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長公主很好奇,阿嬌要找的到底是什么樣的稀罕瑪瑙珠? 別人不知道,館陶皇姊卻曉得這個女兒打小從天子皇太后還有諸多長輩手里接過的珠玉珍寶數不勝數,而且還有進無出,積累到足可以開幾間珠寶鋪了。 瑪瑙雖然珍貴,但在長公主眼里實在稱不上珍奇。她可不信女兒的庫藏里會缺瑪瑙的珠子。 嬌嬌翁主甜美的笑聲在屋宇中飄蕩,有如清風中搖曳的響鈴。送皇帝舅舅的獻禮,當然不能是平常多見的瑪瑙品種咯!她的想法是用戰國紅來點綴裝飾,以表現大漢皇家的悠遠高華。 二公子聽了,不住地點頭。 欒瑛一頭霧水,完全的不明白。 陳須想想,做恍然大悟狀:“善!” 王主姱更是拍手稱絕:“阿嬌,妙哉,妙哉!” ‘戰國紅’是紅色的一種,不鮮亮,但有種難以言傳的高雅雋永意味。春秋戰國時期,各封建邦君和夫人們極喜歡拿來做配飾。 于是,這種顏色的瑪瑙在那幾百年中基本開采完了,自戰國中期后就極少有新品出現。 阿嬌手里的珠寶雖多,文物卻不多——可以理解,通常沒人會給正值青春少艾的女孩送些古古舊舊陳年老物——所以,只能向母親大人求助咯! “啊,阿嬌,阿嬌!” 長公主想清前前后后頓時了悟,伸手去捏女兒的鼻子——這丫頭,肯定是早就惦記上長公主收藏的戰國霍國夫人的頸鏈了,想拆了去裝飾要送給天子的香囊。 嬌嬌翁主笑到花枝亂顫,扯著母親的袖管搖啊搖,軟軟糯糯地求著:“阿母,阿……母啦!” 胖胖兔也不閑著,煞有介事地叼住長公主另一只袖子,起勁地晃啊晃。 給這一大一小兩只活寶纏住, 長公主的心都化了,哪還有反對的意思,不一會兒心甘情愿地無條件投降! 安頓好寶貝女兒,回頭再看看心愛的小兒子,館陶長公主也就沒了較真的興致。 “未料……” 面對一臉戒備、護妻心切的愛子和擺出副委屈可憐相的小兒媳欒瑛,館陶長公主欲言、又止;許久,才無力地搖了搖手:“罷了!罷了??!” ===================================================二零一三年七月二十日,上海 ☆、第119章 驚聞 夜幕, 漆黑漆黑的。 寥寥的星光在天上閃閃爍爍,時有時無; 一彎鉤月掛在半空,無精打采地俯視著蒼茫人間。 阿嬌從母親的院子里出來,沒有回自己的閨閣,而是轉向二哥陳蟜的東跨院。 “翁主,小心,小心!” 端木女官凝著眉頭,一邊扶著小貴女,一邊不住提醒提燈侍女小心腳下。 不當心不行??! 這段時間隆慮侯的東跨院大興土木,空地、廊下和走道上各處都堆了建材和半成品構筑,嚴重影響通行。尤其現在是晚上了,光線昏暗,頭上那點月光和沒有也差不了多少。 可惜,千小心萬小心,還是出了錯。 “哎呀!”一個侍女踩到截不知該用在哪兒的雕花榫頭,腳下崴崴,人立刻就站不穩了;還好旁邊一個內侍手疾眼快扶了一把,才勉強沒摔倒。 可即使這樣,侍女手里的鍍金欄素紗燈還是甩手而出,砸到路邊的假山石上——轉眼間火星跳躍,紗裂燈壞! “馬二女!”端木女官動作飛快地擋在阿嬌翁主前頭,同時沖丫鬟立起眉毛。都前前后后提醒多少次了,怎么還這樣冒冒失失的?摔了盞宮燈固然不值什么,但里面的火油若是濺出來,傷到翁主,誰擔待得起? 姓馬的侍女嚇得癱軟在泥磚地上,眼淚兒在眼眶里轉轉,滴滴答答落下來:“嗚嗚……嗚……翁主……” “端木……”嬌嬌翁主拉拉端木女的袖子,阻止了女官接下來的教訓。 ‘笨手笨腳的……帶著這幫子人,真啰嗦!’ 看看噤若寒蟬的侍從們和前頭不算太遠的小院門,嬌嬌翁主干脆甩開侍從們,自顧自往前走。 邊走,還邊囑咐端木女官帶其他人在外頭等候,不用跟進去了——她不過是找嫡親哥哥說兩句話,商量商量如何cao作西市坊門改建的事兒,犯不著身邊圍一圈子人。 ★☆★☆★☆★☆★☆★☆★☆★☆★☆★☆★☆★☆★☆★☆★☆★☆ 跨進小院的門,館陶翁主阿嬌同樣命令二哥的手下們不用跟著來,也不用去通報。她自己進去就行。 館陶長公主官邸的東跨院和西跨院結構相仿,都是由幾個大小不一的院子組成的套院。 陳二公子本應帶著新夫人住在東跨院正中央的樓閣上;那座四層樓閣是東跨院的正房。 不過在才上任不久的隆慮侯夫人欒瑛堅持認為這座樓陳舊了——或者,實話實說,是嫌不夠新穎不夠華麗?——非要重新裝潢并改建后,夫妻倆就只能暫時搬進了東跨院東南頭的一處偏院。 也由此,阿嬌翁主沒兩步就聽到二哥二嫂的談話聲也就絲毫不奇怪了。 偏院原就是給管家執事預備的,地方小,又是平房;通風窗開著,配上欒夫人那一點不加克制的高音,真是想要忽視都難??! ‘怎么好像聽……提到我的名字了?隱隱約約的,剛才沒聽清楚……’嬌嬌翁主腳下略有遲疑,側耳傾聽:‘沒錯!就是我!’ 守在房門外的兩個閹侍見阿嬌翁主到了,連忙行個禮,張嘴就要通報;迅急被嬌嬌貴女嚴厲的目光制止。 ~~.~~.~~.~~ ~~.~~.~~.~~ 人站住檐下,靜靜聽…… “今之羊羹,實乃異味!妾何曾言謊?不想阿嬌竟……信口雌黃!” 欒瑛的聲音呈高八度飛出窗棱,仿佛一把尖頭錐子在琉璃杯的表面上劃過。 隆慮侯欒夫人的話說得很長,也很快,但主要含義十分明確:阿嬌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明明那么難吃的羊rou,她非要裝出很好吃的樣子,根本是存心在一大家子面前拆她欒瑛的臺。 “阿清,阿清……”陳二公子的聲音緊隨著響起,溫柔地喚著妻子的小名,耐心耐氣地辯解,阿嬌怎么會是存心的呢?她有什么理由和自己嫂嫂作對?說羊rou好吃,一定是因為今天羊rou羹的確合了阿嬌的口味。 “何以至此?”欒瑛的語氣非但不見緩和,反而更沖動了:她不信!不信??! 全長安城的貴戚名門,誰不曉得嬌嬌翁主敏感挑嘴,隨隨便便就能分辨出蓮子湯用的是仲夏蓮子還是初秋蓮子。味道那么重的羊rou,怎么可能嘗不出來????!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給她這個二嫂難堪! 陳二公子的話語中,開始透出nongnong的無奈:“阿清……汝多慮矣,絕無此事?!?/br> 屋外的阿嬌也跟著點頭。 本來就是嘛!平白無故的,她和二嫂較哪門子勁?晚餐時評價羊rou羹好吃,是因為那是事實——今晚廚師的表現的確非常非常出色。 ~~.~~.~~.~~ ~~.~~.~~.~~ 可欒夫人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隆慮侯夫人欒瑛怒氣沖沖地向丈夫控訴,她早就感覺到了,小姑看不上自己。所以打從進門起,一直對自己不冷不熱的,一點都不象別人家小姑子那樣可親可近。 非但如此,她還看不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算算從成親到現在,阿嬌這個當姑姑的就從沒問過未出世侄兒一句——簡直太不像話了! 院子里駐守的侍從都站得比較遠,不知是聽得見還是聽不見,反正看不出有什么反應;站在門口的兩名內侍就難做了,對著阿嬌翁主越來越冷的面龐,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四只膝蓋開始齊齊打冷顫。 ‘簡直太不像話了!’ 嬌嬌翁主輕輕咬住下唇,感覺一口氣梗在胸口:‘成親四個月,肚子卻象人家七八個月的,能問什么?怎么問?!’ ‘每回看到都覺得臊得慌!少問,不問,是為了顧全你的面子……’ ~~.~~.~~.~~ ~~.~~.~~.~~ 房門另一側,二公子也在為meimei解釋,思路和屋外的阿嬌不謀而合,當然用語婉轉得多。 可是隆慮侯夫人依然固執己見,完全不接受陳二公子的意見。 對丈夫的連番反駁大為不滿,欒瑛脾氣上來,到后來根本是在吼了:阿嬌,阿嬌,阿嬌!老是阿嬌。你做二哥的對阿嬌那么好,可她做meimei的呢?平時的相處中,永遠都是陳蟜在cao勞在付出,至于他們那位金尊玉貴的嬌嬌翁主,從來坐享其成! 動不動就這個那個找二哥幫忙,每次費錢又費力;可以遇到情況呢,卻連最簡單的口舌之便都吝于合作。 瞧瞧,瞧瞧! 這算哪門子‘兄妹之情’???。?! “哬???” 阿嬌倒吸了口冷氣。 后面的話, 扎進了耳朵,劃過心湖。 盯著房門看了半晌,冷笑兩聲,拂袖而去…… =========================================二零一三年八月三日,周六,多云,上海 ☆、第120章 參謀 小馬車出了北闕, 在城南繞了個圈子,繼而折向長安城的東城,最后轉進一處平民居住區的巷子,停在某間居家小院門口。 唐豐從馬背上下來,帶著手下去敲門。 門開了,出來個老蒼頭,見是認識的,忙不迭行禮打招呼…… 坐在車廂自窗簾后居高臨下看著正在對話的雙方,館陶翁主暗暗嘀咕:‘路康,可別不在??!’ 來找路康路安民是臨時決定的。 至于為什么找他? ‘唉!’阿嬌摸了摸袖子里辛辛苦苦寫成的帛書——那是嬌嬌翁主一晚上的辛勞成果——很有些感慨和消極。 出乎意料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