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卷卷的能力也并不是只有晚上能用的,早上也可以,但大好時光不用來上班賺錢,簡直是有違她的人生宗旨,所以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卷卷很少這么干。 眼前就是特殊情況。 小刀拿出律師證,交到她手里,對她說:“你現在是嫌疑犯張云平的辯護律師,這是你的律師證,拿好別丟了?!?/br> 卷卷接過律師證,一邊翻開來看,一邊小聲吐槽:“這真不是假證嗎?” 小刀劣跡斑斑,最令人詬病的一點就是他那里似乎什么證都有,律師證,還有李寶寶案子里出示的保險公司員工證,讓卷卷一度懷疑他的真實職業就是個□□的。 “至少這個律師證是真的?!毙〉缎Φ?。 卷卷瞥了他一眼,心里琢磨著,他的意思是不是說其他證件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見面時間定在上午十點半,小刀開車送她去看守所,路上,卷卷一邊翻動手里的文件,一邊皺眉道:“你為什么要給這個人渣辯護?” 文件里記錄了張云平的生平事跡。 這貨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個慣偷,而且什么都偷,小到手機自行車,大到珠寶轎車,他都偷過,但跟現在的罪名相比,以前那點小偷小摸已經不算什么了。在之前發生的那起火災事故中,張云平被指控為入室搶劫,入室殺人,殺人放火的元兇。 “我沒打算給他辯護?!毙〉兑贿呴_車一邊說,“只是讓你去聽他說說真相?!?/br> “真相?”卷卷疑惑的問。 “這個當了一輩子慣偷,為什么輪到這次就要當殺人犯?”小刀問,“我懷疑他是沖著鹿露去的?!?/br> 卷卷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小偷業不景氣,所以想要轉行當殺手吧?” 小刀毫不留情的發出嘲笑聲:“你見過安全知識不過關,把自己困死在電梯里的殺手嗎?” 卷卷回想起那個在電梯里朝她和暮照白不停招手,試圖把他們引進電梯里,最后卻不幸遇難,在電梯里拳打腳踢大喊救命的中年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差點笑出聲來。 “你把資料翻第四業看看?!毙〉队终f。 卷卷低頭翻了下資料,第四頁,是一張表格,對照的是七十三號事件發生的事件,地點,以及張云平最后出現的時間,地點……最后她發現一件事。 “七十三號事件發生之后,他就失聯了?”卷卷抬頭問。 “而在鹿露醒過來之后,他又出現了?!毙〉秾④囃T诳词厮T口,轉頭對她說,“去吧,聽聽他是怎么說的?!?/br> 上午十點半,看守所的會面室內。 卷卷在桌子前坐下,看著對面那個中年人。 看守所里早睡早起的規律生活,讓他看起來干凈清爽了點,不會一眼看過去就像個殺人犯的樣子。 卷卷看著他的時候,他卻沒看著卷卷,一直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律師應該怎么跟人交流來著?毫無經驗的卷卷咳嗽一聲,對他說:“你快被判死刑了?!?/br> 張云平總算是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噴了一點口水在桌子上:“你胡說八道!” 卷卷也不跟他爭,直接從公文包里拿出今天的報紙給他看,不是頭條新聞,但也是頗為顯眼的位置,映著一張鉛灰色的圖像,圖像是這幾天傳遍網絡的那張照片,照片里的鹿露用牙咬著一張紙,紙上寫著“殺人償命”。 張云平看到這張圖,原本滿不在乎的表情消失無蹤,他暴跳如雷的喊道:“這個賤人!” “張先生,你現在的處境很不妙?!本砭碓趯γ嬲f,“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把事情的經過詳細的跟我說一遍……” “我配合個蛋!”張云平大噴口水,“我要見荊楚!” “張先生,請你冷靜一點……”卷卷試圖保持一個律師的風度。 “我冷靜個蛋!”張云平壓身體,直接朝她臉上噴口水,“把荊楚叫來??!那個大垃圾,居然敢騙我!” 卷卷慢慢抬起右手,抹了抹臉上的口水。 下一秒,她暴跳而起,雙拳轟隆一聲砸在桌子上,雙目圓瞪,面色猙獰,對他吼道:“給我坐下!不然我捏爆你的蛋蛋!” 張云平嚇得坐下了,雙手放膝蓋上,一副小偷看見殺人犯的表情。 卷卷這個時候也懶得再裝衣冠禽獸的樣子了,領帶綁得有點緊,她伸手把領帶扯下來,一邊擦拭臉上的口水,一邊冷冷問:“荊楚是誰?” “是公安局的大隊長?!睆堅破嚼侠蠈崒嵉恼f,末了加了一句,“他說他會保我的?!?/br> “怎么保你?”卷卷冷笑道,“這事見了報,你跟鹿露都已經是公眾人物了,一堆眼睛盯著你們呢,除了我,誰敢在這個時候保你?” “大哥!”張云平直接把他當道上的人,高喊一聲大哥,然后哭喪著臉說,“我是無辜的??!” 卷卷這個時候真想拿根煙點燃了,放嘴里抽一口,然后像個真正的帶頭大哥一樣噴他一臉,但想想她又不會抽煙,萬一嗆吐了怎么辦?于是此事作罷,她拿兩根手指頭在桌上那張報紙,冷冷問道:“無辜?你讓我怎么證明你是無辜的?!?/br> 報紙里面,鹿露嘴里,已經將他形容成一個窮兇極惡的罪犯。 他入室搶劫,遭到一家人的抵抗之后,就殘忍的摸出扳手,將一家之主打死了,妻子為了掩護兒子逃跑,死死抱住他的腿,結果也被他給打死了,最不幸的是,那個逃跑的兒子因為下樓的時候太過慌忙,結果摔下來拗斷了脖子。 最后幸存下來的,只有當時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鹿露。 “胡說八道!”張云平瞪了眼報紙上的那張照片,然后對卷卷哭訴,“她這是在黑我??!” “你怎么證明她在黑你?”卷卷問,“你要是證明不了,全社會都會幫她制裁你……” 她低頭看了眼報紙上那張圖像,然后抬頭看著他,笑了起來。 “因為她是受害者?!彼f,“而你是犯人?!?/br> “她?受害者?”張云平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似嘲諷似憤怒似恐懼的笑容。 他也低頭看著那張報紙,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慢慢收緊,將褲子給摳皺了,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像是陷入了一場說與不說的掙扎當中。 卷卷一直在觀察他,準備在他最猶豫不決的時候,伸手推他一下。 張云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幾次抬頭,幾次低頭,幾次開口,幾次閉嘴,最后他終于長出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卷卷,剛要說些什么,房門忽然被人打開。 隊長走了進來。 國字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有些陰沉,他掃了卷卷一眼,目光落在張云平身上。 張云平有些坐立不安,剛剛還叫囂著要隊長來見他,現在卻討好的喊著:“荊大哥,你來了啊……” 隊長沒理他,又看了卷卷一眼,然后丟下一句:“你們先忙?!?/br> 說完,他就關門出去了。 張云平這下子更加坐不住了,他跟屁股上起火了一樣,東邊挪一下,西邊挪一下,無論卷卷跟他說什么,他都答非所問,最后忽然起身道:“我去一趟廁所?!?/br> 他匆匆離開之后,卷卷一個人坐在會客室里傻等。 等人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 卷卷從椅子上站起來,決定去一趟廁所。 反正她現在是個男兒身!就算進了男廁所,也不會被人當變態打出來! 于是卷卷走出會客室的大門,沿著走廊走了一會,然后伸手抓住前方路過的一個小哥,問道:“你知道荊楚在哪個廁所嗎?” 暮照白緩緩回過頭來,神色復雜的看著她。 兩人無語的對視了一會,暮照白淡淡道:“跟我來?!?/br> 卷卷一頭冷汗的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才硬著頭皮追了上去。 暮照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悶頭走路,腳步越來越快,神態越來越急,唯一一次停下來的原因,是找人問廁所在哪…… 用的還是卷卷剛剛用過的句式:“你知道荊楚在哪個廁所嗎?” 對方神色復雜的給他指了路,然后兩個大男人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前一后走進廁所。 進門的那一剎,兩個人都楞了一下。 張云平跪在地上,隊長站在他身后,用他身上脫下來的外衣勒住他的脖子。 “住手!”暮照白大叫一聲,然后沖了過去。 隊長為了應付他,只好松開了手。 死里逃生的張云平一邊涕淚橫流,一邊手足并用的朝卷卷爬去。 隊長試圖抓住他,但被暮照白擋住了。 “隊長!”暮照白面色復雜的看著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隊長似笑非笑起來,說:“他想自殺,所以我助他一臂之力?!?/br> 張云平嚇得連連搖頭,他一點也不想死,一點也不想“被自殺”,于是他緊緊抱住卷卷的腿,語無倫次的對她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戴罪立功,我要檢舉……我……那事發生的時候,我正好在那棟別墅里偷東西,我看見了,我真的全看見了……” 隊長忽然朝他撲了過去,似乎想要拼了命阻止他說話。 但在暮照白的阻攔之下,張云平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我是七十三號事件……最后的目擊者?!?/br> ☆、80 張云平是個小偷。 有時候從別人身上偷手機,有時候看別人不在家,就直接進門去拿。 兩年前的七月十一號也是這樣,他發現別墅主人不在家,附近又沒有監控在,就偷偷潛了進去,打算偷點貴重物品出去換錢,結果東西翻到一半,忽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和人聲,頓時嚇得魂飛天外,急忙打開手邊的衣柜,然后鉆了進去。 衣柜門剛剛關上,外面就進來了一堆男男女女。 這群人打牌,聊天,玩耍,說故事,故事說到一半,又哭又笑。 張云平被他們堵在柜子里出不去,心里暗罵一句:“這群瘋子?!?/br> 瘋子在房間里折騰到大半夜,雞骨頭吃的滿地都是,紅酒不要錢的亂灑,最后一個女高中生抹掉嘴上的油,還有臉上的淚,對他們說:“時候不早了,從誰先開始?” “我我我!”“我先來!”“必須是我??!”屋子里的人群情激揚,爭先恐后,這幅場景透過衣柜上那條縫隙,落在張云平眼中,他忍不住心想:“這群人在爭什么呢?” “我是活得最沒意思的一個,你們都別跟我爭了!”一個賣菜大媽笑著說。 每個人進來的時候都帶著一件禮物,她帶的是一籃子煮雞蛋,現在掀開上面的白布,雞蛋已經吃完了,還剩下一瓶□□。 她一邊擰開□□的蓋子,一邊笑著喃喃:“女兒,女兒,全是女兒,老公打我,婆婆打我,公公也打我,我真恨啊,我這肚子怎么就生不出男孩子呢……” 她舉起□□,朝嘴里灌進去。 之后的情景,張云平一輩子也忘不掉。 □□喝完之后,那女人沒有立刻死,而是在地上翻來滾去,七竅流血,喊得撕心裂肺,嚇得好幾個人都捂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睛。 “殺了我!”她最后爬到一個人腳底下,拿手抱著對方的腿,哭著喊,“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