可想他家先生有多著急了。 可是他就不明白了,眼瞧著局勢穩定,上京城里也一切都好,他家先生這可是急得什么勁呢,就算是著急見媳婦也不能不顧著身體啊。 哎哎,不想了,他的老腰啊,再墊一會兒都要斷了。 墨染這里邊催馬加鞭邊胡思亂想的時候,跑在他前面一個馬位的李榮享忽然勒了馬韁繩停了下來,夜深人靜的深山之中,這一聲馬的嘶鳴,驚起樹上一層鳥雀來。 墨染勒馬不及,一個小沖峰,直接干到了李榮享的前面去,好不容易勒住馬,又不愿意往后退那么幾步,那可是用他快碎了的屁股墊出來的辛苦路啊,只好扭著脖子與李榮享說話。 墨染揮揮馬屁股后面的塵土,大聲喊道:“先生,怎么了?” 李榮享并不急著回答,而是抬頭看了看夜空,當空只有一輪明月,壓住群星的光芒,范著清冷的輝,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前面到什么地界了?” 這兩天快馬趕路,李榮享也有些吃不太消,單論身體情況,他其實還不如墨染,但自小就是一種堅韌的性格,有苦有累也不哼一句的那種,基本只要不是死,他都不太會說出來的。 “好像快要進入福州界了,”墨染從懷里掏出地圖,掐算比劃了一下,大概定了一個位,“這座山是福州與敏州的交壤,是為兩州山?!?/br> “兩州山,”李榮享重復了一遍,借著月光又把這座山打量了一下,他夾了一下馬肚子,馬順勢往前走了幾步,走到與墨染并行的位置,墨染終于不用再伸脖子回頭與李榮享說話了。 “按以往咱們經中收集的資料情報里,可有說過這座山里有山匪劫道的嗎?” 李榮享問著這話時,右手已經撫摸著腰間扎的那條玉帶的帶扣上了,拾指在帶扣雕的那朵梅花上打了一個圈圈。 “山匪劫道的?”墨染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李榮享的問話回答:“福州與敏州距離上京城比較近了,這兩州歷來都是咱們大印的糧倉,不說兩州中百姓多地多產,只說朝中對兩州政策也多有偏坦,一向都是其它州縣所不能比的,近兩年更是風調雨順,州中百姓多富裕,而州中官員大多也吏治清明,境內屯兵及役,經中真沒有屬下上報說這里有匪患的?!?/br> 墨染實誠地把兩州基本情況與他家先生做了一個總結性匯報,他家先生聽完后,略略點頭,不急不慌地說:“既不是慣匪,那就是沖著咱們來的了,我還想呢,土匪哪得如此功力,跟一路都不累,必得是殺手才行?!?/br> “什么?什么沖著咱們來的?” 墨染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呢,只見著從東西南北四方,各殺出兩個人,共八個黑衣人執著明晃晃的刀劍,就奔著他們殺了過來。 李榮享撫著帶扣的手,在他們沖來時,一把軟體長劍已經出現在他的手中了。 墨染反應比他慢一些,畢竟是李榮享羽翼下保護著的孩子,實戰經驗沒有李榮享的豐富,否則他與李榮享上下不差的武功為什么沒有注意到有殺手跟蹤他們呢? 李榮享是尸山血海里見過世面的,這幾個人還震不住他,而他好像也不想速戰速決,動手的時候還有心情與這幾個殺手說話。 “本王今晚心情好,只要你們說出來你們屬于哪方勢力,本王留你們一個全尸!” 領頭的那個殺手頭目,以為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這也太不把他們當回事了吧,心情好才給他們留個全尸,就這種籌碼還想叫他們開口說話,別說是留全尸什么的,就是留命他們也都不帶信的啊。 ——看到時候誰給誰留全尸吧! 兩方勢力一過手,那個殺手頭目也有些大吃一驚,這位隱王的武力值完全超出他們的預料之外,他們原本以為著一位王爺,哪怕他是詩經暗部里出來的,會些個武功,總也不應該比他們這些干專業買命活的更加利索吧。 現實給他們當頭一棒,李榮享的劍招極快了,還未及他們看清楚是怎么出手的,他們八個人中已經有兩個躲在地上了,都是劍挑喉嚨,一腔鮮血噴出,那場面瞧著好不瘆人。 墨染的手法就沒有李榮享的毒辣了,在他家先生弄死兩個時,他沒有解決掉一個,但攻擊他的那三個也沒在他這里討到便宜。 他雖實戰經驗不豐富,但勝在武功確實高明,這些年來,李榮享花在他身上的功夫和為他延請的名師高手,不可謂不多更不可謂不精。 李榮享坐在馬上,對,弄死兩個殺手的他,還能保持坐在馬上的姿勢,維持著一份淡定從容,之前被墨染腹誹丟到爪哇國的氣質和風度,又都在此時找了回來。 面對著剩下圍攻他的三名殺手,李榮享銀制面具下面那張臉孔其實冷得錐心刻骨,但他說話的語氣似乎沒有什么變化似的,還是之前那樣輕輕穩穩的,好像他并沒有弄死兩個了。 “還不想說嗎?或是你們也不知道你們的買主是誰?” 李榮享已看出圍攻他與墨染的這八個人,不像是誰家訓練的死士,更像是臨時從江湖中挑出來的殺手組織,專指著殺人換錢為營生的亡命之徒。 若真如他所想的這般,那只能說明背后出錢買他命的勢力:一是對他心生忌憚,想要他死卻又因為之前準備不夠充分,一時派不出他自己的死士來,只好從江湖綠林里選人行事;二是買主極其狡詐多疑,擔心自己的死士若行事不成,會從細節上敗露出身份,牽連這幕后之人。畢竟他們這次刺殺的人,是出自詩經暗部的隱王江宗發,總有些秘密是瞞不住、是會露出馬腳的?;蚴沁@兩種可能都有。 那三個人在李榮享問完后,本能地互望了一眼,這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已經確定了李榮享心中所想,也間接地印證了一件更令他擔心的事來。 眼瞧著圍攻墨染的那兩名殺手,被墨染重傷要害,命不保已,領頭的殺手頭目不敢再戀戰下去,一個撤退的口哨吹響,五個人就如匆匆來時般地匆匆離去了。 墨染還想去追,被李榮享叫住,“不用了,這種小人物沒必要浪費我們的精力,我們繼續趕路,搞不好用不了多久,我們還能碰到下一批?!?/br> 如果那個幕后勢力真的是想把他除掉,或是僅僅想要阻攔他回上京城,也絕不會僅派一批殺手出來的,這只是第一批罷了,若他沒有估計錯,以后還會更多。 “先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趕路屁股要顛碎了,墨染還能忍著不問,這都遇到殺手了,他若是還能忍得住,他就不是個人了,是他媽的木頭人。 “沒怎么回事,就是有人不樂意見著本王回京了,”李榮享冷笑一聲,“本王想去哪里,還沒有人能攔得住呢?!?/br> 那到是,墨染承認。他家先生多狂啊,相中人家小公主,這不也千辛萬苦追到手了嗎?那可是舉大印朝這一代惟一的公主,可稱得上大印國舉國的掌珠了,單只這么看好像沒什么,但想想他家先生那身世和身份…… 這么難辦的事都被他家先生辦成了,還怕幾批殺手不成? 還有一點不得不說墨染也巴不得多遇到幾批殺手,讓他鍛煉鍛煉呢。 他也知道他陪著他家先生深居驚鴻館,優勢是什么缺點就是什么,正好抓住這次機會好好彌補彌補,下次見著經中兄弟,也能張開口,有料可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比著上班還累,腳后跟都走疼了,這三天真**,親,千萬別誤會,絕不是旅游噢,真是純累的活! ☆、第122章 106.0| 墨染原本的打算是來幾批殺手,讓他趁此鍛煉鍛煉武技,結果卻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那可不是幾批殺手的事情,也不知道cao縱此事的幕后之人是誰,到底有多少閑錢,這雇出來的殺手,簡直是多如牛毛啊,一批連著一批,圍在他與他家先生前后,夠得上十里一殺了。 李榮享心里清楚,這是對方瞧著打不過,就玩上人海戰術,圈人來了。圍上來的人,不論技術水平,只論人海戰術了。 對于這樣不合常理、極其下作的玩法,李榮享嗤之以鼻,換做是他,若想除掉誰,還用得著這個,早就干凈利落地下手,永絕后患了。 不過,這樣也間接地反應出這幕后主使之人,在通州以里的幾個州縣勢力不足,不足到連自己的人都打不進來,只能網羅些當地的草寇流匪以及殺手了。 這些人不足為懼,可怕的是這背后勢力用心之毒,可見良苦,亦可見籌謀此事之深,若不能及時鏟除、連根拔起,后患無窮啊。 眼瞧著通過了福州界,距離上京城的地界,只隔著儼州了,李榮享卻把速度減了下來。 “先生這是何意?”已經在馬背上墊得麻木的墨染,恨不得長馬背上了,他深覺從馬背上墊也比墊完后下馬背落地強百倍,那種痛……媽的,酸爽! “前面是儼州了,”從他們這個位置已經可以遠遠望到儼州的城門了,天還未黑,這個時間段,城門還開著。 “是啊,是儼州,”墨染順聲應著,“先生,咱們要是抓緊點,還可以過城門!” 按照他們這幾天的趕路形式,都是過門而入、入完就走,絕不留宿的。這幾天都是馬背上吃喝拉撒跑的,可憐他家先生潔癖這么多年,竟然奇跡般地治愈了,還是以前他家先生就經歷過這些,只是他不知道呢? ”不,今天晚上,我們留宿!” 李榮享的決定總是那么出人意料,他剛說完,墨染下句話都接不上了,半張著嘴好一會兒才訥訥地問:“為……為什么?”這眼瞧著快到上京城了,再從馬背上墊兩天,緊趕這兩天路,上京城就到了啊,不著急見媳婦了嗎? “因為……本王突然想……洗個澡了!” 李榮享輕輕松松的一句話,氣得墨染差一點吐血出來,他家先生真是太熊了,能不能別這么折騰人啊,這是要上天嗎? “先生,再緊緊吧,回上京去洗不好嗎?” 墨染苦口婆心地勸著,奈何李榮享太任性,兩個人最終還是在天黑之前入住了儼城詩經分部。 詩經由歷代經主苦心經營,到了李榮享這一代接手時,已是到了分部遍地有的地步,暗部中的下屬龐大細化,分工明確、職責到位,cao控起來已是點點線線、直上對下,而他這個經主只需要發布命令,下面即可執行。 做為經主,他可以了解暗部中的所有動態,但他的下屬卻不可置疑他的消息,擅自打聽經主消息,是死罪 。 是以李榮享忽然到儼州的詩經暗部分部時,這里的分部首領差一點兒驚掉下巴。 別說這位分部首領驚掉下巴,就連著墨染都是吃驚不已的,要知道他家先生可沒有出門入宿到本門暗部的習慣啊。 在通州城時,那是大勢所需,形勢所迫,才先去了通州城里的暗部,后又到了通州大都督府。 他們離開通州后,這一路經過了的州縣也不少,可他家先生都是過門不入,連問都不問一句的,皆選平??蜅H胱〉?,這眼瞧著要到上京城了,他家先生不急著趕路,已是奇怪,這還選了他們暗部分部下榻,這真是……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依著墨染瞧,他家先生這心啊,比著海底針還針,根本看不明白。 他家先生卻在一眾倒吸冷氣的驚訝目光中,真的沐浴去了,還一泡起來沒完了,他一覺醒了,向旁邊的下屬打聽,他家先生還沒出來呢。 他真是醉了!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墨染實在是挺不下去了,打著呵欠地從自己入宿的房間往浴室走去。 就算還想泡著,也得添點熱水才行啊,這要是涼著泡,依著他家先生那糟體格子,又這一路不停地奔波,搞不好會一場大病的。 浴室門口沒有人,他家先生的習慣,沐浴的時候,除了他,根本不用任何人守門。 墨染拎著一桶熱水打著呵欠進了浴室,“先生,我進來了啊,給你添點水!” 他家先生的浴室,更不是誰都能進的,他侍候他家先生多年,按理說已是熟得不能再熟,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去的,他家先生搞不好真會揍他。 墨染連著喚好幾聲,浴室里面都沒有人回答,墨染覺得不太對,心里發毛起來,他最后又急切的喚了一聲,還是沒有得到李榮享的聲音,他不能再忍下去了,他家先生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墨染一下子撞開浴室的門,手里拎著的一桶熱水灑得滿地全是,他哪還顧得,一頭竄了進去,隔著一扇屏風,里面卻一點聲響都沒有。 墨染拉開架勢,預備著一切的突發情況,輕手輕腳地繞過屏風,屏風后的景象卻讓他震驚不已。 ——只有一個空浴桶,他家先生……他家先生消失了! 與此同時,上京城公主府里,長樂正和她的好姐妹、未來的堂嫂趙薈蓮邊做女紅邊說著體己話。 趙薈蓮手里做的那個正是要給柳英眉做新婚賀禮的福壽百子千孫圖,她靈巧地擺弄著針錢,問著長樂,面色十分憂心。 “meimei可清楚那個隱王是何許人也?這樣不甚了解的人,怎好輕易嫁過去呢!” 這樣的話若是從富昌侯嘴里問出來,長樂一萬句話準備著回他呢,那必是沒安什么好心的,但這話是趙薈蓮說的,那自當不同。 趙薈蓮是真為她擔心了,畢竟除了鮮少幾個人隱王江宗發就是李榮享外,大部分人還是不知道這個事實的,而且就算知道這個事實,也不會有人相信這個事實的,就算勉強相信這個事實,誰又敢相信李榮享和她之間發生過什么呢? 所以說啊,這事沒法解釋,那真是連最好的好姐妹都沒辦法說的。 哎,真是憂桑的事,不能明著秀恩愛,只好等著以后再說了。 長樂扔了手里的針線,撫了撫憋得內傷的小心臟,略顯憂郁地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婚妁之言,我娘肯定不會害我的,她說的能成,那一定能成的?!?/br> 這事只能往她娘身上扯了,雖然她娘從最開始就是反對的。 “哎,蕭華長公主自然不會的,”對于親娘這種標榜生物,趙薈蓮有著先天性的信任和崇敬,更何況依著蕭華長公主那尊貴的身份,還能不為著女兒的幸??紤]?可是為什么總覺得長樂被賜婚給隱王江宗發怪怪的呢? “我娘說,這人是我舅舅親自看過的,肯定沒問題的?!?/br> 為了給李榮享拉分,長樂大膽地把她舅舅贏帝搬出來壓重量,果然,趙薈蓮皺著眉頭信了,最后卻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哎,其實你第二次賜婚的鎮國公世子挺好的,誰知道會八字不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