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鬼走到弋陽旁邊，把買來的早餐袋子遞給他。

    又指著過往急匆的人群，說：

    “伯陽你看?！?/br>
    “這些人從我們身邊走過，你能記住的有多少呢？”

    她把牛奶拿出來，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漫不經心的。

    “對寂和來說，你就是這些人?？v使能記住臉，也是可以隨時拋棄的過往者?！?/br>
    也許陸鬼說的沒有錯。

    他是可以被放棄的，像垃圾桶旁邊的易拉罐，生日蛋糕上被吹滅的蠟燭。

    弋陽走出華人街，打車往機場走。

    陸鬼也躥上了出租車。

    “你去哪？”

    “回北京。陸鬼，你該開學了吧？”

    她往旁邊縮了縮，看向窗外并不回答這個問題。

    “今年就高三了，功課要抓緊。不要讓舅舅擔心?！?/br>
    陸鬼不耐煩的敷衍道：

    “哎呀，知道的知道的。過幾天阿爸就來抓我回香港了?！?/br>
    弋陽不再說話了。

    一路到機場，直到下飛機恒婧來接機的時候才吩咐司機送陸鬼回別墅。

    而自己，當天下午就去上海出差了。

    他在上飛機前接到了長安打來的電話。

    那邊很小聲的說：“弋先生?！?/br>
    “嗯？長安。怎么了？”

    “你在找我jiejie嗎？”

    弋陽坐在候機室里，看著電子屏幕密密麻麻的字。

    他說：

    “你知道？”

    “黎川哥哥告訴我的?！?/br>
    “嗯。她在a鎮嗎？”

    “對?！?/br>
    電話那頭欲言又止了很多次，最后長安終于鼓足勇氣，開口說：

    “弋先生。謝謝你?！?/br>
    謝我？

    “謝什么？”

    “謝謝你把我jiejie從災難里帶出來?！?/br>
    肯定又是黎川說的，他把證件遞給檢票員。

    “長安，不用謝我。好好照顧寂和?！?/br>
    “我會的?！?/br>
    剛找到位置坐下來，就有乘務人員朝弋陽走過來，輕輕地有禮貌的說：

    “先生您好，飛機很快就要起飛了?！?/br>
    “為了保障飛機導航幾通訊系統的正常工作，麻煩把手機關機或者調至飛行模式?！?/br>
    他朝來人點了點頭，然后對著話筒說：

    “長安，我現在去上海出差。等下飛機了再聯系?！?/br>
    “好。一路順風?！?/br>
    掛了電話后，長安把手機放在床頭的柜子里。

    然后走出房間，看見剛洗漱完的寂和在廚房里忙來忙去的。

    “姐。你休息會，讓我來?！?/br>
    寂和把玉米切成一塊一塊的，放進燉缽里。

    “不用。你去看書就好?！?/br>
    長安坐在飯廳，拿著書也不貼眼看，只盯著廚房。

    等寂和把菜都洗好切好了，又在灶上煲著湯，才出了廚房坐在他對面。

    她拿紙把手上的水擦了擦，漫不經心的說：

    “長安。你收拾一下東西?！?/br>
    長安愣住，抬頭看向寂和。

    “收拾東西干嘛？”

    “我們去國外定居?！?/br>
    去國外？長安搖了搖頭。

    “姐，你知道的。我喜歡安定。況且a鎮很好?！?/br>
    “不去國外，那去北京。我托黎川照看你?！?/br>
    長安不明白了，怎么這次寂和如此堅定的想讓他離開。

    他乖乖巧巧的低下腦袋，搖頭。

    “我想留在這?！?/br>
    “長安，你——”

    你留在這不安全。

    寂和嘆了口氣，看著他的眼睛。

    “隨你吧。你可以留在這?！?/br>
    “但是五個月后，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會帶著你和阿婆離開?！?/br>
    長安不說話了。

    寂和知道，他這是無聲的反抗。

    吃完飯，寂和就待在小閣樓，看著窗柩外清明的月色。

    她伏在桌子上，也許是一路奔波太信靠，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寂和做了噩夢。

    夢見火光沖天，小小的她背著昏迷的長安一路跑著。

    身后是那座黑壓壓的老宅，火焰直躥。

    有凄厲的聲音傳出來，像刀子一樣磨人皮rou。

    長安腦袋上的血滴在她的臉上，溫熱一片。

    高高的雜草林子里，有細小的刺劃傷了她的小腿，手臂以及臉龐。

    寂和不覺得痛。

    她一邊喊著長安，一邊拼命的逃。

    一直跑一直跑。

    月亮碩大，像車盤，照得人無處遁形。

    跑到最后，她跌進泥土地里。

    突然，底下變成了血漿沼澤，伸出一只手來。

    這只手干枯，褶皺，有帶著泥漬的長指甲。

    它緊緊的拽住寂和，用力的往下拉。

    還發出凄厲的叫喊聲。

    “把我兒子的眼睛給我?。?！”

    寂和拼命的掙扎。

    整個身子陷在了沼澤里，只剩一雙眼睛一只手在外面。

    她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卻感覺到有雙溫熱有力的手拉住了自己。

    寂和慢慢的睜開眼睛。

    看見了明亮月光下，笑得燦爛勾人的弋陽。

    他說：

    “阿寂，你不要怕?！?/br>
    “我帶你離開?！?/br>
    弋陽？

    他怎么出現在自己的夢境里？

    寂和驚得從睡夢中睜開了眼。

    她直起身子，動了動被枕麻掉的手。

    然后往樓下走去。

    面上平靜，心下一片波濤。

    寂和在a鎮陪長安住了小半月。

    每天和長安一起曬曬草藥，

    搬著搖椅坐在門前吹著風，穿過竹林帶夏天涼爽氣息的微風。

    兩個人時常一起研究新的菜式，去山坡上摘野花，到楊柳河邊垂竿釣魚。

    時間過得很快。

    九月倒數三天的時候，寂和站在閣樓窗戶邊上，點了一支煙。

    她看著在斯里蘭卡的時候，雨霖給自己發的短信。

    邀請寂和參加十月一號的訂婚宴。

    算算日子也就這幾天了。

    寂和打算離開a鎮，等過幾個月再回來帶走長安。

    她吐著煙圈，看著窗外的月亮。

    手機突然叮的一聲，有消息提醒。

    點開。

    是娛樂新聞推送。

    寂和本來想刪掉的，卻被屏幕上的字給定住。

    華語天后樂晨在長沙演唱會突然昏倒！粉絲哭倒一片。

    她手一抖，還沒等看清楚就按了刪除鍵。

    晨暮怎么了？

    寂和趕忙撥了個電話給晨暮。

    通了很久都沒人接。

    她想了想，又發了條短信：

    晨暮，很多天不見。很是想念。

    看新聞說你在演唱會上暈倒。

    不知有無大礙。

    我很擔心你，

    見信望回電。

    這時候，長安端著切好的西瓜敲了敲閣樓的門。

    “姐，我們一起去院子里乘涼吧?！?/br>
    寂和看了兩眼屏幕，還是沒有回信。

    她把手機拿著跟長安下樓去了。

    “走吧?！?/br>
    他們窩在躺椅里，吃著西瓜，看著天上高高懸掛朦朦朧朧的月亮。

    小鄉村的風攜帶著河邊蒲柳樹葉的清香，山坡田坳里不知名野花的芬芳。

    還有，還有林子里簌簌響動的竹葉聲。

    真的很愜意，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