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昨天
當我把這一想法和鐘偉祎交流的時候,他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我說,“蔣伊一你腦子被酒精罐了吧?趕快揮發揮發,你懂什么是男人嗎?!” 我怎么不懂?我爸一喝酒就抱著我媽說“老婆我愛你,老婆你是我的光!” 第二天酒醒后他又會說“我怎么可能會說這個?你們娘兒倆就編吧!” 然后我媽每次都捶胸頓足,“伊一,下次給你爸錄下來,看他還怎么賴!” 雖然我不懂記錄此證據有何意義,但我媽喜歡,凡是我爸覺得沒意義的事我媽都喜歡。 “我不懂你懂?”我不服氣。 “廢話!我是男人我不懂?”鐘偉祎在任何學術問題方面都不服輸。 “那你說什么是男人!”我回他。 畢業壯人膽,別以為你分數比我高就什么都懂! “我……我……老子就是男人,你眼瞎??!”他說完這句話,臉比袁周袁還紅。 我也低頭不說話了。 晚風也被酒精罐了吧?怎么吹得人暈乎乎的。 馬路旁經過的行人時不時向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指指點點的也有,我小聲嘀咕,“快走吧?!?/br> 我管你是不是男人? “說真的酒不是個好東西……”鐘偉祎彈了下我的額頭,力道不大。 我蹙眉,“你喝過?” 他露出一絲苦笑,語氣平淡,“我堂哥高考前一天,他爸,也就是我大伯去世了,酒精中毒。你覺得是因為什么?別想太多,就是酗酒!那天救護車把他拉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了,家里人還想瞞到高考結束,可怎么瞞得???” “那你堂哥……” “他復讀了?!辩妭サt停下來看著我,“所以我不會喝酒的,就算以后到了法定年齡我也不會碰的?!?/br> “嗯......你有這個覺悟你爸媽一定非常開心!”我舉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欣慰。 “蔣伊一你......”他笑著搖搖頭,“你......” 我什么? 我一眨不眨盯著他,他臉頰微紅,半天擠出四個字——“你有眼屎!” 我靠,鐘偉祎你又來這招! 回家后我把鐘偉祎堂哥的這個故事原封不動轉告蔣先生,并警告他,“老爸,你以后要少喝酒,喝酒對身體不好!” 我爸聽后感動得一把抱住我,“還是閨女好啊,沒白養啊,沒養個白眼狼??!” 我媽搖搖頭,“就你爸那酒量,呵呵,咱娘兒倆放一百個心吧!” 我也這么認為,你看我爸還沒開始喝呢,就已經醉了。 初中畢業聚會的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想著。一會兒想起方堯和文婷,她們倆個人重逢在同一個高中,狹路相逢,冤家路窄,今后不知道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一會兒又想起張健,想起他對文婷的百般疼萬般愛,替他可惜也替文婷可惜。 我不知道這算什么,張健對文婷的感情,是愛情嗎?是求而不得的執著,是不甘心?還是僅僅對美麗女孩的欣賞,轉而遇到更漂亮,更優秀的女孩,就會淡化這段感情? 我不知道。 梓桐說過,大人認為我們不懂愛情,分不清楚喜歡和愛。 當時的我不認同,現在的我依然不認同。 大人世界里,那些附加在“愛”上的,諸如房子,車子,存款,工作,家境……等等繁雜厚重的“附加條件式”愛情,就比我們成熟,比我們永恒嗎? 并不會。 我們的更純粹,更熱烈,更自由吧。 盡管我們不能大聲說出來,告訴所有人,看吧,毋庸置疑,這就是愛情! 不是鎖在條條框框,囚籠中的感情。 而在我看來,最悲傷的愛情不是“梁山伯祝英臺式”兩敗俱傷,兩廂殉情的愛情,也不是《薰衣草》里面“梁以薰與季清川式”陰陽相隔的愛情,更加不是八點檔偶像劇那種明明解釋得清楚,明明沒有所謂的曲折,明明可以在一起,卻“圣母瑪利亞式”你好,他好,大家好,我才愿意好的愛情。 在我看來,最悲傷的愛情,是單戀,是暗戀,是心里再怎么喜歡你也要裝作若無其事,是即使說出來也沒有結果,是即使知道沒有結果,也忍不住要說出來,把尊嚴踩到腳底下也得不到回應的感情。 是張愛玲說的,卑微到塵埃里的愛情。 張健對文婷,是這種吧? 我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什么,多管閑事也好,胡思亂想也罷,這些人,在我告別自己初中生涯的同時,基本也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 今天,我突然好想她們。 文婷,方堯,張健,還有仇元昊…… 夜深人靜,果真適合游思妄想。 我還想起小時候的一個jiejie,叫什么不記得,長什么樣子也不記得,我只記得她是爸爸一個戰友的女兒,大學考到了本市,人生地不熟,開學第一天老蔣開著部隊的吉普車去接她,送她入學,我就屁顛屁顛地跟在后面。 新生報道,參觀寢室,朝氣蓬勃的校園。 當時那位jiejie牽著我的手,笑盈盈地問我,小伊一,喜歡上學嗎? “嗯,喜歡!” “那你要好好讀書,長大后考大學,考上比jiejie更好的大學,好不好?” 我現在,離那個目標,更進一步了吧? 袁叔叔和殷叔叔說要為我和陳鑫慶賀,慶賀我們倆個不負眾望雙雙考進啟明中學,他倆做東,地點老地方,喜洋洋大酒店。 四個大人喝的是白的,白酒。 我和陳鑫喝的也是白的,雪碧。 主題是為我們倆人慶賀,所以席間免不了敬來敬去,我前一筷子菜還沒咽下去,后一杯酒又敬過來,以至于散場時我比他們四個臉都紅。 別誤會,我喝的是雪碧沒錯!只不過我和陳鑫坐在一起,他們一杯酒敬倆個人,每次陳鑫拽我站起來的時候他們的臺詞都是“坐坐坐,別和叔叔氣,恭喜你們,恭喜你們!” 恭喜什么???你們倒是說清楚??! 我媽還一個勁兒地跟在后面攛掇,“伊一快說謝謝啊,叔叔敬你們,你們倆個也不知道回敬叔叔們???你看叔叔阿姨們平時對你們多好!” 然后我爸和陳叔叔手拉手說,“對!對!對!” 對個屁???你女兒快羞死了! 這算什么?訂婚宴?還是直接跳過訂婚奔結婚? 哎喲,人家還小啦,你們真的……這樣不好啦! “伊一jiejie,雅典在哪里?”吃完飯后我們幾個小孩聚在殷叔叔家看奧運會,殷叔叔倆個女兒都不在家,陳瑞被李阿姨帶回家睡午覺。 “希臘唄!”我回球球。 “那希臘在哪里?” 冰淇淋都堵不住你的嘴! “嗯……歐洲!”我答。 “歐洲呢?歐洲在哪里?我們老師說世界上有歐洲、亞洲、非洲、大洋洲、北美洲、南美洲,南極洲。我們所處的亞洲是七大洲中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一個洲,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們占據地大物博的先天條件,經濟卻遠遠落后于歐洲呢?希臘大嗎?雅典美嗎?經濟發達嗎?” 你“十萬個為什么”附體嗎? 我捏了捏眉心,現在小學生還學經濟學?我能說我一問三不知嗎? 陳鑫開門進來看到的情形就是球球仰頭望我,求知欲爆棚;我低頭看球球,抓耳撓腮。 然后我看著陳鑫,笑了,空中飄過四個大字:哈利路亞。 如果球球問的不是歐洲而是亞洲,我想我看到的將會是:阿彌陀佛。 就讓他們倆個邊兒上待著討論這些歷史遺留問題吧!我好不容易脫離題海,誰再問我我和誰急! (五分鐘后) “伊一jiejie,希臘國旗長什么樣你知道嗎?” 你的陳鑫哥哥這么快就給你講明白了? “你真不知道?”球球急了。 我是真不想搖頭啊,丟臉! “我去做作業了?!鼻蚯蛄艚o我一個悲傷的背景,開門走了。 “他去哪里?”我問陳鑫。 “做暑假作業啊,剛才小汪阿姨讓我來叫他?!标愽我黄ü勺轿疑磉?,臉上的笑容逐漸綻放開,慢鏡頭下的他越笑越開心,我從沒見過誰笑得這么有層次感。 他像在笑一個傻子,而我就是那個傻子。 “你笑吧,別憋壞了?!蔽艺f。 “哈哈哈哈哈,蔣半仙你可算幫了我一個大忙!剛進門前我還在想怎么勸球球呢,誰知道你……哈哈哈……” “你和他說什么了?”我問他。 “我和他說啊,球球咱倆打個賭,你去問你伊一jiejie知不知道希臘國旗長什么樣?我賭她不知道。結果你猜球球怎么說?” 我茫然地看著他。 “球球說他也想賭你不知道,哈哈哈,可是沒辦法,人總有先來后到,他輸了就要去做作業!說實話,我還挺怕你知道的!” “我沒讓你失望吧?”我嘴角抽筋。 陳鑫咬著下嘴唇,瞇眼看我,一秒、二秒、三秒……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笑好不好?我心臟快跳出來了! “伊一?!标愽紊焓秩嗔巳辔业念^發,“你從沒讓我失望過,不過……你這個腦袋到底裝了什么東西?我真好奇你是怎么考進啟明中學的?你確定答題卡沒涂錯?試卷沒拿錯?” “你家答題卡涂錯試卷拿錯能考出高分???你以為拍電視劇呢!”我吼他。 “行啊,可以啊,現在敢跟朕頂嘴啦!”我的腦袋被他揉成了一個雞窩。 ...... 陳鑫,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