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黛玉,童養媳(上)
“嗯,江湖騙子往往張嘴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口中這句!” 你是鐵了心的要砸我招牌?不提醒提醒他,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光輝歷史了! “你別忘了,我這個半仙是你親封的!” “是嗎?”陳鑫同學終于有反應了,“所以說朕才要替天行道?!?/br> 他這句話說完,英語老師又從轉過身去,開始了固定詞組的搭配用法的老生常談。 我以比老師板書更快的速度在腦中過濾了一遍“t”的所有固定搭配的含義和用法,心中升起一個念頭,“我本來也幫你算了一卦,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不想聽了?!?/br> 陳鑫不為所動,我氣結。 半晌英語老師終于口干舌燥,功成身退般靠在講臺上,氣若游絲地說,“剩下十分鐘時間,我們來做兩篇閱讀理解?!?/br> 右側傳來一聲,“說來聽聽?!?/br> “你不是說我是江湖騙子嗎?騙子的話你也信?” “信不信是我的事,你且說來聽聽?!?/br> 他面露微笑,這該死的梨渦,又來魅惑我。 我攤開練習冊,用雙倍語速諂媚道:“施主面相清奇,百年難得一見,一看就是國家棟梁之才。不過注定命犯桃花,而且都是爛桃花,若想躲避,須聽在下一言!” 陳鑫勾勾手指,意思是“愿聞其詳”? 嘿嘿,中計了吧? “珍惜眼前人!” 這句話我是用十倍語速說的,模模糊糊連自己都聽不清楚,所以陳鑫有沒有聽明白,我也不知道。 然而胸膛內猶如萬馬奔騰。 做到第二篇閱讀理解最后一問“hat is the authr’s purpse in riting this passa?”時,右邊飄來一句若有似無的“嗯?!?/br> 我拿筆的手頓了頓,嘴角上揚,胸有成竹的在括號內填了答案“a”。 十一月的最后一個周末,我是被球球小朋友叫醒的,過程極其曲折,不便復述。反正最后逼得他卷起窗簾,掀開我的被子,邊跑邊喊:“mama,伊一jiejie她賴床,她怎么那么懶呀,馬上就要吃午飯了,我看見她流哈喇子了!” 童言無忌,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忍! “袁建國,伊一jiejie作業多,課業重,晚上睡得晚,你小聲點,別吵著jiejie睡覺!” 是小汪阿姨的聲音。 “可是睡得再晚也要吃早飯呀,我們老師說早飯要吃好,早飯最重要了!” 現如今小學老師都這么閑嗎?一日三餐也要管? “早飯要吃好,午飯要吃飽,晚飯要吃少,伊一jiejie她太不懂事了!” 幾日不見,袁建國小朋友你是要上房揭瓦嗎?! “球球說得對,再去叫,她要是還不起來,阿姨罰她一整天都不準吃東西!” 是我母上大人朱女士的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 拖鞋在地板上發出毫無節制的敲擊聲,伴隨著“啪嗒啪嗒”的聲響,也只有球球才能發出來,因為拖鞋不和腳。 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這家伙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花樣出來,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棉被套在身上,從頭裹到腳,活脫脫一個睡眼惺忪的俄羅斯套娃。 “伊一jiejie,你終于醒了,我們來玩游戲吧!” 我動動腳趾,邊打哈欠邊問,“你想玩什么?丟沙包?捉迷藏?摔方寶?羽毛球就別打了,今天風大?!?/br> 說完我打了個寒顫,“還冷?!?/br> 球球半是迷茫半是不解地問,“伊一jiejie,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我拭去眼角的淚水,嗯,好吧,還有眼屎,“醒了?!?/br> “那就是睡糊涂了?!彼麓硕ㄕ?。 然后他用與年齡極其不符的老陳口吻教育我,要跟上時代的步伐,要與時俱進。我剛才提到的游戲是他小時候常玩的(球球小朋友請問你現在是有多老?),不過現在他長大了,已經不玩那種游戲了。 “伊一jiejie,你知道《仙劍奇俠傳》嗎?還有《魔獸爭霸》?我之前在陳鑫哥哥家玩過,可有意思了!” 他這句話徹底把我喊醒了,我糾正道,“是在陳鑫家玩過,還是你看陳鑫玩過?” 兩者區別很大,你別想忽悠我。 球球眼珠子一轉,和我嘻嘻哈哈起來,“伊一jiejie,你知道家里的電腦密碼嗎?”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這孩子什么不學,偏學陳鑫玩游戲打電腦?!身為他的jiejie,我有必要防微杜漸。 于是蔣伊一同學瞬間教導主任附身,我正了正鼻梁上的鏡框(無實物表演),言辭懇切,“球球,誰準你玩電腦的?嗯?電腦有輻射,盯著屏幕看對眼睛不好知道么?而且玩游戲容易上癮,你看電視上有多少孩子因為沉迷于網絡游戲而荒廢學業,成為網癮少年,最后離家出走,導致父母天天以淚洗面的?你也想成為那樣的人嗎?乖,好好讀書,你要實在無聊,jiejie這兒有課外書,你要看嗎?” 話音剛落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一大早上抽的哪門子風。 球球一臉茫然,“伊一jiejie,你確定自己真的睡醒了么?” 昨天晚上小汪阿姨打電話約我媽今天出去逛街,朱女士索性邀她和球球來家吃午飯,袁叔叔中午有飯局,我爸去菜場買餛飩皮還沒回來。 我哆哆嗦嗦套了兩層秋褲,穿襪子的時候發現右腳一只襪子前面破了個小洞,正猶豫著是扔掉還是縫補縫補,畢竟左腳的一只完好無缺,一扔就是扔一雙,未免有點可惜。于是翻出針線盒,挑了根黃色細線,穿針引線起來。這種活我經常干,不記得具體什么時候了,外婆眼神不好,以前還能“自食其力”,現在只能“假手于人”,每次我幫她穿線的時候外婆總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喲! 然后等我把穿好的針線遞給她后,她又會很開心地說,“我們伊一怎么那么能干呀!” 所以我穿針引線的功夫確實到家,不過針線活就……反正套在鞋子里面,誰看啊,又不是繡花,把洞“填”上就行,自己穿著舒服就成了對吧? 嗯……蔣伊一同學你真是太賢惠了,誰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呀!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連番茄炒蛋都不會的生活白癡。 我爸買餛飩皮的速度完全比不上我媽和小汪阿姨合力包餛飩的速度,她們才是專業的賢妻良母,我媽準備了倆種口味的餛飩餡兒,一種韭菜鮮rou的,一種青菜鮮rou的,里面還各自加了蝦仁、香菇、蘑菇等提味兒,內容甚是豐盛,我的胃表示它甚至滿意。 然而這個美好念頭在我媽對我說“伊一,水壺沒熱水了,你燒一下,還有陽臺上的衣服自己收好疊好,多大的人了還沒人家球球懂事兒,昨天幾點睡的?大白天看書不好嗎?偏要挑燈夜戰,和誰學的壞習慣,晚上看書對眼睛不好,一放假生物鐘就亂套了,我不叫你你準備睡到幾點呀?”后破碎的連渣都不剩。 你們有沒有過產生過這個想法?等我以后當娘了,一定不會像我媽那樣啰嗦,我一定會是個尊重孩子,不啰嗦不愛管閑事,孩子想玩兒就玩,不愛做作業就不做,萬事任由他們做主的好mama。 我是想過的,就好比現在。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因為后來的后來我發現,我不可能做得比我媽更好了,她的愛是無私的,是經得起歲月沉淀的,是找不到任何參照物沒有盡頭的。她在我心目中是獨一無二的,是神一般的存在。 我永遠不可能超越她,永遠。 我把熱水瓶一個接一個灌滿,洗漱完畢,曬干的衣服疊好收起后,陪球球一起趴在廳的茶幾上寫作業。 “你玩貪吃蛇嗎?”小靈通上的游戲實在太少了,除了貪吃蛇就只剩俄羅斯方塊了。 “要不玩俄羅斯方塊?堆箱子?”朱女士的小靈通被我鎖屏、解鎖,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按了好幾遍,依然沒找出其他有創意的游戲。 球球吹掉田字格上面的橡皮屑,興致缺缺地說,“算了,我還是寫作業吧?!?/br> 垂頭喪氣的樣子實在讓我心生愧疚。 突然他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兩樣放光盯著我看,“伊一jiejie,我們下午就找陳鑫哥哥玩吧?吃完飯就去!” 好主意!不過今天不行。 昨天晚上接到鐘偉祎的電話,鐘大班長特地打過來提醒我今天下午兩點在工人體育館有我們學校與市一中的籃球友誼賽,我答應過他會去給校隊加油的,不能食言。 “不來就是不仗義,小心期末考試的名次會比期中考還要差,你可想好了,物理能不能及格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這他媽哪里是邀請嘛,分明是詛咒,是恐嚇,是威脅! 算了,為了我的期末成績,為了我物理考試能及格,為了我下次不再排倒數,我還是去一趟比較好,雖然我知道這個詛咒與我的成績單沒有任何因果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