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長公主說,不用小公主過去了,鎮國公夫人一個人來的,由她招待就好,”孫嬤嬤并沒瞞著什么,說得清楚明白。 “世子……世子沒來嗎?”盛夏一下子抓住了孫嬤嬤話里說的重點。 長公主這么重視她家主子的著裝打扮,還不是為了讓自家主子在鎮國公世子面前有一個完美的最初印象,以便有利于兩人今后的感情發展。 那么,世子沒來……想必長公主比著她家主子還失望吧?本來她家主子就不愿意見,這回可遂了心愿了。 至于為什么沒來,那才是更為重要的吧! 在孫嬤嬤的一片沉默中,盛夏沒有接著再問,等她以為她可以走時,孫嬤嬤又說道:“哄哄你家主子,讓她別多想,我在旁侍候的時候,也是聽到了些,鎮國公夫人說是她家世子忽染了風寒,起了一身的疹子,實是不好見客的?!敝皇沁@風寒染得也太湊巧了些。 寒冬臘月染風寒還有情可源,這眼瞧著五月天了,還能染到風寒,說出去誰信。 等著盛夏把這話稟給長樂,長樂聽完后撐腰大笑三聲,頓時覺得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連著什么脖子小蠻腰的,好像都吃了大力丸,簡直可以逛一個御花園不成問題了。 “這風寒染得好、染得好,”長樂一把撈起被她放在床上的小白,重重地親了小白的額頭一下,悄聲地說:“都是你家主人背后搗得鬼呦,你家主人好壞啊,你想不想他???” 李榮享這個厲害的家伙,給他點蛛絲螞跡,他就能找出千絲萬縷,倒騰出一片龍騰虎躍來,不得不說,干得漂亮! ——她家男人真是厲害??! 既然她家男人這么給力,她也不好太過坐享其成,也是該做點什么的時候了。 “本宮這身衣服,穿上去難得,可不愿意什么作用沒起,就脫下來了,”長樂抱著小白,轉頭沖著長樂說:“你去與孫嬤嬤說一聲,就說本宮要進宮住些時日,陪陪舅母,讓她安排!” 長樂要去別的地方,她娘肯定不會放行,但她要是在這個時候去宮里,她娘一定不會說什么,特別是在今天,鎮國公世子沒有來的情況下。 “是,”盛夏痛快應完,轉身出去。 她家主子是有主意的,不管她家主子有什么想法,她做奴婢的不問,只管照著辦。 她估計著她要是快走幾步,還能趕上剛來傳話沒多久的孫嬤嬤。 盛夏與孫嬤嬤說了她家主子的意思后,孫嬤嬤略一思忖,覺得這事可行,把小公主拘在公主府里,就是不想讓小公主與李榮享有聯系。 這么一算計,宮里與她們府里沒有什么區別,只要侍衛帶得好、看得住,宮里往外送消息或是見個外男,可比府里更加難如登天了,而且總拘著小公主,限制她所有行動,久而久之,也不是回一啊。 難得小公主主動提出要去宮里,又是在鎮國公世子沒來,閃了她們公主府的時候,這……簡直再好不過了。 孫嬤嬤帶著盛夏一起回了藏艷閣,讓盛夏等在門口,她先進去正堂。 此時,正堂的氣氛十分尷尬,蕭華長公主與鎮國公夫人不冷不熱地喝著皇上御賜的極品大紅袍,說著些無關痛癢的話。 鎮國公夫人如坐針氈,又不好來了就走,可在她兒子沒有來的前提下,她實在找不出什么話題能與蕭華長公主談到一起去的。 別說她們兩個的年紀隔著好幾十歲,就說人生軌跡也完全不同,雖然都是女人,但鎮國公夫人那是大印國正常女人從年輕到老年的生活日常,蕭華長公主呢? 哎,總不好和蕭華長公主討論哪個地域的男/寵更得人疼吧?外面最近幾天,又傳言說蕭華長公主看上了上京頭號青樓花坊驚鴻館的館主,綽號玉公子的李榮享,這真是…… 她都說不出口啊。 她擅長的那些上京貴圈里的八卦神馬的,估計著像蕭華長公主這么高冷、凌駕與貴圈之上,長年不參與貴圈八卦的皇女,也未必喜歡。 孫嬤嬤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又毫不避諱,當著鎮國公夫人的面前說了驕陽公主覺得心口悶,想要進宮陪皇后娘娘住些時日,鎮國公夫人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更顯蒼白。 孫嬤嬤出去做什么,鎮國公夫人大體猜出來了,孫嬤嬤又這么快回來了,還帶回來驕陽公主這么一個說法,她心口跳成一片鑼鼓。 聽說自己女兒要去宮里陪著皇后住一陣子,蕭華長公主先皺了眉,自己這邊剛把鎮國公世子沒有來的消息,傳過去,女兒就要去宮里,可見是極其傷心了,她也頗覺對不住女兒,還以為是十分穩妥的,必成的事,偏又出了岔子。 這件事,她必須要把控好。 經過柳承熙一事后,她女兒的婚事絕對不能再出偏差了,要不……她女兒真得死心塌地想著李榮享了,誰攔也攔不住了。 蕭華長公主久久不語,鎮國公夫人更坐不住了,她剛要開口,想挽回些什么,蕭華長公主根本不給她機會。 “既然長樂想去,就讓她去吧,她舅舅也想她了,別人本宮不放心,還要嬤嬤親自走一趟,陪陪長樂了,”她這邊努力的同時,長樂那邊絕不能放松。 李榮享是屬穿山甲的,有個縫,別管多硬的石頭,李榮享都能倒騰過去,就是今天這事,有沒有他插一手,都不好說的。 蕭華長公主把如此重任交給孫嬤嬤,孫嬤嬤哪里不知,連忙鄭重道:“長公主放心,老奴定會照顧周全小公主的,小公主金枝玉葉,哪能受了半分委屈?!焙竺孢@句話說得就是意有所指了。 鎮國公夫人已是發黑的額頭上,又冒出一層冷汗來。這是說給她聽呢,是她兒子不懂事,讓人家公主受了委屈。 小公主是金枝玉葉,她家兒子也不是破布爛襪頭,那也是她捧在手心里長大的。說一千道一萬,她就是娶了誰家的姑娘,也萬不會在未婚前,就受著親家母這份奚落吧,依著她家地位,誰不得捧著她說啊。 這份賜婚,別說她家兒子,就是她家本也是不樂意的。奈何皇家君主,違抗不得,他們這份委屈又是與誰訴去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盡量日更,啥話也別說了,求支持,眾親,本文還是偏長的,看看情節就知道了。 ☆、第68章 長樂住進宮里也有幾日了,一直住在皇后莊氏的棲鳳宮中,每日生活及其悠閑,說起來竟比在公主府里還要輕松許多。 她的身份在那里,她與李榮享的事,皇后并不知道,只以為她是來宮里住住的,皇后自不會多拘束她。 她那位皇上好舅舅,她只是在來的第二天才見過一面,還是他舅舅為了安撫她,怕她性子軟在宮里受慢待,特意來瞧她一眼,與她說上幾句話,用了一頓膳的,以后再也沒有見到。 聽說因為國事繁忙,連著生兒造子這種大事都耽誤了,連著好些時日,幾乎未踏足后宮各院,搞得后宮眾嬪妃很是哀怨。 在宮妃的一片哀怨聲中,皇后莊氏很是開心,別說因著長樂到來,她還見過圣上一面,還因為在她名下養著的大皇子,一直不太好的身體,近來有些轉緩,竟可以下地走兩步路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這孩子尤其還和長樂很好,不過才與長樂見過幾面,竟已十分投緣,每日睜開眼睛,就要找jiejie,看得皇后莊氏都很嫉妒了,連著逗笑說:“這孩子白養了,還沒娶媳婦,就把母后忘腦后,只惦記漂亮jiejie了?!?/br> 一宮的人,都為這句,跟著歡聲笑語起來了,儼然成了這沉悶后宮后,最和諧的一處了。 長樂知道莊皇后什么意思,她估計她這是比大皇子大上十歲,她要是只比大皇子大個三、五歲,莊皇后都得效仿漢武帝他娘,搞一出‘金屋藏嬌’出來。 想想都是一頭冷汗! 長樂來宮的第五日,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孫嬤嬤不知道接到公主府來人通傳的什么消息后,與她道了一聲別,匆匆離宮而去。 無論她怎么輕聲軟語地追問,孫嬤嬤都沒有說,只說是府外傳了些不利于長公主名聲的流言,她要回去幫忙處理,并沒有別的什么事,還安慰長樂不要多想,好好在宮里住著散心。 長樂覺得這事很有蹊蹺——還有什么流言,能污于她娘的名聲?她娘那名聲,不是她做女兒的不孝,依她覺得,那已是鐵打的糟糕了,任何物件攻擊不透。 她隱隱覺得是她那肯定不能成的婚事,出了問題。難道鎮國公世子這么快就行動了? 這時,就能看出在宮里的不好之處了。 來了宮里,她倒是比在公主府上清閑了些許,不用聽到她娘每日和她念叨一句鎮國公世子有多好時夾帶說三句李榮享有多不好了。 其實她明白,在她娘豐富的人生履歷里,能進得她娘眼里的男人,除了周灼都一個模樣,都談不上好。只是不好的層次有多差罷了。 ——鎮國公世子在不好里就是好的,李榮享在不好里是更不好的! 這個說來真悲哀! 平心而論,鎮國公世子也是個好男人,在‘情’一字上,可以為了所愛的女人拋棄整個家族和所處的階級地位,甘心淪落下層,不說這人有多不孝、多自私,卻也當得‘情癡’名頭,負了所有人,卻不負心上人。 相對這么一個‘情癡’,她覺得李榮享更好。 李榮享是潛移默化的,知道自己在乎自己的娘,也知道自己的娘不喜歡他,他卻從未想過用極端的方式,卻要化不可能為可能,爭取到自己的娘對他接受的一天。 愛她卻不傷害她所在乎的,哪怕要經歷很久很漫長的一個過程,為了最后的圓滿要憚盡竭慮,卻在所不惜。 在宮里,躲過了她娘日復一日洗腦似的念叨,得到的消息卻沒有在公主府里的多了,想遣個人出去問問,更是難上加難了。 ——宮里這一出這一進的,哪是那么容易。 日子過了五月頭,艷陽一日勝一日了。 這一晚上,長樂睡得不□□穩,早上卻醒得很早,習慣性懶床懶到若是再懶下去,早膳和午膳就要并到一處了,想著昨天答應了煜弟弟也就是大皇子,下午要陪他一起讀《論語》,不可再耽誤了。 長樂起床洗漱后,隨便用了一口粥和點心,盛夏侍候著她換了一件粉白色紗羽宮裝,梳了朝云近香髻,插了一根雕著玉蘭花頭的玉簪,帶了一對同是玉蘭花頭的耳釘,小巧明潤地貼在耳垂上,映襯得長樂粉腮生輝。 一切準備就緒,長樂抱起李榮享送她的那只懶洋洋的小白狗小白,走起來。 因為皇后和大皇子有午睡的習慣,這個時候正是睡著,她不好去打擾,準備先去御花園消消食,等著皇后和大皇子醒了后,她在過去。 長樂抱著小白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走,盛夏和另兩名皇后娘娘派來侍候長樂的宮女在后面跟著。 因著皇宮的特殊情況,蕭華長公主原本派來‘保護’長樂的侍衛暗衛什么的,就不能帶進來了。 長樂在公主府時的那一串長長的尾巴就從猴尾巴變成了兔尾巴。 好在沒有侍衛暗衛的,單指皇宮這地界,蕭華長公主就放心了。 母女兩個都是皆大歡喜,真是謝天謝地,皇恩浩蕩啊。 在快要到達御花園時,有兩條小路叉出三道路口來,長樂左右瞧瞧,她自然知道左邊的路口是去往御花園的,中間的路口一直往前走,穿過一條長廊可以到達賢妃娘娘所居的洛河宮。 賢妃娘娘所居的這座宮殿,原先可不叫洛河宮,這是賢妃娘娘生完二皇子后,贏帝傳旨國師,特別在國寺祭祀祈福后,算得賢妃娘娘命里五行缺水,更兼得生二皇子時兇險萬分,才從原名改成洛河宮的。 這‘洛河’兩字,不指是給賢妃娘娘補水的,它還出自前朝傳世的經典名文《洛河賦》,這宮名自是影射賢妃娘娘是像洛河神女一樣絕麗的女子,而長樂私心以為:整篇好文《洛河賦》,他舅舅可能就看上一句‘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了。 如果自己的前世真的存在,如果自己真是重生一回,而不是做了一個長長可怕的夢提醒自己,那么,不管是前世,還是夢里,賢妃娘娘都是比自己早死的人,這時節,她百天都燒完了。 若自己是偷得浮生一世夢,那么賢妃娘娘……她是什么呢? 因為要照顧二皇子,皇后免了賢妃娘娘每日請安的慣例,長樂來宮里也有幾天了,賢妃娘娘卻是一直沒有見到的。 她如今住在皇后娘娘的宮里,又不好好貿然去洛河宮里見這位賢妃娘娘,可她心里又奈何不住想見見賢妃的欲/望,探一探虛實。 就在長樂恍神間,她懷里一直懶洋洋,對誰都不愿意正眼瞧一下、甚至連眼睛都不愿意睜睜的小白狗,忽然在她懷里掙動起來。 這還是自打她抱起小白以來的第一次,長樂沒有防備,抱著小白的手臂一松,小白后腿一蹬,整只竄了出去。 “小白,”長樂忍不住驚叫一聲,卻見小白,沒往左也沒往中,竟然直直地往右面那個路口跑去了。 平時里,也看不出來這條小懶狗有多么能跑能跳,偏偏今天這個時候,不讓它跑不讓它跳的時候,它離弦的箭似的飛快了。 長樂連忙后面追去,“小白,”她后面跟著的盛夏及那兩名宮女,自是也跟著她跑了過去。 小白越跑越快,長樂也跟著加快了速度,可她畢竟是深閨女子,修行得不是動作敏捷如脫兔,跑著跑著就有些漸漸追不上了。 長樂停下來喘氣的功夫,才發現她竟然跑進了一條她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而她身后跟著的盛夏及兩名宮女,竟不知什么時候也不在了。 她追小白跑來時,記得這只有一條路,好像跑散這種事,在筆直的一條路上是挺有難度的,可她又沒有跑多快,論體力,盛夏及那兩名宮女不應該跟不上她這個當主子的啊。 長樂這時才覺出不對來。 大印的正陽宮之大,那自不必說,皇家庭院肯定是舉國屬第一的。 要說角角落落,長樂都來過,那是有些夸大了,但像她今天來的這種與洛河宮和御花園同路口三岔道的、處于明面大處的地方,她不敢說閉著眼睛都能摸出去,至少在睜著眼睛的情況下,也不應該迷路啊。 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現在所處的這條路,在她的記憶中明明沒有,兩世里都沒有,為什么還會有一種她來過這里的堅定感,獨處在無人的陌生地方,竟也不怕。 許是被這種感覺所驅使,長樂在意識到不對后,竟沒有原路返回,而是順著這條看起來筆直的路,一直走了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直到這條路終結在一座大門上方連牌匾都沒有掛的破落冷僻宮殿處,長樂才算是走到盡頭,而她的小白還是沒有看到,瞧著那座宮殿殘破半缺的宮門,長樂估計著小白是竄進去了。 長樂走上了臺階,站進了門洞處,看到一塊灰突突、寫著‘鎖清秋’三個字的匾牌,應該就是這座宮殿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