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好半天,沈萬沙才驚訝開口,“這也太……這施家,都是群什么人??!” 赫連羽冷哼一聲,“垃圾?!?/br> “先不評價對錯,只說這施逸,從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啊,就算下了回獄,怎么就變的會殺人了?還這么殘忍?他哪來那么多仇恨!”沈萬沙最不明白這個,“他長的也不像壞人??!”而且施家女兒過的那么慘,她們才最該殺人好嗎! 趙杼冷嗤一聲,“惡人不會在腦門上頂個惡字?!?/br> 盧櫟……盧櫟有些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他同情施家女兒們的遭遇,又惋惜她們不懂反抗。父權,父母的生養之恩,在古代竟然重到這種地步,讓人愚孝到不惜自己性命,也要捍衛嗎? 書上看到的,市井流言里聽到的,遠不如親眼見識這么震撼。盧櫟長長嘆氣,覺得自己對這個社會,仍然有很多的不理解…… “施逸……怎么敢做這種事?他幾乎踩著姑姑們的鮮血長大,最應該對她們心懷感激才是,怎么能對女子下得去手……”懷書玉一點不相信,這個案子是他做下的。 經過周mama一番表述,盧櫟倒是有了些猜想,不過現在不是分析這些的時候,抓捕施逸要緊。他安慰懷書玉兩句,看向趙杼,正想與他商量是不是去看看劉捕頭那邊的消息,就見洪右走進了廳堂。 洪右行過禮,與趙杼回話,“劉捕頭的人找不到施逸?!?/br> 沈萬沙立刻站了起來,“什么叫找不到?施逸又不是鬼,光天化日下還能不見了?去他家里,他的鋪子里,一家一家找!他現在譜大,出行身邊不止一個下人,怎么可能找不到?” 洪右沒說話,只是垂頭肅立。 趙杼卻明白,洪右辦事極精心,他說劉捕頭找不到,便是劉捕頭用了各種方法,真的找不到。 盧櫟與洪右不熟,不過看到趙杼表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信任趙杼,趙杼信任洪右,他便也信任洪右。施逸那么大的人,哪哪找不到…… “必是去了秘宅!”盧櫟瞇起眼,眸底似有細碎火焰閃耀,“周mama!煩請你再去問下施姨娘,施逸平時可有奇怪的喜好,比如喜歡去的地方!” “是?!敝躮ama應聲而去。 那邊周mama問話,這邊沈萬沙拉過盧櫟小聲討論,趙杼召來洪右,小聲吩咐了些事…… 一刻鐘后,周mama過來了,“老奴問過了,沒什么特別特殊的地方,只有一處很奇怪。施逸平日除了做生意,就是回家,從不亂跑,非常乖。有次施姨娘的下人在北街看到施逸,回來告訴她。北街不是什么高檔地方,唯獨一片暗窠區很出名,她因擔心跟蹤過兩回,見施逸去的并不多,才放下心。施姨娘覺得施逸為人端正,平日里并不好女色,只是擔了一家子的生計,難免會有壓力,想放松的時候……她認為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根本沒提過?!?/br> 沈萬沙怒拍桌子,“所以這秘宅就在北街!”搞的神神秘秘,又與行事風格不符,一定有問題! “天色將晚,暗窠聚齊之地,魚龍混雜,極易引起混亂,繼爾走漏風聲,很不好找?!焙者B羽修眉微揚,好似非常有經驗。 沈萬沙斜起眼看他,笑的別有深意,“挺熟啊……經驗這么豐富,你就打頭帶我們找吧!” “大白——”盧櫟起身,沖著院子里一喊,把外面瘋玩的大白叫到身邊,摸了摸它的頭,“跟我一起去找人好不好?” “嗷嗚汪汪!”大白撲上來舔盧櫟的臉,叫的非常興奮。 趙杼把它拉開,率先大步往外行去,“走!” “時間緊急,出發!”沈萬沙拽著赫連羽立刻跟上。 盧櫟回頭與懷書玉說話,語速非???,顯然也有些急切,“眼看著就要天黑,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兇手,否則懷六小姐很可能有危險。懷夫人臥病,懷大人不在,懷少爺務必坐鎮府里,保證家里一切順利?!?/br> 懷書玉手緊緊握拳,目光堅毅,“你放心!倒是你們……不知道兇手秘宅情況如何,一定要注意安全!” 盧櫟笑著應了,又轉向周mama,“此關鍵時刻,周mama可要仔細照顧好懷夫人,襄助懷少爺才好?!?/br> 周mama認真朝他行了個福禮,微揚的眼眸里透著感激,“先生放心,老奴省得?!?/br> 盧櫟這才快步離去。 他卻不知,他們一行人剛剛離開不久,一頂青頂小轎,從懷府側門抬了出來。 第197章 危機 暮色四合之際,暗窠門前紅燈籠一盞盞亮起,北街的熱鬧夜生活開始了。 幾乎是一瞬間,婉轉悠揚,如春情蕩漾的絲竹聲就飄了滿街,酒鋪子,賭坊,青樓,一家比一家熱鬧。北街,是個夜里比白天熱鬧很多的地方。 懷欣喉間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咕噥,眉頭緊皺,意識漸漸回籠。她感覺手腳痛麻,沒有力氣,頭疼,惡心,一時動不了。 她微微瞇著眼,看到淡淡的月光混著紅燈籠的微紅薄光,透著窗戶映了進來。 這光線說白不太白,說紅不太紅,完全沒有月光的溫柔,也沒有紅燈籠的旖旎,混在一起說不出的古怪…… 意識一點點回來,眼瞳漸漸有了焦距,懷欣看到這不怎么討喜的光線照到了床上。 床是單床,只有床板,沒有床架,沒有帳子。床上被褥極為凌亂,有黏膩液體附著,被子半掩著一具女子身體。 女子裸著身體,皮膚微皺,發青,頸間黑痕明顯,小塊小塊的皮膚掀開,露出底下暗紅帶黃的液體。 是懷瑜,是她的jiejie懷瑜! 懷欣瞬間想起昏過去前看到的畫面,胃間翻滾,惡心的偏過頭吐了起來。 她死死盯著懷瑜的身體。懷瑜眼睛睜的大大的,空洞又迷茫。她的口,鼻,耳朵里,好像下一刻就有長長的,軟軟的,像蛆蟲一樣的東西爬出來…… 那個人說,懷瑜不能用了,下一個就是她了…… 怎么辦,她不想死! 懷欣又惡心又恐懼,奮力掙著綁住手腳的繩子,可怎么也掙不開。被布團堵住的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眼淚肆流,漸漸變的絕望…… 盧櫟四人早已與劉捕頭會合,專注在北街上找著。 北街是西京城最亂的一條街。這個亂,指的并不是治安。西京城雖然不算特別大,但離大夏都城上京很近,是上京下首圍繞的次級城池之一,戰略地位非常重要,治安上不可能太差。 和京兆府的華津坊相似,西京的北街,最初也是外地人扎堆混住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發展的,漸漸發展成了魚龍混雜之地?;祀s倒不是大問題,反正在城里,官府巡查力度大,監管之下,不會出現特別大的問題。給一行人造成困擾的是,這北街人口數量不少,亂搭亂建非常嚴重! 這意味著北街的房屋,民舍到了恐怖的數字,再加上各酒鋪子,賭坊,青樓,暗窠,擁擠的不行,仿佛迷宮一樣,排查難度相當大。 一行人聚到一起立刻開始行動,沒查多大區域天就黑了。這里作息有些日夜顛倒,晚上比白天熱鬧,如今天色暗了,各處動靜都不小,查起來就更難了。 沈萬沙滿頭是汗,搖著扇子怎么也不涼快,憤憤瞪了赫連羽一眼,“你不是厲害么?怎么到現在也沒好消息!” 赫連羽隨手抖開自己身上帶著的玉骨扇子,給沈萬沙扇了起來,“這不是咱們得處處小心嗎?再說……我的少爺喂,這種地方我真不熟啊?!?/br> 他的扇子比沈萬沙的足足大出一圈,骨為涼玉,面為蠶織,使巧勁一搖,涼風不知道比沈萬沙自己的多多少。 沈萬沙舒服的瞇起眼,“哼,少爺還不知道你!”不過看在他幫忙態度誠肯的份上,饒他一次。 再說今天這事,的確不好辦。 趙杼看到,伸手擦了擦盧櫟額角的汗,“熱不熱?”他有些后悔,他也該帶個扇子才對!他會武功,寒暑不侵,可是媳婦不會??! 盧櫟推開他的手,“沒關系,找人要緊?!?/br> 他蹲下身,心疼的摸了摸大白的頭,“你很累了吧……”跑的呼哧呼哧的,舌頭還伸出老長。 大白趁機舔了舔盧櫟的臉,拿頭拱他的腿。撒完嬌,‘汪汪’沖著盧櫟直叫,小模樣十分精神,一點都不累的樣子。 “那就再努力一會兒,回頭給你煮棒子骨啃?!北R櫟搔了搔小狗的下巴。 “嗷嗚汪汪??!”大白興奮的差點把主人再次撲倒。 劉捕頭臉色凝重,“這樣下去恐怕不行?!币節u漸暗了,北街這么長的街道,他們才查了不到五分之一,之后人越來越多,越來越不好查,稍微漏個風聲,兇手就會跑。 趙杼也有此考慮,“分開吧?!?/br> “分開?”沈萬沙眼睛瞪的溜圓。 “分頭行事,目標小些,速度也快些,很好?!北R櫟神情鎮定,“不過不知兇手有沒有底牌,發現時要更小心,一有所得立刻報信?!?/br> 劉捕頭點點頭,迅速把捕快們分成幾隊,分派區域,說了要點,之后拱手辭別四個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暗暗夜色里。 “他就不怕咱們給兇手當托?”沈萬沙咋舌,這劉捕頭未免也太相信他們了。 盧櫟眸光流轉,粲然一笑,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官府之人啊?!?/br> 沈萬沙怔了怔,半晌才長長‘哦’了一聲,“對啊,你是仵作?!边€有仵作的身份牌子呢! 盧櫟拍拍大白的頭,“走吧?!?/br> 如此,又走了約兩刻鐘,大白突然變的很興奮,沖著一家暗窠叫了起來。 動靜這么大,暗窠的娘子不可能聽不到,豈知剛打開門,就被一只白團子給撲倒了。娘子氣急,細看之下竟然是一只狗,還那么小,還能把她撲倒! “哪來的野狗,竟敢占老娘便——”眼神一溜,看到端立門口的四個年輕男人,有強壯健碩,有風流倜儻,有俊秀斯文,個個氣質不俗,人中龍鳳……是到暗窠玩的? 娘子立刻變了臉色,扶了扶發髻,以弱柳拂風的姿態站了起來。她擺出個極顯身材的妖嬈姿勢,笑容嫵媚,水眸含波,柔柔切切的問,“幾位……想找個什么樣姑娘玩?” 這娘子變臉速度快到難以想象,盧櫟到古代這么久,好像還沒見過這么大膽,又直白的姑娘,一時怔住了。 趙杼見盧櫟盯著女人雪白的頸子看,心中十分不悅,過來拉住大白,擋在盧櫟面前,墨黑瞳眸內閃過一道銳光,“滾!” 這聲音非常沉,非常有氣勢,娘子嚇的身子抖了一下,抖完看看趙杼,再看看盧櫟,眉尖微微挑起。偏過頭看看沈萬沙,再看看正給沈萬沙耐心扇扇子,風流桃花眼里滿是柔情的赫連羽……頓時明白了什么。 這幾個人,是兩對! 娘子立刻明白這幾位不可能進來玩,不可能在這花銀子,氣的‘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這不是相公館!” 沈萬沙撓撓頭,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姑娘拒絕?而且……“我們沒又找相公館!簡直莫名奇妙!” 盧櫟反應了反應,才明白過來相公館是什么,臉有些紅。 不過大白蹲到這戶門前,肯定不是偶然…… 他上前敲門,“請姑娘行個方便,我們想進去看看——” “都說了不是相公館!給老娘滾!”娘子立刻又撒潑,“再耍流氓老娘就告官了!北街也是衙門管著的!” 盧櫟:…… 沈萬沙更是直接跳腳,“誰耍流氓了!明明是你勾搭我們不成惱羞成怒!” 赫連羽無奈的抱住沈萬沙,湊到他耳邊低語,“不過是個妓女,跟她計較什么?” 趙杼也拉住盧櫟,指了指四周,“若真想看,有別的路走?!?/br> 盧櫟點了點頭,叫大白起來,“咱們先圍著這個宅子轉一圈?!?/br> 這個暗窠出奇的大,也不只一個門。繞一大圈,走到后墻,發現里面動靜很小,盧櫟讓趙杼趁人不注意,抱他跳過墻看看,才發現這一片不是暗窠,好像是給別人住的地方。 四人圍著轉了一圈,明白了。 這暗窠與青樓做生意的方法不同,是一家一家自己搞的。為了方便組織,娘子們干脆搬到一塊,大圍墻內分出一個一個小院子,接了客就往自己家拉。 這后頭住著的,大概是娘子們的家人,或者是因為地方太大用不到,把院子便宜租下的租客。 每個院子都是獨門獨戶,做這種生意的,安靜不到哪去,但大家自家管自家的事,倒是便宜。 大白突然迅速跑了起來,跑一段聞一聞,跑一段聞一聞,最后停在一戶門前,‘嗚嗚’的小聲叫喚。 盧櫟知道,這是大白找到地方了??伤鴣硖?,動作很興奮,聲音卻很小……說明兇手一定在里面! “趙杼……”盧櫟緊緊握住了趙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