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劉端對表妹們夾夾右眼皮,毫不掩飾地將‘頑劣’和‘調皮’在嫻麗如玉的面容上呈現呈現;可瞬間又消弭無蹤,讓看到的人徹底疑惑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 竇貴女不負君望,淪入‘自我懷疑’的狀態。 阿嬌的手捂了嘴,忍住笑,半真半假橫了膠西王表兄一眼。 ☆、第19章 丁丑膠西膠東·下 長信宮宮女們今天的表現,格外優異; 隔了才沒多大點功夫,新一輪飲料和點心又奉上來了! 這次,膠西王嚴肅端莊,不拘言笑。 可即便如此,宮娥們還是一個接一個不爭氣地漲紅了臉,頻頻以漢宮禮儀允許的最大限度偷窺俊美尊貴的大漢親王。 竇表姐與陳表妹互相看看,對這情形是又好笑又苦笑——每回膠西王來,長信宮中總要不太平一陣子;具體日數是兩三天還是七八天,視當時的季節而定。 琉璃盞中的冰鎮飲料是給膠西王喝的,兩只玉杯中的熱飲則歸兩位貴女。館陶翁主執起綠玉杯,瞟瞟表兄琉璃杯外表面一層寒氣,再瞅瞅自己杯中不斷冒出的熱氣,鳳眼半瞇,紅彤彤的小嘴嘟了老高…… 膠西王嘴邊掛上笑,眼睛也在笑。 才想要調侃表妹幾句,劉端忽見魯女官抱了兔子進來報告:‘長公主回來了?!?/br> 嫡親姑母回宮,劉端就不能像上回那樣安坐不動了。膠西王振衣起身,和兩位表妹出門迎接…… ★☆★☆★☆★☆ ★☆★☆★☆★☆ ★☆★☆★☆★☆ ★☆★☆★☆★☆ 在左右侍女的攙扶下,館陶長公主拖著略帶沉重的步子慢慢走近…… 看到兩個女孩邊上的膠西王侄子,皇帝jiejie先是一怔,隨即給出個微笑:“阿端呀……汝入京矣!汝母……可安宜?” “家母萬安,姑母……”劉端一面感謝姑姑對母親程夫人的關心,一面悄悄端詳館陶姑姑的神色——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雖然華衣與美飾整整齊齊,發髻上的金簪和步搖紋絲不亂,臉上米分妝儼然;可…… 竇貴女還是和平常一樣的行禮問候。 阿嬌僅一眼就加快了腳步,沖上前抱住長公主的胳膊,擔憂地望著母親。 ‘果然……有異?!瘎⒍税蛋迭c頭,心里邊嘀嘀咕咕:‘到底是親母女……連心!’ “阿嬌,無憂……”捏捏愛女的小臉,館陶長公主溫言道:“阿母無恙,無恙……” 聽了母親的話,阿嬌反而更擔心了,掉頭急急向門邊侍立的醫女招手。 皇帝jiejie連忙揮手,示意醫婦不必過來,轉頭安慰女兒:“阿嬌,無妨,誠無妨。天熱,日曬,阿母乏矣……” 竇貴女到此時才察覺到問題,亡羊補牢:“長公主,可否召太醫?” 膠西王劉端沉思地看著姑姑微微泛紅的眼圈,態度謹慎地問‘是不是還有別的不舒服’? 館陶長公主含笑搖頭,摸摸女兒的鬢發,再度強調僅僅是出去一圈累了,歇息歇息自然就好了。 阿嬌立即扶了長公主腰背,要陪伴母親去休息。 “阿嬌阿嬌,何止……如此?”長公主笑著推開女兒,指指劉端讓女兒好好招待表兄;至于自己,頂多睡半個時辰就好。 再三再四確認,見母親除了有些疲憊外并無其它不妥,阿嬌這才松開手,乖乖聽話。 三個小輩恭送…… 皇帝jiejie走到半路,停住,回頭問膠西王:“阿端,夕食?” “稟姑姑,既入長信宮,豈有不用‘美食’之理?”劉端立即擺出副饞涎欲滴的饞鬼相,坦誠到幾乎沒皮沒臉的程度——其實早在上次出京當日,膠西王車的車輪還未完全馳離長安城門,他就開始惦記長信宮的美食啦! “哈!”長公主不意聽到這種回答,展眉抒懷而笑,叮囑內官們好好準備今晚的宮宴,才帶侍女們先進去。 ★☆★☆★☆★☆ ★☆★☆★☆★☆ ★☆★☆★☆★☆ ★☆★☆★☆★☆ 東殿的氣氛,與原先同樣融洽, 只除了——嬌嬌翁主變得有點兒心不在焉。 ‘哎呀,差點把來的主題忘了……’ 膠西王劉端自嘲地一笑,起身走到館陶表妹前坐下,自左袖中取出一物,遞出:“愿……博阿嬌一笑也?!?/br> ‘什么呀?’館陶翁主接到掌心,入手沉甸甸的。 細看之下,見是只小巧玲瓏的白玉圓盒。盒蓋被雕成芍藥花的形狀,刀法簡約而精湛;花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里面……裝了啥?’阿嬌好奇地打量玉盒子外側的鳳穿祥云花紋。 “白米分!” 伸出手,膠西王修長的手指在盒蓋機關處輕輕一撥;蓋子打開,露出里面朱紅絨錦的內襯,和滿滿一盒子雪白的米分末。 這樣陳嬌就更奇怪了,側過頭,滿含疑問地看向皇家表兄。 “大王,此米分何……如?”竇貴女探出手指,捻一些米分在指尖搓搓,又放到鼻下聞聞,也是大為狐疑:‘這米分……看上去和我們平時用的宮米分沒什么兩樣???嗯,聞上去也沒什么兩樣……膠西王送阿嬌一盒普通脂米分做什么?’ 見兩位表妹不識貨,大漢的膠西王抬抬眉頭,直接送上功效說明:‘這米分可不同一般!其它不論,最主要的優點就是絕不會引發麻煩,比如起疹子發紅腫之類。 ’ ‘上帝?我對米分過敏……都傳去封國啦?’摸摸耳后,嬌嬌翁主大感不好意思。 “大王,此米分……當真?”竇綰貴女倒是滿腔驚喜。 宮廷的規矩是必須化妝,可阿嬌偏偏老是‘米分過敏’。這些年來為了這些脂脂米分米分的,長信宮天知道折騰了多少事? “然,然也?!蹦z西王挺起胸,傲然聲明:“因……此乃……‘珠’米分!” 館陶翁主詫異地瞪圓眼。 “珠……米分?”竇貴女一時沒反應過來。 ‘聰明!’對館陶表妹贊許地點點頭,膠西王若無其事地緩緩念:“此……‘南’珠之米分也!” “南、南珠?”竇表姐第一個驚叫起來。 其余宮中諸人,包括門外的廊下的還有室內屋角伺候的宮女宦官,盡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南珠,竟然是南珠??! 仿佛嫌驚嚇表妹驚嚇得不夠,膠西王不厭其煩地提供‘珠米分制作步驟詳解’:“……取南珠中色白、圓潤大珠者,先以玉杵搗之;水浸久,研磨之……” “色白?圓潤??大珠???”看大漢膠西王劉端面不改色侃侃而談,竇貴女瞠目結舌,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怪不得保證一定不會引起過敏,原來是南珠!上帝,怎么舍得?南珠是珍珠中的稀有上品??!做首飾都小心翼翼,唯恐浪費;竟然、竟然敲碎了用來磨米分?!’ 相比章武侯孫女,館陶嬌翁主就平靜多了。將芍藥玉盒合上放到膝前,阿嬌右手覆左手,向膠西王表兄深深揖禮,以示感謝。 劉端正坐不動,施施然笑納。 ★☆★☆★☆★☆ ★☆★☆★☆★☆ ★☆★☆★☆★☆ ★☆★☆★☆★☆ “蹬蹬!蹬蹬蹬蹬……” “嘎!嘎嘎……” “阿嬌,阿嬌……” “呱,呱……” “咕咕……” 亂七八糟的動靜此起彼伏,如潰了堤的洪水般鬧哄哄涌入東殿。 在宮人們一連串“大王!大王!”的驚呼中,劉徹出現在三人的視野中:意氣風發的膠東王背后背著他的長弓,左腰懸兩柄長劍,右腰掛皮革箭囊。 兩只手滿滿, 左手兩只雞,錦雞;右手一只鴨,野鴨。 野雞們的表現南轅北轍;其一雞爪狂踢,亂動亂叫,另一只蔫頭耷拉脖,生死不明。 三只禽類就屬鴨子的精神狀態最正常,東張張西望望,高興起來還不忘叫喚兩聲,活像是來游覽參觀的。 “阿嬌阿嬌,此禽……”因錦雞掙扎得太厲害,劉徹先手忙腳亂鎮壓完反抗雞,才抬頭和殿中人說話。 可憐的竇貴女如墜十里迷霧,目瞪口呆:“大王……汝?汝?” 阿嬌瞧瞧野鴨,瞅瞅錦雞,再看看滿頭大汗的膠東王表兄;抿抿嘴角,靜待。 “弟君……”膠西王低沉磁性的聲線蓋過章武侯貴女結結巴巴的話語,橫空而出:“弟君,何來?” 劉徹顯然沒料到會在此時此地遇上劉端,站直了,挑挑眉反問一句:“阿兄……何來?” “為兄……拜謁大母?!蹦z西王笑瞇瞇答道。 ‘那為啥坐這兒?祖母太后又不在東殿?’劉徹腹誹不止,口中卻依舊客客氣氣:“徹亦然,亦然……呃?” “嘎……嘎……嘎嘎嘎!” 飽覽宮廷風光的鴨子精神上享受夠了,想要順便解決下生理問題,一抬腳蹼,于東殿光亮可鑒的地板上留下泡‘到此一游’標記。 阿嬌見了,臉頓時一白,情不自禁往后縮縮。 “大王!”竇貴女想吐不敢吐,都快暈過去了。 “孽畜!”劉徹惱火地咆哮,先把雞事不知的那只放地上,騰出手來收拾一雞一鴨兩造反派。 三下五除二,搞定! 兩只倒霉雞鴨被反扭了翅膀,和昏迷雞仍在一起。幾個宦官小跑著捧著墩布奔來,神速抹去地上的污漬。 膠東王整整頭上有些歪斜的弁冠,抖抖武弁服的袍袖,笑容可掬:“高苑至帝鄉,其趨也速,其來也急,兄長王膠西,誠不辭勞苦也!” ‘哦?這是在嘲笑我在其位……卻不謀其政?死小子!’ 劉端打懷中摸出把水晶扇骨的綢扇,‘啪’地一聲展開,悠哉悠哉搖著道:“忠乎?孝乎?大母父母建在,為人子人孫……當承歡膝下,以盡孝道?!?/br> ‘好一個拿孝道做借口!’ 劉徹心有不甘,一時卻想不到反駁的說辭。 扯動表姐的衣袖,阿嬌下巴向兩個表兄點點:‘看看,看看,又對上了?!?/br> 章武侯貴女手撐太陽xue,頭痛。 折扇‘唰’地合攏! 劉端拿扇頭點著手心,滿臉關切地問道:“弟君,膠東王,不知即墨城墻之高曰幾何?” 一聽這話,阿嬌舉手抬袖,在廣袖后翻個大大的白眼。 ‘一針見血呀!膠東王至今連京城都未出過半步,到哪里去知道膠東都城的城墻細節?’竇表姐則幾乎□出聲:‘這下……不得善了啦!’ 劉徹立起眼睛,嘴角冷冷一扯,正要說些什么反駁;冷不丁的,腳邊從進門起就一直昏迷的那只錦雞突然醒了。 大概是被眼前那么多人類嚇到了,野雞不停地“咕咕”“呱呱”大叫,撲棱起兩只帶傷的翅膀在宮室內連跳帶飛,雞毛亂飄,激起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