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后半段兒沒什么話說,她基本接受這個現實。陸強不喝了,她開始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他只負責傳達,知道譚薇是聰明人,不會死纏爛打,喝完這頓,清醒了,也就明白了。 陸強吃飽喝足,齒間叼一根牙簽,百無聊賴的東看西看,沒事兒人一樣。這頓飯和初衷有所偏差,本意借酒澆愁,利用美女作陪,卻發現興趣怏怏,六年前的陸強簡直脫胎換骨,他諷刺的笑笑,命令自己多花一倍的耐心,作為他利用她的補償。 從酒館出來,譚薇走不了直線,陸強幫她維持平衡,伸臂捏著她胳膊,避免不必要的身體接觸。她不知有幾分清醒,有意無意往他身邊靠攏,陸強無情阻止,始終和她保持一臂距離。 不知反復第幾次,他耐心耗盡,冷笑說:“那些酒后亂性的,都是為搞姑娘找的借口?!?/br> 旁邊的身體一晃。 陸強繼續:“即使喝醉,腦袋也無比清醒,絕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狗屁事……我沒醉,也相信你能聽懂。今天說的不是逗你,我現在所有精力都放那女的身上,天天想怎么辦了她?!标憦娨а狼旋X的說。 “沒有時間應付你,你那些小心思趁早收一收,趕緊找個好人該處處該嫁嫁,”頓了兩秒:“能不能走直?” 譚薇毫無反應,仍然走不直,卻也不刻意往他身上靠了。 在路邊攔了輛的士,陸強把她塞到后座,從警服外套摸出身份證,沖著司機:“麻煩把這位女警送回家,地址是,”他看一眼手中證件:“譚林路32號?!?/br> 司機是個大叔,在內室鏡里看他一眼,含笑點頭。 陸強借著燈光,瞇眼往擋風鏡上瞅了眼,記住編號,隨手關緊車門,目送車子緩慢駛入黑夜。 *** 那晚之后,盧茵毫無懸念的感冒了,起初還輕,她沒太在意,就熱水吞了幾片感冒藥。 在廠子里,陳瑞又發現她和前幾日不同,不知是病的原因,還是其他,臉上那絲神采淡去,悶悶不樂,總是提不起精神。 老杜交給兩人一筆訂單,為城中某休閑場所做一批員工服裝,陳瑞是產品開發部主管,業務由他負責。 廠里原先有兩名正牌設計師,其中一名待休產假,且此人為人處世刁鉆另類,目中無人,老杜早想換人,所以借機提拔盧茵,之后給那人換個無關緊要的差事,或繼續或離開,都對他造成不了任何損失。 從老杜辦公室出來,兩人并肩穿過走廊,盧茵略微落后半步,陳瑞側頭:“感冒還沒好?” “快了?!北R茵說。 “記得注意休息?!?/br> 自上個雨天,陳瑞知道她的心意,雖放不下,也只敢在背后默默關注。他來廠里三年,第一眼見到,便對她頗有好感,只可惜當時盧茵心有所屬,完全沒把他看進眼里。當得知兩人分手的消息,他心情十分矛盾,終于鼓足勇氣追求她,還是遭到了拒絕。 面對盧茵,他似乎只有苦笑。 “謝謝?!北R茵側了下頭,淡淡問:“……笑什么呢?” “沒有,”他尷尬的咳嗽一聲:“那就按計劃,下周四去一趟那邊兒,記得多帶些樣板照片,他們要的種類太雜,這次可能會麻煩一些?!?/br> 盧茵說:“沒問題,我來辦吧?!?/br> 又聊幾句工作上的事,兩人在他辦公室門口分開。 事情提前做完,她回來的早,晃蕩到小區門口,老李還沒走。 崗亭門口支了個長桌,老李上來熱情招呼,盧茵止步,默默往長桌后面看了眼,前面站幾家住戶,那人坐桌后,低頭寫字,握筆姿勢別扭,像碰到什么難處,手一頓,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老李問:“今天這么早?” 她笑笑:“工作忙完了,就提前回來?!北R茵站住腳跟:“那是做什么的?” “咱小區新換煤氣管道,這回變成天然氣了,用起來更方便些?!崩侠钪钢改沁叄骸斑@不都登記嗎,小區住戶少,就不挨家挨戶通知了……你也過去,讓小陸記錄一下,換煤氣家里要有人的?!?/br> 盧茵咬了咬唇,停頓片刻才往那方向挪去。 之前的人已經離開,他面前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陸強瞭起眼皮,對上一雙清澈水亮的眼,仰視緣故,能看見她下巴上多出的rou感,皮膚被光照的透亮,耳廓接近淡粉色。 她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么,陸強卻面無表情收回視線。 她口干舌燥,聽他問出三個字:“叫什么?” 盧茵呼吸微滯,只能看見他的頭頂,手不由攥緊,頓了幾秒:“……盧茵?!?/br> “電話號碼?” 她輕輕呼氣,報出一串數字。 “住哪兒?” “什么?” 他抬頭,像看陌生人:“幾門幾號?” 盧茵下唇咬的沒有血色,短暫時間里,緊盯他的眼睛。她不回答,他勾了下唇角,低下頭,直接在后面一欄里寫下:11門302。 “什么時間家里有人?”隨后抬頭,心便被揪了一下。原本透亮的眸子里,水汽瑩瑩,卻要努力睜大眼睛,克制的叫著勁。 跟水做的似的,說哭就有眼淚。陸強咬住后槽牙,不敢問了,往本子上直接寫了兩個字。 再次抬頭,整個人重新攏在陽光里,也許再多一秒,他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這女的眼淚太神奇,擁有摧毀一切剛強的魔力。 她一哭,全世界都變成了他的錯。 陸強瞇眼,她離開很遠,他盯著那個背影,肆無忌憚的瞧。 第22章 一轉眼就到禮拜四,盧茵早起頭痛欲裂,昨晚頭發沒干,她在沙發上睡著。半夜被凍醒,手涼腳涼,電視機還開著,正播放一部老片子,盧茵關掉電視,在沙發上緩坐片刻,起身換臥室睡。 她有些昏昏沉沉,才好轉的感冒又有加重跡象,比約定時間晚了一刻鐘,她趕到時,陳瑞靠在車旁看手機。 她抱歉的叫了他一聲。 陳瑞聞聲側頭,見到是她,嘴角漾起微笑,收了手機,往她的方向緩跑幾步。 這家娛.樂城剛剛落成,還未正式營業,外檐規整,內飾裝潢剛進行一半,大廳正在安裝吊頂,中間擺放一臺小型升降機。 陳瑞從后虛扶她手臂,把她讓到安全的方向,根據指引,他們乘電梯到二樓,由后勤組長接待。 盧茵支起電腦,里面是各種工裝的樣板照片,緩慢滑動鼠標,她做適當講解。 對方也是果決干脆的人,指出其中幾版樣式,提出修改意見。盧茵習慣用本子記錄,一條條羅列的直觀清晰,雙方敲定在半個月內,先做出幾件樣品試穿,再決定是否大批量定制。 盧茵這邊很快談完,過程出奇順利,剩下由陳瑞來談長期合作和錢款問題,她在一旁聽了幾句,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才感覺太陽xue突突的跳。盧茵稍稍放松肩膀,往后靠在沙發上,腦袋亂成一鍋粥。 不知進行多久,陳瑞輕輕叫了她一聲,盧茵努力把眼神放清明,隨他起身。 陳瑞早看出她狀態不好,告別后,順手去接她手里電腦,盧茵手一緊,沒松開,看他的目光一如既往有距離。 陳瑞默默嘆氣,手里仍加重幾分,故作輕松說:“其實你不用刻意疏遠我,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哪兒還能總舍臉追著你,”他揉了揉鼻子,“看你樣子不舒服,即使普通同事,幫拎個電腦也沒什么問題吧?” 這么一說倒顯得她狹隘,盧茵有些不好意思,松了手:“抱歉,”想了想,又改口:“謝謝?!?/br> 陳瑞接過,笑說:“小事兒?!?/br> 兩人往電梯走,走廊里堆滿雜物,頂燈沒裝齊全,單靠日光穿透房間窄門照在墻壁上,一步極暗,一步極明。 盡頭的電梯正緩緩上升,快到門前,“?!币宦曧?。 陳瑞帶她自動往旁邊靠了靠,里面有人魚貫而出,為首是個大塊頭,一身黑色西裝叼著雪茄,鬢發遮住右側眉峰,皮膚黝黑健康。 盧茵只無意瞟了眼,心臟便狠狠往下一沉,忐忑半刻,才敢再次抬頭,這次心又落回原處,一陣慶幸和后怕。 只是相似而已,而并非本人。 等人走盡,兩人上了電梯。 走廊里鬧出不小動靜,遠遠看見,之前接待他們的后勤人員正迎出來。 陳瑞按了下行鍵,電梯門緩緩閉合,面前眾人忽然停住,為首的大塊頭向后撥開人群,往這方向看來。那人站在昏暗的走廊,微側著頭,面目不清,眸里的光卻冷硬森然。 電梯還剩窄窄的縫隙,盧茵渾身一震,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單單是神似,那早的公交站上,她好像見過他,只在車窗外那匆匆的一眼。 走出前廳旋轉門,驕陽當頭,盧茵不禁抬頭往上看,碩大的金色牌匾已經立在建筑上方…… 六個大字:震天娛樂會所。 她眼睛被陽光晃了下,腿有些虛,連忙收回視線,索性廠里不去了,想坐公交回家。 陳瑞給攔下來,硬把她拉上副駕駛,送她回去。 陳瑞問:“你感冒又嚴重了?要不先去醫院看看?” “不用,”盧茵輕松的說:“就昨晚沒睡好,回家補眠就行,待會兒你幫我跟老杜請個假?!?/br> 陳瑞“嗯”了聲:“要不順路買些感冒藥?” 盧茵笑說:“包里還有?!?/br> 他看她一眼:“那告訴我前面怎么走?!?/br> 車程大概二十分鐘。 拐過前面一排飯館,在轉角處,她解開安全帶:“今天麻煩你了,把我放路邊就行?!?/br> “就是前面的小區?” “……嗯?!?/br> 他打了個方向盤,靠近小區鐵門:“你先別動,我給你送進去?!?/br> “別,別,不用進去,在旁邊停下就行……” 話沒說完,陳瑞按幾聲喇叭,小區大門只開了一扇,私家車無法通過。愣神的瞬間,他又按了幾聲,盧茵咬住下唇,開了她那側的門:“我自己進去,謝謝……” “誒!” 沒聽他說什么,盧茵匆匆忙忙轉身,倏忽看見一道高大身影出現在不遠的崗亭前,那人沉默站著,并沒有開門的意思,面無表情,眸光迫人的盯著她。 盧茵喉嚨微微發干,站了片刻,意識到自己并沒做錯什么,挺了挺脊背,穿過旁邊小門。 短短的路程一點都不好受,那人眼睛像長在她身上,擦身而過,也不見他說一句話。 盧茵走出好幾米,心情一落千丈。 后面人粗著嗓子叫了聲。 她心跳極快,又慢慢走兩步才回過身。 陸強說:“后天換管道,記得家里留人?!甭曇衾浔?,聽不出什么情緒。 盧茵抿緊唇,對上那雙眼睛,突然不想回答他。胸口升騰一股氣,也不知道自己氣什么。 用同樣的語氣回敬他:“還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