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陸強起身,垂下眸,掃了眼她胸前,她穿著居家白色背心,寬寬大大的款式,樓頂太暗,其實只看到一片白色,可貼著他胸膛那面燥熱又柔軟,觸感真實妥帖。 他最后看了眼地上灰燼,轉身往門口走。 這樓共有六層,老式住宅,兩段樓梯是一層,聲控燈,陸強跺了下腳,燈亮了。盧茵瞇起眼,暴露在強光下,她突然有種無所遁形的羞愧感。 盧茵埋下頭,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她不自然理了下額前發絲。 頭頂‘嗬’笑了聲,問:“你家住幾層?” 盧茵說:“二層?!?/br> 陸強問:“失戀了?” “沒有?!彼裾J。 “那吃飽撐的,大半夜上樓頂裝鬼?!?/br> 盧茵說:“沒裝鬼,就燒點兒東西?!?/br> “給死人?” 盧茵一噎,敢怒不敢言。 陸強抱她走的輕松,連下了兩層,“讓人給甩了?” 盧茵警惕,“你別亂講,我……老公就在家里?!?/br> “那沒跟你一起裝鬼?!?/br> 盧茵絞緊雙手,垂下眸:“他睡了?!?/br> 陸強沒別的話問了,轉過樓梯,到了三層,他跺一下腳,燈沒亮,陸強重重咳了聲。 他胸腔震顫著她手臂,盧茵下意識挪開:“這層壞了?!?/br> 隔了幾秒,他問:“三層?” “對?!北R茵說:“有一個月了?!?/br> 陸強沒說話,半刻,忽然哼笑了聲。 黑暗的空間,令身邊一切顯得越發寂靜,她聽得見他粗重的呼吸,伴著略微單調的腳步聲,短短幾米,卻比任何時候都漫長煎熬。 還剩幾截臺階,她松一口氣,卻又屏住呼吸……陸強突然收手臂,把她往上顛了顛,粗糙的掌心劃過她大腿,像調整姿勢,手一緊,又像故意測試她重量。 盧茵心跳到嗓子眼兒。 在二樓站穩,她忽然“呀”了聲,“我忘了東西在樓頂?!?/br> 陸強:“哦?” 盧茵挺了下腰,示意他把她放下來。 陸強看她一眼,松左手,扶著她后背,盡量輕緩的把她放地上。她傷腳半踮著,并沒覺得疼。 盧茵往后跳了步:“嗯……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拿一趟?” 陸強看著她:“是什么?” “鑰匙?!彼噶酥概赃叺拈T:“房門鑰匙?!?/br> 陸強最后看她一眼,轉身往樓上去了。 沒有響動,二樓聲控燈熄滅,恢復黑暗,盧茵迅速瞅了眼上面,見沒動靜,踮起傷腳連滾帶爬往三樓跑。 她從口袋拿出鑰匙,開門的手都是抖的。 進了門,輕輕落鎖,她倚著房門,xiele力,感覺快要虛脫。 許久后,平穩了呼吸,捻起前襟抖動幾下,汗都冷了。 她想起什么,湊頭從貓眼往外看。 沒過多久,樓上聲控燈亮了,盧茵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門外。視野里走進個高大身影,他低著頭,步伐扎實。光線在那人身后,他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 越走越近,轉彎處,他突然在門前停下,盧茵呼吸一滯,下意識去摸開關,才想起,她進門根本沒開燈。 那人在她門前站了片刻,側著身,從兜里掏出根煙點上,抽了兩口,火光明滅間,他捏著煙的手勾了勾額頭,往樓下去了。 自始至終,他沒朝她的方向看一眼。 盧茵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 陸強從三樓下到二樓,從黑暗走進光明。在二樓他沒停頓,挑起眼皮往黑漆漆的三樓瞅了眼,又瞅了瞅頭頂的燈泡,下樓去了。 他停在樓棟口,倚著破舊的防盜門,想抽完這支煙。 對面過來個女人,步伐婀娜,小高跟兒噠噠扣響黑夜,陸強本能掃那人身材,胸高聳,大長腿,腰胯左右擺動。 陸強瞇了瞇眼,啜一口煙。 女人走到跟前,笑著;“保安大哥,樓頂到底怎么回事???” 陸強說:“沒啥事?!?/br> “沒啥事?”她不信,往前走了一步:“吃飽撐的,好端端上樓頂放火?” 陸強沒吭聲。 她追問:“男的女的?” “女的?!?/br> “年輕的?” “嗯?!?/br> 她八卦:“準是受了什么刺激,讓人給甩了吧?” 陸強說:“沒有,她燒紙?!?/br> “燒紙?”她一臉懵懂:“給誰燒?” “死人吧?!?/br> 他嗓音本就低沉,應景的,一陣夜風吹來,女人裙角掀起,腿下陰嗖嗖的。時間到了,小區里幾盞照明燈‘啪’的熄滅。 女人尖叫,一頭扎進陸強懷里。 陸強的煙還沒抽完,他一手插兜,一手捏著煙,就那樣懶散靠在門框邊,不抱她也沒推開。 女人顫巍巍的:“剛才我在家就看見對面有人放火……真放火還好??墒?,在樓頂燒紙……夠瘆人了,那女的神經有問題吧?” 陸強說:“誰知道?!?/br> 女人說:“我有點兒冷?!闭f著,有意無意拿胸蹭他胸膛。 “冷你還換衣服?!?/br> 半個鐘頭前,有人打電話到保安室,說對面樓頂有人放火,他剛準備睡下,套了條大褲衩往那方向去,打電話的人早就等在樓下,穿著寬松睡衣,布拖鞋,蓬頭垢面的,也看不出身材……現在到像換了一個人。 陸強掐了手頭的煙,中指一彈,煙頭飛進垃圾桶。女人抱的很緊,他環過手,摸她屁股。 女人忍不住抖了下,被他捏的踮起腳尖,失控哼出聲。 陸強捏兩把,動作頓了頓,手滑下去,摸她大腿,最后手掌落在她腿窩兒上。 那里是敏感地帶,她向后曲腿夾住他的手,咯咯笑起來。 感覺是不同的,陸強收回手。 女的說:“保安大哥,要不你送我回去,我家就住這對面兒,太黑了……我有點兒害怕?!?/br> 陸強看了她一眼:“那你得找保鏢,這不歸我管?!?/br> 他拽下她的手,懶得看她,直接往遠處的保安室走。 小區里靜謐無聲,前方是條黑漆漆的路,他腳步孤獨,面對未知,就像他這半生。陸強胡了把光禿的腦袋,忽然笑出聲,仿佛這刻,他再次確定自己的心思。 路也亮起來了。 *** 盧茵請假期間扭傷腳,不得已又在家休息半個月。 一早來到廠里,同事們還沒到齊,她尋個僻靜角落喝了杯早餐奶。廠里餐廳其實是員工休息室,很寬敞,角落里堆著兩臺不用的縫紉機器,正中放個通長木桌,別人吃剩的咸菜和醋瓶擺在上面。陽光透過陳舊玻璃,塵埃在光束下無所遁形,頭頂電扇嗚嗚轉,整間屋子顯得有些混沌。 盧茵收回目光,嘆一口氣。 走廊傳來凌亂腳步,幾個女同事嘰嘰喳喳走過來,聲音越來越近,盧茵蹭了蹭座椅,莫名有些心慌。 推門而入,在看到她以后,那聲音戛然而止。 盧茵低頭喝了口牛奶,有人立即打招呼:“茵茵姐,你來啦?!?/br> “聽說你扭到腳了,好些沒有?” “我這兒有豆漿,小盧,分給你點兒?” 盧茵理理頭發,笑了下,一起回答:“腳上是小傷,養幾天就好了……我剛吃過早飯,不用了?!?/br> 那人笑笑,把豆漿擱在桌上,去簾子后的更衣間換衣服。 室內詭異的安靜了幾秒,各干各的,氣氛有些尷尬。 盧茵如坐針氈,她收拾了桌上垃圾,笑著:“我先回辦公室了,回頭再聊?!?/br> 幾人忙道,“回頭聊?!?/br> “好……” “好好……” 那扇門在身后合上,門內傳來竊竊私語,說了什么,卻聽不清。她輕輕攥了攥門把,感覺自己像一只烏龜,縮進殼里,躲開外界,終于安全了。 剛才同事并沒說什么,甚至對取消婚禮的事只字未提??伤淌懿涣藙e人小心翼翼的避讓,和看上去善意的問候。瞧她的一雙雙眼中充滿窺探、同情和惋惜,這讓她感到自己越發可悲,像個失敗的實驗體。 一上午渾渾噩噩的過來,同事結伴去食堂吃飯,她不想去,想隨便啃幾口面包。 隔段被敲了幾下,她抬頭,是個男同事。 “一起去吃飯?” 盧茵搖搖頭:“你去吧,我早上吃的多,還不餓?!?/br> 男同事說:“吃的多那也算早飯,現在是中午,不餓最好也去吃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