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都什么樣子了,還去見客,還嫌不夠丟人啊,可憐他在上京城里豎立的翩翩貴公子的形象??! “叫什么爹,你要是再不聽我的話,我都保不了你了,你啊你啊,”永林伯拿著鞭子,鞭子對折指著歐子嘉,“屁本事沒有,膽子還越來越大,誰都敢得罪,早晚得把小命折騰沒了,你還不知道怎么死的?!?/br> 其實啊,事到如今歐子嘉挨了他爹這么一頓狠打和被淋了一盆黑狗血,還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他最近一直都挺聽話的啊,沒有欺男霸女,都是去國家允許消費的場合里玩樂的啊,按理不該把他爹氣出這么大火啊。 難道有人背后告他的黑狀……(長樂撇撇嘴角,誰有那個時間告你的黑狀,不過是順帶腳,李榮享笑而不語) 永林伯帶著歐子嘉過到五福堂時,歐子川已經拉著楊易寧賞過太湖石,坐在堂中品茶了。 等著這父子倆個一前一腳進來時,別說站起來已經準備好問安的楊易寧,被嚇個目瞪口呆接受無能,就連見識過他爹執家法的歐子川,都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有那么一對奇葩父子來撐文的,哈哈…… ☆、第14章 歸府 太拿自己當根蔥的人,往往特別善于裝蒜——長樂覺得用這句話形容富昌候府一府人都不為過。 她以前怎么就沒覺出來呢,一進富昌候府的大門,就從里面飄來一股子嗆鍋似的怪味呢。 往常長樂出門回府,也沒見過這么多人關心她。 門口排著她祖母老田氏派來的人、她父親富昌候派來的人,她二嬸小田氏派來的人,甚至還有柳國公府大田氏派過來的人,還有些七七八八的,說不上來哪路的小鬼,聚得門房都要擠破了。 她才下馬車,還沒踏上臺階呢,都伸脖子出來,像是圈子里的雞,等著喂食般擠擠咂咂的。 她若是沒經過前一世,還真不知道哪個人是哪個人的暗線、哪個人又是哪個人埋得樁子。 呵呵……,長樂假裝沒看到,她如今最好的反應,莫過于‘裝’。 她在公主府的時候,就已經警告過身邊人了,并組織他們集體參觀了被富昌候府送回來的裁春那具破爛的尸體,誰要是敢多說一句嘴,裁春就是最好的榜樣。 要讓他們知道,背叛了她這個主子,誰也保不住他們。 這世間大體沒有哪個奴才忠于主子忠于到愿意獻出自己性命的,別的地方或許還能跳出一兩個來,但富昌候府這地界,長樂才不信會有呢。 “郡主,咱們先回院子嗎?”郡主晉公主這事,雖然復元帝已經拍板定了,但圣旨和禮部的封號還沒下來,暫時還是要叫著郡主的。 裁春沒了,留夏就成了長樂身邊的首席大丫鬟了。在短短幾天時間內,她已經學會了在長樂身邊做奴婢的基本規矩。 “嗯,先回去,著小丫頭知會老夫人一聲,就說我梳洗休息一會兒用杯茶就過去給她老人家請安,我累了,別人就不見了?!?/br> 往常不管她從哪里回來,總是先去富昌候太夫人也就是她祖母那里請安的,但今天她要開場唱戲,準備工作還是很重要的,也得給別人家預備點時間不是。 ——有她那句‘別人就不見了’,那些‘別人’肯定前仆后繼擠去她祖母那里,堵著見她,她一鍋全燴,省著挨個找她,怪麻煩的。 富昌候府后院,有一處敬秀樓,是富昌候為惟一的嫡女長樂郡主修建的,位于府中東院西側一座小院的正中。 四四方方,沒半點出格也沒半點空隙,看著極規矩的小院,其建筑結構與后宮某處倒有點異曲同工了。 在一切都看清楚明白后,長樂越看這座小院越向個籠子了。 經了兩世,長樂已經不在意了。 有人騙我、欺我、笑我、辱我、害我、何以處之、唯有敬他、容他、讓他、忍他、隨他…… ——看準時機弄死他 。 時機很重要,報了仇,又不違天和、傷陰德,才是最好。 說是梳洗休息,那定是要梳洗休息的。散了頭發,放了簾子,長樂是真打算小睡一會兒的。 恍惚間,長樂聽到外間有人來人往的輕微動靜,都被留夏擋了回去。只說她家郡主精神不濟,正睡著,醒了要先去給老夫人請安,別的話并不多說,全是按著長樂的意思來。 長樂睡得安心,足有小半個時辰才醒,她床上一動,外間守著的小丫頭就聽到了,然后留夏率先進來,輕聲詢問,她示意后,外面侍候的一小隊人先后進來。 漱口凈面,收拾一翻起得床來,移步到梳妝臺前,長樂帶著幾絲慵懶,撐坐在精雕細刻的紅木圓凳上。 長樂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打磨光滑的菱花銅鏡里,映出一張絕美又驕艷的容顏,黛眉好似群峰攏聚、媚眼恰似水波輕橫,一雙眉眼盈盈之處,好似有春常住。 她這張臉啊,真是盡得父母真傳,哪怕富昌候總是懷疑她不是自己的女兒,她卻信得富昌候是她爹的。她這鼻、口妥妥是富昌候楊寧治的雕版。 前一世出了事之后,她還抱有天真,去找過她這個親爹,可人家根本不認她了,甩手就把她扔了出去,這一世,認不認的、是不是的也無所謂了,有沒有爹能怎么的,她有娘! “郡主,是否用這支紅豆釵?” 侍候梳頭的丫鬟清脆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說話間一只素手已經從五層高的妝盒里拿出一只釵頭鑲著九顆圓滑紅豆的釵,在長樂挽成高髻的發間比了又比。 長樂眉頭皺攏,這釵這些年了,竟然還在。兩世了,總有些舊人舊物,提醒著她,不走出另一條新路,就會在老路上跌倒啊。 若她沒記錯,這釵是月前立春那日柳承熙送給她,親手為她插上時,好像還說過一句rou麻麻的情話,什么相思紅豆此情中,人影成雙比翼飛。 那時,距離她重生,好像隔著幾日。 那時,她聽這話,還又羞又惱又愉悅呢,現在,只覺得惡心。 長樂身后侍候她梳頭的丫鬟看見,連忙把釵移開。 她沒有跟著長樂去鈴鑼胡筒,自是不知道外宅里柳承熙的事,但察言觀色是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必修課,郡主那些細微動作代表著什么,她怎能不知道。 奇怪了,郡主之前明明很喜歡這只釵的,更是連帶過幾日不歇,只是前些日子一覺醒來,似乎再也沒見她動過了。 見著身后的丫鬟把紅豆釵送回了妝盒中,長樂胸口緩緩吁回一口氣,唇角挑起一絲溫婉的笑來,“帶那只鑲南珠的釵吧,那是去歲老夫人送的,我是極喜歡了?!?/br> “是!”丫鬟應了,那廂里留夏也找出來配過的衣服,帶著兩個小丫頭撐著過來,讓長樂過目。 一件嫩黃色的廣袖上衣,配著月白色灑開襦裙,與長樂插在發髻間的鑲南珠掐絲銀的釵,很是般配,穿戴起來清新與露,倒如她嬌嬌弱弱的形象很是般配呢。 長樂贊賞地看了留夏一眼,“以后我這里的事,你要多上上心,下面有什么不懂規矩的,只管張嘴就是?!?/br> 留夏連忙惶恐表示,為郡主做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不過,有了長樂這句話,留夏在長樂這個敬秀樓大丫鬟的身份就算過了明路、正了名,以后管教起下面的丫頭小廝婆子什么的,也能順手。 長樂披上一件繡著迎春花的月白色披風,站在樓門口時,望著外面寬敞的青磚瓦地,笑道:“我去見祖母這一路上,不想見到閑雜人等,擾了心思?!鼻迓缝o街這種事,蠻好的,做起來呵呵噠。 “是,”留夏應著,就去前面吩咐丫頭小廝,這等子小場面,怕還用不上她娘派在她身邊的侍衛什么的。 長樂萬沒想到,她這一手,沒掃到牛鬼蛇神,卻掃出來個意外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啊,留言,好冷清??!我的心啊…… ☆、第15章 堂兄 長樂并不知道她那位堂兄楊易寧,為了能見到她,等得頭發都要抓掉一縷了。 是以在他派去的人被長樂的兩名小廝攔住擋回,見不得長樂時,他的心幾乎都要碎了。 他必須要見到長樂,永林伯所托之事若是能辦成,與自己之后的路,定能好走些了。他不想一輩子受制于人,一輩子被人擺弄。 楊易寧是個聰明人,哪怕心里急得盼得不行,他也沒有直接等去長樂的小院,而是著貼身書童盯在長樂的小院左右,暗中觀其動靜,瞧著長樂回來就來通知他。 為此,他自永林伯府回來至現在,已經有兩天沒有出門了。 在得知長樂回來后,他雖喜出望外,卻也沒有急慌慌過去,算計著長樂要給太夫人請安,必要經過瓊林園也就是候府東西院連接處的小花園。 楊易寧在假山背人處等著,讓自己的小書童去請長樂被攔后,他無奈,只得拿出隨身帶的短笛,輕輕吹起,希望這笛聲可以把長樂吸引過來。 這般小心翼翼、不顯山不露水,也是用心良苦,難為死他了。 長樂帶著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在前面小廝清過路后的一片清靜下,正要走過瓊林園,忽而聽到假山后傳來急切略帶感傷的笛音,腳步一頓。 未等留夏出言,陪在長樂身側另一名大丫頭已然先開口,聲音壓得很低,“聽這聲音,好似大少爺!” 滿富昌候府,有這雅興有這愛好的,也只有二房所出的大少爺楊易寧了。 提醒長樂的這名丫頭叫剪秋,與裁春、留夏及忍冬都是同一批被太夫人老田氏送來的。論年紀,還長留夏幾個月。 以前是裁春霸著長樂身邊大丫頭的位置,裁春又與老夫人身邊的劉嬤嬤有親,在老夫人面前頗遞得上話。 剪秋也努力過幾回,可惜長樂那時一門的呆性子,并不注意她們這些主動討好的,分辨不出好壞,也就不注意建立競爭上崗制。 剪秋也懦懦地失望了好一陣子。哪有人一輩子想做底層的奴才,誰心里沒有一股勁,爬上去,要爬上去呢! 剪秋和長樂身邊別的丫頭不同,她是幼時外面買來的,在府里沒有根基,她若想混得出息、能配個好人,總要想些旁的門道才行。 眼看著自己的歲數一天一天大,在她正愁得無處安放一顆‘忠心’急得抓心撓肝時,自己主子那木訥性子好像一夜之間覺醒了。 裁春出事后,她眼見著以往同她一樣被裁春壓一頭的留夏得了重用,心思就有些不平了。 被剪秋搶了在長樂面前露臉的機會,留夏只是面色微動,緊跟著說道:“剛剛小全子清路時,碰到了大少爺的書童,看樣子是想要見您一面的?!?/br> 想搶本姑娘的活計,那就看看誰更有手段、更懂得露臉,留夏心里也不服。她好不容易把裁春盼死了,還能讓別人搶了她現在的位置。 自己主子眼瞧著和以往不一樣了,前途也更加光明,她這做奴才的,還不得跟著鑲金邊,她怎么能放過這大好前景。 剪秋心里也清楚‘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她只要多在主子面前露兩次臉、刷刷存在感就行。 她現在已是大丫頭的位置,別的不急于一時半刻,只要主子記得她,將來肯用她就行。 兩個丫頭之間的斗法,長樂哪能看不出,她假裝視而不見。 她剛剛著手于梳理人脈,身邊人沆瀣一氣,她反而不好識清管理,如此這般,確實也能看出個別人的居心和能力來。 耳聽著那笛聲的節奏越發急切,清雅全無,都要吹出琵琶的《十面來伏》的效果了,長樂心頭微動,說來她也正好想找她這個堂兄聊一聊,人家主動送上門,她必然要好好招待。 長樂沖著剪秋打了一個眼色,剪秋心里一喜,立時明白長樂的意思,帶著余下的丫頭散到了假山左右,挨處布了位置,保證長樂若想與楊易寧說些什么,絕不會有人‘不經意’打擾的。 “留夏,你和我過去!” 長樂一個眼色吩咐了剪秋打理外圍,卻帶著留夏過了假山后面,其用意可想而知。 這下子連一直悶聲不語的忍冬,都有些忍不住了。 她不用長樂示意,連忙帶著另一個小丫頭,主動去了瓊林園的前面路口堵著去了,哪怕那里剪秋已經派了一個小丫頭盯著呢。 留夏前面開路,長樂隨后跟著,繞過了兩棵男人腰粗般的大桃樹,緩步走到假山后面。 假山后有一片小小的桃林,那里的桃樹沒有長樂剛剛繞過的兩棵桃樹腰粗,但卻是在高度上超越了它們。 高高挑起的桃枝,在桃花初粉的季節,映著桃林邊站著的那個穿著淡綠色刻絲錦制成的襦衫男子。 那身衣服已經漿洗得半舊,顏色早已暗淡,穿在這男子身上卻顯不出一絲的局促來,反而有一種淡淡煙攏若仙的氣質來。 長樂不禁感嘆,楊家的男人真是無論嫡出庶出,都是一樣的俊美,氣質甚佳,兼得楊易寧自幼苦讀,學到如今,進士及第,周身都透出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韻來。 兩世來,長樂與楊易寧的接觸都不是很多,卻恍惚聽過些他這個堂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