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口湯藥
山間小道,一身姿窈窕,仙姿佚貌的小娘子看上去卻狼狽得很,懷中還抱著個小娃娃。只見她神態慌張,步履蹣跚,似逃難一般。 這天老爺似也不在捉弄,慢慢地雨勢愈發小了。日頭也漸漸跑了出來,將那陰冷潮濕的春寒吹散了大半。 趙初悟向遠處望去,欣喜發覺已快到山腳,看了看依舊還在昏睡的團團,轉頭又望了望身后,只見小路蜿蜒起伏空無一人??谥心钪职?,眼睛通紅,拖著疲憊的身軀繼續向山腳逃去。 大概酉時,趙初悟等人在山腳焦急地等著,可當看見林白被抬下山時,趙初悟只覺心在一塊一塊地崩塌,全然聽不見吳霖楓在說些甚。那奄奄一息,滿身是血若死物般沒甚生機的林白,成了夢魘纏了她一月有余。甚至多年以后午夜夢回,也會闖入她的夢境,讓她難以入眠、心慌不已。 “怎會這般,怎會這般,林白,林白!” 趙初悟眼淚奪眶而出,止不住的哽咽,聲聲喚著心上人的名字。手顫顫巍巍不敢隨意觸碰,怕輕輕一碰,滿是傷痕的林白都經受不住。 團團在趙初悟哭喊之時已然醒來,她見娘親哭得悲痛,見師傅一身血跡。她也抱著娘親嚎啕大哭起來,不知是之前受了委屈,還是母女連心感受到娘親的悲慟。 一輛馬車在郊外飛馳而過,馬車里趙初悟已流干了淚水,失魂落魄地摟著林白在胸口,小心謹慎地護著,生怕她受到馬車奔跑的震蕩。 趙團團緊挨著她的娘親,不知是哭累了耗光精力還是車里顛簸太暈,她又睡著了過去。 柳媚兒擔憂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起初哭的也是泣不成聲,淚如泉涌,現一顆心似懸在空中,無時無刻不緊張地看著林白,關注著她的傷情。 林府,林白房內,越靠近那床榻越是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床榻前坐著一年邁的醫者聚精會神地為林白把脈,而床前站在趙初悟、柳媚兒兩人正焦急地不時望著大夫。 “人以五臟為中,六腑相配,生以氣血精津液,內通經絡,外連五官九竅、四肢百骸。而林大人的五臟六腑倶損,恐怕兇多吉少??!” 大夫此言一出,兩人差點暈厥了去,趙初悟強忍悲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還有一絲生機么?” 大夫解釋道:“我這開一藥方吊著林大人的一口氣,再施以針灸,其他的就靠林大人自己了,三天之內若無吐血之兆,便安然無恙,反之……” 趙初悟眉頭緊鎖,看向林白那虛弱慘白的臉,心口若有拳頭不停捶打。而柳媚兒更是亦然,險些暈倒在地。 翌日,是個晴朗日子,經過昨日雨水的洗禮,院子里的花草更顯生機勃勃。 趙初悟與柳媚兒一夜未眠,全然守在林白身邊。 團團趴在床沿上,心疼地看著林白,嘟著嘴巴,向她的娘親小聲問道:“師傅何時醒來啊?!?/br> “不是師傅,團團,要喚她母親?!?/br> 趙初悟抱起一臉困惑的團團,向屋外走去,想細細與團團解釋。 而柳媚兒一聽此言豁然開朗,難怪看著團團有絲眼熟,是小白的孩子么。眼神中透露一絲暗淡,柳媚兒又看向林白發起愣來。 直到三天后,林白確實未有異狀,但也未見其醒來,詢問大夫,也只是說已過那兇險,其余的再等些時候。 趙初悟、柳媚兒兩人聽后總算松了口氣,懸著的心至少落地了一半。 而對于團團來說,這三日可是快活的很,也全然忘記林白還生死未卜。 原是柳媚兒對團團又寵又疼,可讓團團心喜的不得了,便天天圍著柳媚兒轉,一口一個姨姨,叫的可是親切。也算是給這死氣沉沉的林府添了一抹生氣。 林府后廚,趙團團歪著個圓圓的腦袋看向柳媚兒,奶聲奶氣地問道:“姨姨,你在作甚?” “做橘餅啊,你愛吃么?” 柳媚兒邊做著手中的活,邊低頭笑眼問著團團。 “愛吃!我最愛吃了!” 一提到吃食,團團似個餓狼般兩眼發光。 “是么?那我多做點?!?/br> 真是血緣天性,連著吃食喜好也是相同。 這邊一大一小喜做橘餅,而那邊一張一合苦喂湯藥。 自從柳媚兒驚覺團團是林白的孩子之后,就只是默默地看著林白,大多親密的照顧都是趙初悟在承擔,比如喂湯藥、喂湯食、換衣、盥洗等。 因著林白昏迷不醒,所有喂湯藥也好,喂湯食也罷,都是一點一點用嘴渡過去的。 趙初悟慢慢扶起林白,靠在自己懷中。再輕抿住一口湯藥,那苦味便在趙初悟在口腔中橫行,只見她皺眉忍住不適,紅唇緩緩貼著那人的嘴唇,微微張口那湯藥便一點點滲入林白嘴中。 將第二口湯藥渡去之時,忽然那人的小舌輕輕舔了自己的嘴唇。 “唔……林白?你可是醒了?林白?” 趙初悟欣喜地聲聲喚著,細細地看著,但那人仍無半點反應。趙初悟思忖一會,決定喂第三口藥之時,試探一二。 邊將湯藥渡了過去,邊伸出紅嫩的小舌去輕輕舔了舔那人的舌尖。趙初悟心中困惑,并未有反應,那剛才是自己的幻覺? 趙初悟剛暗嘆大概是幻覺罷,忽然林白的小舌輕輕舔著她,趙初悟眼睛瞪著老大,心中驚喜,剛要退開仔細瞧看一二。林白卻不允,猛地伸出小舌纏著她,甚至闖入她的口中,不停地吸取著她的香津。 趙初悟邊小聲抽泣著邊與林白口中纏繞著,林白徐徐睜開眼睛,停下親吻,有點干啞的嗓音虛弱地問道:“娘子,你哭甚?” 趙初悟見林白開口詢問,眼神有些無力迷茫地看著她。趙初悟更是喜極而泣,淚如雨下,緊緊地抱著那人的腦袋按在胸口。似這般才能找到安穩,才能確定那人已然回到自己身旁。 林白微微掙扎,沒死在歹人手上,倒差點悶死在娘子的胸口。 趙初悟終于緩了過情緒,松開了林白,邊抹掉眼淚邊抽泣道:“我可沒哭?!?/br> 林白嘴角微提,滿是愛意地看著趙初悟那嘴硬的模樣,心中暖意四起。 “娘子,我口渴,想喝水?!?/br> 一聽林白想喝水,趙初悟急急忙忙地起身去倒了杯溫水,緩緩喂著她。 水喝到一半,林白便停了下來,趙初悟滿眼溫柔地看著她,柔聲問道:“怎的了?” “娘子,像剛才那般喂著喝可好?” 趙初悟睥睨了林白一眼,嫌棄道:“你這腦子里都想些甚?” “娘子,就依我一次罷?!?/br> 因著剛喝了水,潤了喉,林白聲音已經不再那般干啞,這語調一升,倒有些撒嬌的意味。 趙初悟紅了耳根,嗔了林白一眼,便抿了一口水,徐徐貼上林白嘴巴,再微張小嘴,那水便緩緩流入林白口中。林白喉頭微動,一點點喝下那美人親喂的甘泉,最后還津津有味地吮吸著那香舌,惹來美人一聲嚶嚀。 “娘親?你們在作甚?” 一聲童音將沉溺親熱的兩人差點嚇沒了魂。 趙初悟見是團團過來,羞得整張臉都紅透了,抓著林白胸前衣領,死死地埋在林白懷中,遲遲不肯露臉。 而林白倒是臉皮厚些,只是耳尖有絲緋紅,見是團團,這喜悅感覺倒比害羞更甚,歡喜地喚著:“團團,過來,來我身邊?!?/br> 團團見林白已然醒來,心中歡喜,露出甜甜的笑容,蹦蹦噠噠地跑過去喊著:“師……母親!” 林白心中似煙花盛放,美得不行。趙初悟也抬起頭來,含笑看著這一大一小。 而站在門外的柳媚兒眼神又羨慕又心酸,看了眼便轉身離開。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齊州城郊外。 清晨的露水將柳葉沾濕,顯得翠嫩一新。 團團可沒恁好心情賞景,只見她涕泗橫流,滿臉淚水,將柳媚兒的前襟都弄臟了去。抱著柳媚兒的脖頸大聲哭喊道:“姨姨,別走。姨姨,別走?!?/br> 這聲聲哭喊倒惹得柳媚兒也紅了眼眶,輕聲哄道:“團團,以后姨姨會來看你的,可不能再哭鼻子了,要變成丑團團了?!?/br> 小娃娃一聽要變丑,便也收了些哭喊,抽泣著道:“那姨姨……不可……食言!” 柳媚兒笑了笑,親了親她紅紅的眼睛,嗯了一聲,便將團團抱給趙初悟,又與趙初悟道:“三娘,可否借林大人一會?” 趙初悟一聽,倒也不扭捏,大方道:“當然?!?/br> 說完后,很是自然主動抱著團團走遠了幾步。 “小白,讓你帶的物什,可有帶了?” 林白一聽,便從懷中拿出一物什,確是那兔子泥塑。 柳媚兒也拿出一同樣的泥塑,不過這只眼睛是黑色的,而林白那只是紅色的。這兩只泥塑原本就是一對。 柳媚兒看了看,眼淚就不由地落了下來,哽咽道:“給我吧,林白?!?/br> 林白看了看兩人手中的泥塑,回憶四涌,慢慢將那泥塑交與柳媚兒,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小白,可否抱我一下?!?/br> 林白點點頭,兩人相擁,無盡地離愁別緒縈繞在彼此之間。 愿君安好,百世無憂。 十日后,馬車緩緩地在京城郊外行駛著,柳媚兒輕輕地撫摸著那對泥塑。兀的,馬車疾停了下來。 “柳小娘子,那邊似有個小娘子暈倒了?!?/br> 柳媚兒收了收泥塑,便道:“將那小娘子抬上來罷?!?/br> 只見那小娘子一抬上馬車便醒了過來,圓圓的眼睛靈動有神,嘴角的酒窩更顯嬌俏,唇紅齒白,面若桃花,好個俏麗佳人。 “小娘子,哪里人氏?怎暈倒在此?” “jiejie,有吃食嗎?” “……” “jiejie,這餅真好吃!” “……” “jiejie,你好美??!咦?jiejie,你身患劇毒哩!看似時日無多??!不過無礙,解毒甚的我最為拿手了。為報你一餅之恩,便不收你銀兩了!” “……” ———————————————————————————————————————————————————————————————————————— 小劇場博君一笑 趙初悟:那不是你師傅,是你母親! 趙團團:??? 作者本人:小問號,你是否有很多的朋友? ps:不知柳媚兒的結局小可愛們覺得好不好,哈哈哈,反正我覺得挺好的,畢竟!我當初揣摩了n種柳媚兒死的姿態,思忖哪種姿態更美!還想最后讓林白將她的墳墓建可以看見蓮花的地方……然而我的求生欲實在太強了,小可愛的吶喊改變了柳媚兒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