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
“白小先生……也沒什么大錯嘛……” “臉都讓打壞了,有什么錯也補完了……” “是啊,真可憐,明明仵作本事不錯的……” 沈萬沙與江湖人不同,家庭背景好,從小見識到的各種美人計不要太多,一眼就看出白時的表演性質,差點當場吐了,“真有夠不要臉的!” 少爺實在看不下去,催促趙杼趕緊解決,“快點!這玩意兒太傷眼!” 白時掩著臉,幽幽看了趙杼一眼。 雖然他臉壞了,眼睛還在,這雙眼波光瀲滟,情思纏繞,欲說還休……別說少爺,盧櫟也受不了,下意識往側邊走兩步,離趙杼更遠。 媳婦這是吃醋了……趙杼唇角勾的更深。不過知道媳婦在意他就好,不能往深里惹,前事還沒抹平呢…… 再者說,膽敢讓他的王妃心情不好,就是跟他這個平王作對! 趙杼冷冷開口,“本王常年不在上京,竟是不知,市井多有此流言?!辈灰娝Z氣多重,但別人就是能從這句話里聽出不高興的意思。 那種慵懶隨意之下釋放的統治感,壓迫的人們局促不安,有下跪的沖動。 白時身子一抖,“那都是別人誤——” 趙杼并不想聽他說話,隨手從離最近的江湖人身上拿過一柄刀,丟在他面前,“你自行解決吧?!?/br> “自行解決……”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么?白時定定看著趙杼,一臉不可置信。 廳內眾人更是震驚,心道果然不愧是殺人不眨眼的閻王,也太狠心了! “本王不認識你,不曾見過你,流言來歷亦不想追究,但——”趙杼眉眼鋒寒,“污蔑皇親貴胄,其罪當誅?!?/br> 理由非常正當,所以,你去死吧。 不親自殺你,是嫌臟了本王的手。 白時看清局面,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不——”他不相信,他不信平王對他這么無情! “那年你明明接了我的扇子……上元節聽到我呼喚,還特意回了頭!”不提流言里的夸張部分,這些都是真的!明明有過溫暖交集,平王怎么可能不記得他! 趙杼眉頭緊皺,可惜還是沒想起,在他過去的回憶里,到底哪里有這個人……視線不經意掃過盧櫟時,只見媳婦眉眼嚴肅,似乎正在等他給一個答案,如果答案不能讓他滿意……呵呵。 趙杼心中一緊,突然覺得這件事必須說清楚,不能混過去,否則會成為不穩定因素,極為影響日后生活! 自己不記得不要緊,有暗衛! 他打了個響指,“洪右?!?/br> 廳中突然有一股涼風掠過,一個青衣身體已半跪在趙杼面前,“屬下在!” “這豬……白時的話,你可有印象?” 洪右不愧是記性最好,辦事最靠譜的暗衛,很快回答,“回王爺,屬下記得?!?/br> 竟然真有事! 眾人看向白時的眼神更加憐憫,看向平王……雖然不敢瞪他,但是對渣男的鄙視還是稍稍露了一點。 明明有事,卻不承認真是太不爺們了! 盧櫟眉眼低垂,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 趙杼卻神色未變,因為他知道,洪右一定沒說完。 果然,洪右接著說,“那年王爺凱旋回京,百姓們夾道歡迎,為表崇敬之情,百姓們朝王爺拋擲香囊,小扇等物。王爺身份貴重,本質上也是個軍人,軍人保家衛國,軍紀嚴明,不可隨意收受外物,遂就算這些東西砸到王爺身上,王爺也一個都沒接,任其滑落?!?/br> “當時有把小扇,那么巧卡在了王爺甲胄之上,大街上王爺不好取下來,便一直帶著,直到進入戒嚴路段,才把小扇取下,隨手丟入排水溝?!?/br> 說到這里,洪右看向白時,“當時人群涌動,王爺及屬下們都沒有看清扇子是誰丟過來的,若你的扇子是桃粉顏色,繡桃花春水鴛鴦交頸——” “是,那把扇子就是我丟的!”白時下意識應聲,應完之后就后悔了。桃粉顏色,繡桃花春水鴛鴦交頸,太露骨了……只怕這樣的話說出來,別人就會同情王爺,不同情他了。 果然,有竊竊私語聲傳來:看不出來啊,這白時看著乖巧可愛,私下里這么yin蕩…… 沒準床上功夫不錯…… 誰要有機會享受一把,可是得了大便宜…… 白時臉一陣青一陣紅,咬著牙說不出話。 沈萬沙恨不得上前踩白時幾腳,“少爺就沒見過這么恬不知恥的人!得虧平王把你的扇子丟進了臭水溝,不然一定倒大霉!” “沈少爺怎么知道?”洪右一臉震驚,“因那把扇子很好看,后頭步卒有玩興大的,撿起來看了看,發現那扇柄上掛著一根小小銀釘,尖利非常,若非它,扇子根本不可能掛在王爺身上,就算砸準了,也會像別人丟的那樣掉下來。王爺運氣不好,那扇柄卡在甲胄之間,銀釘正好抵著身體xue竅,若非及時拿下,或可有生命危險?!?/br> “真的呀!”沈萬沙哇哇往后跳,瞪著白時,“讓自己的扇子必須掛到王爺身上,豬頭臉心機可真深!” 白時面色慘白,眼珠亂轉著躲閃,不敢再看任何人。 洪右接著說,“至于上元夜,屬下們護著王爺走訪民情,有個小孩子突然大哭出聲,說與娘親失散了,王爺便回頭找到小孩,為他辟出一條路,幫他尋找娘親。因王爺身份暴露,呼喚王爺的聲音特別多,王爺因在找人,視線自然會四下望……” “若白時說因為他呼喚,王爺回頭,非常有可能,因為王爺那夜,回了好多次頭?!?/br> “哈哈哈哈——”沈萬沙笑的快抽過去了,扶著赫連羽才能站穩,“我就沒見過自作多情到這個地步的!別人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他卻以為他是人家視野里的唯一,多大臉??!” 赫連羽撫著沈萬沙的背幫他順氣,沈萬沙抓住他袖子,“你都沒他這么不要臉!” 赫連羽:……說別人就說別人,別人身攻擊我好么! 趙杼看向盧櫟,眼眸帶著笑意,似是柔情又似是調侃:這下可是信我了? 盧櫟瞪了他一眼,轉開頭,忍不住笑了。 原來……他這么在意趙杼會喜歡別人。 他微微低頭,右手慢慢撫上左胸……這里,其實滿滿都是趙杼,一直都是。 …… 媳婦不再誤會,這事就算完了,趙杼抱著胳膊,等白時自裁。 白時顫抖著,不肯去拿地上的刀。 他不甘心……怎么能因為他夸張了些事實,就招來殺身之禍? 平王應該是高高在上的,市井調侃不會放在心上,就算聽到也是一笑了之,不會暴虐殺人……因為上京城里天天都在傳平王喜歡吃人,喝熱的人血,啃人骨吸骨髓,尤其喜歡吃小孩子,若傳謠言,使皇室聲譽受損的都得殺,那滿上京城百姓沒幾個能活! 他也只是個小人物,為什么要逮著他下手! 明明這些年這么折騰都沒事的,明明王爺不在意的,怎么突然間就…… 白時眼神不期間掠過盧櫟,變的憤恨又惡毒,都是他!都是因為他!若不是盧櫟突然間冒出來,溫家堡這事他不會輸,也不會鬧大,他會順利得到蓮華山莊以及溫家堡的重視,繼爾聲名遠揚,仕途上再進一步! 憑什么好處都被盧櫟占了!仵作技術好,溫祁看重,連平王都看重! 他也不錯的,他師從余智,是最會辦事爬的最遠最快的那個……若他站在盧櫟的位置,得到盧櫟的名師,學到盧櫟的技術,一定能比他厲害! 可惜世事總不如人意…… 白時最是精乖,到現在要還看不出關鍵就白混這么多年了。 平王要殺他,并非他得罪了平王,而是因為他讓盧櫟不高興了! 所以,不想死的話…… “盧先生——”白時突然膝行到盧櫟面前,咚咚磕頭,“是我有眼無珠,得罪了你,我錯了,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吧!” 盧櫟被白時嚇了一跳。他根本沒想到白時會來這手,震驚之下頓了片刻才避開,彼時已經被白時磕了兩個頭。 “我下次不敢了,求你讓王爺收手,放我一條小命吧!”白時追著盧櫟,繼續給他磕頭。 盧櫟驚的臉色發白,他還真沒見過這樣,追著人磕頭,不管別人受不受的! 沈萬沙氣的夠嗆,一腳把白時踹開,“你還逼人上癮了,要不要臉??!” 白時用行動說明,臉是什么,性命重要多了!他掙扎著爬起來,繼續追著給盧櫟磕頭,“求你放過我吧!” 盧櫟看著白時額頭上的血,腦子有點木,他理解不了白時的想法,怎么就把自己放的這么低呢?打著平王幌子做事之前,難道沒想過被拆穿的最壞后果么?既然想過了,還堅持要做,就該知道失敗要付出代價。 可敢做卻不敢當,只想享受勝利果實,失敗了就不甘心,不想承擔,愿意把自己的尊嚴全部舍棄,只為換取活命的機會…… 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做人做事?靠偷機取巧走出的捷徑,會可靠么?又能走多遠…… 趙杼見盧櫟臉色不好,把人拉到背后,示意洪右動手解決了白時,別再讓他惡心人。 洪右剛剛拿起刀,趙杼又示意他?!?/br> 因為盧櫟在趙杼背后寫字,請他放過白時。 盧櫟認為,在這件事上,白時有錯,但罪不至死。起碼到目前為止,他沒殺人沒放火,撒的謊也只是讓別人胃口不適,并沒有引來什么惡性災難。 或許在古代,誹謗皇族的確是刑罰非常嚴重的罪,若較真可以判死,但盧櫟有點接受不了。而且據他了解,趙杼在人民心中的形象已經很妖魔化了,今日眾目睽睽之下把白時殺了,再加暴虐,若朝堂上有心人想要利用,可是個攻擊的好把柄。 趙杼揮揮手,讓洪右退下,看向白時,“今日之后,但凡有本王,或者盧櫟在的地方,你不準靠近。若再犯,當即斬殺,誰求情也沒用?!?/br> 白時立刻磕頭,“是是,小的知道了,萬萬不敢再犯王爺天威……” 只是溫家堡的事還沒了,白時只是暫時被放過,若查明他有惡行,還是要依法懲辦,所以洪右把白時帶下去,暫時先關了起來。 大廳里,解案過程繼續。 方才因阮英之言,溫祁懷疑卓修遠,白時一番折騰,前邊都是其子卓子昂與白時對峙,卓修遠卻一句沒都說……這有點不像他。 這個人明明很沉不住氣,很鬧騰才對。 溫祁目光更加警惕,“卓叔?” 卓修遠面色一派肅穆,“老夫行的正,站的端?!币桓毙挪恍庞赡愕牡?。 “我可以證明卓兄沒有害哥哥!”溫讓突然站出來,瞪著溫祁,“哥哥去世那晚,卓兄與我在房間里下棋!” 盧櫟眉頭微皺。春杏之死上,溫讓已經撒過一次謊了,這一次,是真話,還是仍然在撒謊? 溫祁顯然也想到了,“溫讓,你還想我喚你一聲叔,就該知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溫字?!?/br> 溫讓梗著脖子,“我說的都是實話!” “春杏是誰殺的,你看到了吧?!北R櫟突然問溫讓,“你包庇的那個人,是誰?” 溫讓瞳仁一縮,下意識看了眼卓了昂,之后臉色訕訕,繼續梗著脖子吼,“我沒有包庇任何人,春杏就是我殺的!” 人在緊張之下的表現往往非常真實,盧櫟若有所思的看向卓子昂,“我記得春杏死那晚,幾乎所有人都過來看熱鬧……你沒有?!?/br> 卓子昂臉上笑容略不自然,“我那夜睡的沉,不想動?!?/br> “連你父親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