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陸強說:“但我沒做過?!?/br> 她嘴唇嚅動了下:“什么意思?!?/br> 陸強說:“我帶別人坐牢?!?/br> 盧茵心臟顫動不已,絞緊眉頭,兩手不自覺又握到一起。這個答案不是做了,也不是沒做,卻相當出人意料,她張了張口,喉嚨發緊,說不出一句話。 陸強說:“那人可能你見過,有天早上在公交站,他就在車里邊兒?!?/br> 盧茵試著回憶,那人她不止見過一次,在震天娛.樂城看的要更仔細,高高的個頭,健壯挺拔,眉目與他有幾分相似,一打眼兒她還認錯,以為就是陸強。 盧茵駭然,不由挺直背,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為什么?” 陸強說:“邱震比我小七歲,一直都當親弟弟待,感情很深。那時混黑,他不學無術、吃喝嫖賭都是我教的……他犯了事兒,責任在我?!?/br> “就為這?” “他看上個姑娘,一直搞不到手,讓我幫他,”陸強頓了頓,“出事兒那晚,是我給那姑娘強弄過去的,本以為臭小子鬧著玩兒,也沒上心,哪兒成想就給用了強。小姑娘性格剛烈,要死要活,還給他額頭開了一刀,往自己身上也沒少招呼,在醫院里住了一個月,就剩一口氣,精神也受不少打擊。那之后本想拿錢平事兒,姑娘一家都懂法,就給報了警?!?/br> 盧茵身子重重跌回去,努力消化這件事情,知道真相以后,并沒多輕松。那姑娘她沒見過,剛才天黑,匆匆一瞥,只覺得身材瘦小纖細,看著沒多大,卻經歷過這世上的丑陋和骯臟。 她手心兒出了汗:“后來呢?” 陸強輕描淡寫:“那年邱震才十九,沒成型,總有機會改過。本來罪名已經成立,他爸黑.道白道通了不少氣兒,化驗結果和證據都換成我的,所有人心知肚明也沒辦法?!?/br> “我帶他坐牢,他被送出了國,繼續學習深造?!?/br>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長至六年,他寥寥幾句全部概括,沒什么特殊情緒,平平淡淡,顯得毫不在意。 良久的沉默,盧茵聲音極冷:“那為什么從不和我說?!?/br> 陸強笑了下:“沒對別人說過,強.jian不是什么光彩事?!彼皟A支著膝蓋,好一會兒:“也怕你像今天這樣,什么不聽,就突然離開?!?/br> 她沉默片刻:“你沒做過?!?/br> “也沒什么區別,算是幫兇?!?/br> 陸強站起來,坐在旁邊沙發上,手掌覆上她的后頸,一使力,她的頭落在他懷里。 陸強攏緊,無奈道:“這是個心病,壓的我他媽疑神疑鬼,就怕你不相信,一腳把老子給踹了?!?/br> 懷里半天沒吭氣兒,“茵茵,”他叫她:“跟你撂了底兒,能不能接受就聽你一句話?!?/br> 半晌,手下的身體開始發顫,抽抽噎噎的聲音傳出來,盧茵猛的推他一把:“不接受,你憑什么……以為自己多高尚多偉大,他做了錯事就理應付出代價,你憑什么替他坐牢……” 盧茵語無倫次,又狠狠推他,臉上已經掛滿水,仿佛無限委屈沒處發泄,含糊不清的控訴:“你想贖罪想心里好受,有沒有想過我,想過未來……不管你做沒做,這罪名要帶著一輩子,別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 盧茵泣不成聲,鼻涕一把淚一把,陸強想笑,又不免一陣難過:“當初還不認識你?!?/br> 她一頓,隨后哭的更大聲,對他又捶又打,頭發凌亂,衣服走了位,像個十足的瘋子:“我不接受,不接受……以后有了小孩兒,別人說他爸爸是強.jian犯,他該怎么辦?怎么解釋?” “……對不起?!?/br> “……你憑什么無緣無故招惹我,應該離我遠一點兒,我根本就看不上你……” “我的錯兒?!?/br> “人渣,混蛋……每次都是死皮賴臉,你知道我多討厭你嗎……” “我是人渣,”陸強把她弄進懷里,輕輕拍她背,無比認真道:“但凡知道以后會遇見你,這渾水我不會趟。不走黑.道兒,不干傷天害理的事,不吃喝嫖賭,把雛兒都給你留著,但是……” 懷里噗一聲,盧茵突然笑出來,抹了把淚,又哭又笑。 陸強見她笑了,也咧開大嘴。 高興的太早,還沒反應過來,盧茵撲過去,一口咬住他肩膀。陸強一顫,疼的低吼了聲,也沒阻止,任由她咬。 這下力氣十足十,盧茵感覺牙都顫巍巍跟著疼,直到嘴里充斥血腥味兒。 最后,陸強捏著她下頜給松開,肩膀已經麻木,折騰半天,兩人都氣喘吁吁。 他沒管肩膀的傷,幫她抹干淚,“解不解恨?” 第33章 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盧茵在外面待半宿,聽他講述完,生理和心理已經繃到極限,鬧夠了,沒多久和衣睡著。 陸強給她抱臥室里,褪去棉衣和牛仔褲,扯過被子蓋嚴。 從客廳里找到手機,里面有兩通未接來電,是根子打的。他隨手摸了根煙,走去露臺,給他回過去,報了個平安。 外面依舊干冷,路燈熄了,白雪映襯的天空都不那么黑,垂下眼,空調外置機上的手印還在,是他之前印上去的。 陸強抽完手上的煙,折身回去。 他往掌心哈了口氣,咬牙閉了閉眼,又扯過領口聞聞,迅速脫的精光往浴室走。 熱水淋到身上,肩膀傳來一陣尖銳的疼,陸強驀的睜開眼,一撇頭,左肩的傷口浸了水,有淡淡的紅色向四周漾開,一顆顆小巧的齒痕都很明顯。 陸強走去洗手臺,用手抹掉一層霧氣,他堅實的胸膛清晰映在鏡子里,觸了觸肩膀的傷口,到底多難過才下這么大的力?他摩挲了陣,用冷水掬一把臉,甩甩頭,鏡子上落滿細碎的水珠,霧氣再次蔓延,徹底模糊了視線。 陸強撐起手臂,半弓著,盧茵的話,讓他一時有些走神。 洗完澡,潦草的擦了擦,他直接跳上床。盧茵已經睡熟,單手墊在耳下,側躺著,姿勢有些別扭。臥室里溫度高,她被凍過,又暖回來,整張臉都紅撲撲的。陸強支著腦袋看了會兒,幫她把吃進嘴角的頭發拉出來,貼了貼她額頭,在唇上逗留許久才離開?;厥株P燈,也跟著一同躺下。 這一覺相對安穩,不知幾點,被額頭的細癢擾醒。 陸強半瞇起眼,她的眉目撞進瞳孔,微抿著唇,眸光清澈,正仔仔細細的打量他。 盧茵比他醒的要早。窗外陽光耀眼,白雪把天地染的銀燦燦,干枯樹影在墻壁上來回擺動,帶幾分虛晃的不真實。 陸強握住額頭的手,送到唇邊親了親,“醒了?”聲音極輕,昨天吸煙太多,乍一張口,嗓子沙啞的發不出音兒。 盧茵沒有回答,目光上移,再次落在他的額頭上。右側太陽xue有一道細長疤痕,壞死表皮區于別處,反射出極淡的光。 “那道疤是怎么留下的?” 陸強一滯:“你不是問過?!?/br> 她重復:“怎么留的?” “刀劃的?!?/br> 上次她問他,陸強也是這個答案,之前以為只是鬧著玩兒,根本沒往深處想。昨天他提了一句,她便大概猜出前后。 盧茵說:“因為做戲要全套,他頭上有傷,所以你劃了相同的?” “是?!标憦娬f:“即使刀口不吻合,明面兒上的,也要做做樣子?!?/br> “真下得去手?!?/br> “沒多疼?!标憦娬f。 盧茵不是滋味的笑了下,鼻子酸澀,不知應該心疼他,還是罵他愚蠢。 她別開眼,撐起手臂打算起來,卻動不了分毫。 盧茵問:“你不口渴嗎?” 陸強望著她眼睛,沒有松開的意思。 半晌,她嘆一口氣,順著安靜躺下來:“昨天我半夜跑開,是因為一時沒想明白。你解釋過,而這個結果我可以接受。那些是你的過去,即使我再不甘愿,也無法改變,”說到這里她停了停,眼睛盯著房頂,那里有細小的光斑不斷變換。她繼續:“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一定會躲你遠遠的,沒有開始,就不用強迫自己去接受?!?/br> “我這個人比較軸,剛開始會猶豫不決,一旦認定,就不想隨便玩玩,一早考慮好了很久以后的事情,”她緩緩的說:“……所以,我沒打算和你分開,但,以后,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她表情很淡,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線,目光沉定,執拗的等待他的答案。 陸強長久地望著她。 盧茵重復了遍:“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陸強喉嚨滾了下,最后閉上眼,低低的說好。 盧茵傾身往他唇上碰了碰:“喝水嗎?” *** 晚點兒的時候,陸強和根子碰面兒,去了趟公安局,大龍在審訊室蹲了一宿,胡子拉碴,眼睛熬的通紅,渾身上下頹敗不堪,見陸強差點哭出來,揍人時候的霸氣蕩然無存,像只斗敗公雞。 梁亞榮一直不松口,要求警方干預,大龍被暫時關進拘留所。 從公安局出來時間還早,譚薇跟著跑出來,叫了聲陸強,在兩米以外就停下。 陸強回頭,冷冷的掃她一眼。 譚薇有些不安,兩手插.進口袋,挺了挺背:“那個,她……沒事兒吧?!?/br> 陸強抬腿要走。 她一著急,跟了兩步,拽住他肘上的布料:“我是想說……對不起?!?/br> 陸強不領情,倏忽垂眼,她像觸了電,手臂立即縮回去。 譚薇說完就后悔,一時面子上掛不住,努力鎮定道:“我好心才關心你們,也惦記了一晚上。你這什么態度?” 陸強說:“我這人護食,最恨別人碰我的東西,就算動個歪心思也不行。管好你那張嘴,再往出蹦一句廢話,別怪我給你撕爛嘍?!?/br> 說完提步。在怎么樣,也不想跟個女人一般見識。 譚薇卻氣的不輕,吼了聲:“陸強,”她咬咬唇:“別忘了我救過你,小貓小狗還懂得知恩圖報,我就多說幾句話,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想我怎么樣?” “想你離我遠點兒,”陸強說:“要你脫了這身警服,監獄那一槍,我陸強感恩戴德報答一輩子。別拿職責當事兒說?!?/br> 譚薇愣在當場。 陸強看她一眼:“要對得起身上這身兒衣服?!彼锤樱骸白吡??!?/br> 根子開他那輛破面包來的,兩人上了車,他忍不住問:“強哥,你是不是罵的狠了點兒?畢竟人是小姑娘,多可憐?!?/br> 陸強哼道:“碎嘴時候怎么沒見可憐?!?/br> 根子邊開車,見他心情轉晴,也敢調侃:“變了!強哥,嫂子讓你改邪歸正了!” 陸強:“別他媽陰陽怪氣的?!?/br> 根子傻笑,揉揉后腦勺:“咱接下來上哪兒?” 陸強一頓:“剛才不讓你問醫院地址了嗎?!?/br> “去醫院?” 陸強應了聲,“大龍還在里頭,總得去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