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盧櫟笑了,見左右無人,與沈萬沙咬耳朵,“那是趁他忙亂之時,我悄悄拿文書過去讓他蓋的。他知道是知道,印象大概不會深……” “哦你耍詐來著!”沈萬沙眼睛骨碌碌轉個不停。 “噓——”盧櫟捂他的嘴,“你小聲點,沒人知道呢!” 沈萬沙從善如流捂住自己的嘴,笑的開懷,他就知道,小櫟子與他最好了! 三日后,一切準備就緒,隨時都能出發。 臨行前夜里,趙杼接到了非常不好的消息。 關山死了。 趙杼瞇眼,“怎么回事!” 元連頭都不敢抬,“他一直不說出上封是誰,應該是想撐著等人來救,我們便也沒動重刑,準備到時甕中捉鱉??勺蛞顾蝗挥醚鼛Ю账懒俗约?,沒有任何預兆……” 第116章 賣身 然而這并不是唯一的壞消息。 元連將關山事件告知,瞟了一眼趙杼臉色,深呼吸一口,破罐子破摔的接著說下面的消息,“溫年也死了?!?/br> 溫年,成都府尹,青樓連環兇殺案時置身事外,手下推官孫正陽和仵作景星聯手貪銀,證據資料查下來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在府民前豎立的形象也還不錯。 可身為上官,這么大的貪銀案竟不知道,官場上下上行下效渾濁成那個樣子也不知道,趙杼一點都不信。 所以他插了手,不著痕跡的影響成都官場,走正常程序由吏部發文換了新府尹,準備等新舊府尹交接完畢,溫年返京時,悄悄用手段將其制服問供。 這么做其因有二,若溫年真的是個笨蛋,與貪銀案無關,這樣問話只是讓他有點難受,后續不會有不良影響;若溫年與貪銀案有關,能撇這么干凈必然不是小嘍羅,沒任何證據抓捕不但會打草驚蛇,還會令人狗急跳墻。淡化時間,在別人警戒心降低的時候下手最為合適。 可他竟然死了。 關山在牢里,有吐口危險,上封過來處理算是正常,可溫年……他只派了人跟蹤,這些人身手本事皆非一般,不可能被察覺,為什么也死了? 事情一件接一件,趙杼反而淡定了,指尖輕敲著桌面,“怎么死的?” “新舊府尹交接完成后,溫年定了離開成都府的日子,咱們的人只是例行跟蹤報告其行跡,并沒有離的太近,準備等他離開蜀地后行動,可他還沒出城,就死在了自己家里,完全沒有任何預兆,咱們的人也嚇了一跳……”元連說著手下傳過來的消息,“頭被砍了去,只剩軀體……” 想想就反胃,現場一定很血腥。 趙杼擔心的是另一件事,“頭被帶走了?” “是的?!?/br> “可能確定是溫年?” “回王爺,確定?!痹B對這個倒是十分自信,“咱們的人去看了,確是溫年無疑?!?/br> 溫年之死意外可能性大,下面的人接命令行事并未日夜貼身跟蹤,可以原諒,但是關山…… 趙杼下令,“溫年之死,暗查。關山之死……你下去領三十軍棍?!?/br> 元連來時就知道要受罰,沒被送回邊關就好,立刻單膝跪地,“謝王爺開恩!屬下必盡快查明真相!” 趙杼點了點頭,“去罷?!?/br> …… 上京。 西郊雅園。 一個長著八字胡,膚色微黑的胖子正在發脾氣,“你說溫年死了?” “回三爺,確是……死了?!币粋€瘦高,氣質頗有些書生氣的中年男人小心回著話。 “是你做的?”三爺瞇眼,目光毒辣陰鷙。 “三爺沒吩咐,屬下不敢,屬下只下令讓關山死了?!?/br> “關山……”三爺將摔碎的鋒利瓷片一一踢入魚塘,看著魚兒們四處躲避,沒來得及躲的劃的身上都是血痕,唇角邪邪勾起,“是那個跟在柏明濤身邊的文書?我聽說按察使在西邊,你做的可小心?” “三爺放心,就是買通獄卒聊天時說句別人聽不出來的暗語,關山明白就自盡了,不會有任何人察覺。就算獄卒被逮住,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br> 見一條魚渾身光滑沒半道口子,炫耀似的連連躍出水面,三爺突然抓起一旁網兜迅速將其撈出甩在青石上。魚兒痛苦拍打掙扎半晌未能回到水里,漸漸安靜,三爺才滿意了,拍拍手,“長宇啊,近來我們財路受挫,人好像也不只死了一個,有個瘋子專門找我們的人殺?” 名長宇的中年男人額角滴著汗,“三爺好記性,因為按察使巡察,我們的財路確受了些許影響;不過瘋子殺的人都是小貨色,死的人里面,溫年是最重要的一個?!?/br> “旁的事放下,把這個瘋子給我找出來!他今日能找到溫年殺了,它日或可也能找到別人,別以為死的都小角色就不重要!” 長宇趕緊低頭伏首,語態恭謹,“三爺說的是,屬下馬上去辦?!?/br> “好好辦,”三爺仰頭看天色,慢條斯理的說,“眼看這天兒就要熱起來了,姨夫壽辰將至,咱們這兒一團糟,你叫我拿什么臉過去?” “是……” …… 這一切盧櫟都不知道,他正沈萬沙一起快快樂樂的啟程。 沈萬沙裝了所有他在興元搜羅到的,別處沒有的金色布料,把玩物件,圍棋葉子牌,以及滿滿一車的吃食;盧櫟拎上他兩口驗尸箱子,些許衣衫,外帶一堆買來的書,兩人邊吃邊賞景邊聊,玩的不亦樂乎。 他們此次去京兆府走的是陸路。興元離京兆府雖有點遠,但官道順暢,沈萬沙的馬車寬大又舒適,趕起路來并沒受什么罪。再加上吃食足夠,天氣適宜,景致還很好,這一路心情保持的很不錯,只除了趙杼。 沈萬沙一直賴在車上與盧櫟膩在一塊,雖然他很懂玩,一樣接一樣并不無聊,可趙杼根本沒機會與盧櫟獨處,別說試用那些他瞧不上技巧了,就連自己想的法子都沒辦法用! 好在暗衛們比較有眼力勁,知道時不時制造個什么事引開沈萬沙注意,讓盧櫟落單,才沒讓他更難受。 …… 如此行了一路,四月底,他們終于到了京兆府的地界。 時值中午,一行人到了處熱鬧集市。這里離城門距離已不太遠,兩個時辰內一定能到,沈萬沙便讓車停下,找到一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飯鋪子吃飯。 京兆府是個大地方,前朝時曾為都城,如今還未到城門,只是郊外一方小縣,已經熱鬧成這個樣子,沈萬沙認為內城相當值得期待。 今日這里應該是個集市,兩輛車并排能行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人。 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民俗,不同的性格,光是看著,就有很多耳目一新的東西。盧櫟坐在靠窗的位置,饒有興趣的看著外面。在馬車上坐了一路,雖然并不無聊,四下無人時比見到很多人的情況多,人是群居動物,有時總要處在人群里,才覺得自在。 沈萬沙點了一堆小二推薦的據說是本地特色的招牌菜,上菜后趙杼眉梢微皺,移動了幾盤菜的位置。 盧櫟喜歡吃辣,雖然清淡的也不拒絕,但有喜歡吃的菜時會吃的多一點。 相遇這么久,有他看著陪著,盧櫟只是從皮包骨的病瘦程度,變成現在略長了些rou的清瘦,趙杼很不滿意。 盧櫟與沈萬沙正伸著脖子往外看呢,根本沒注意這邊。趙杼不滿的敲了敲桌子,“吃飯?!?/br> “哦這么快來啦!”沈萬沙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清燉羊rou,“唔好次!” 盧櫟接過趙杼遞過來的筷子,伸向辣子雞,邊吃邊叮囑沈萬沙,“天氣熱了,羊rou不要多吃,上火?!?/br> 沈萬沙唔唔的含糊答應。 趙杼給盧櫟夾了一筷子拌三絲,很想提醒他辣的也該少吃,可見盧櫟吃的開心……他閉了嘴。 幾人正痛快吃著,突然聽到外面吵鬧,而且聲音很大。 沈萬沙最愛看熱鬧,“怎么了怎么了?”筷子一放就朝窗外看去。 盧櫟也有些好奇,同往外看。 熱鬧地點正好在街對面,他們視線極佳。 靠著墻的角落,有一方薄席,席上一張白布,覆著什么,看樣子像個人形,席子旁邊,跪著個渾身素縞的姑娘。 那姑娘未施脂粉,未戴首飾,黑亮的頭發編成一條長長的辮子垂在胸前,籠煙眉,梨花面,含情目,櫻桃口,相貌不是一般的美!美人如今頭上插著草標,雙目含淚,貝齒咬唇,真真是我見猶憐。 盧櫟看清姑娘身邊牌子上的字,愣住了,“賣身葬父?”真的有這種事? 這樣長相的姑娘要賣身葬父生意肯定是不差的,而且非常符合狗血邏輯的,被一個衣著富貴,后脖領插著把扇子,手里拎著籠黃雀,左臉還長著顆痣,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紈绔少爺給纏住了。 那少爺掏出個銀袋子丟進姑娘懷里,接下來摸住姑娘手就要帶人走。 “小美人兒,你要賣十兩,爺給你五十兩,來跟爺走吧!” 姑娘必然嚶嚶嚶的不愿意,慘白著臉推拒,“求公子好心,放過小女子……” “呦,這話怎么說的,你不是要賣嗎,”紈绔少爺很不高興,“爺收你進門,從此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連你這短命的爹,爺也給你找個風水寶地葬了,怎么,這是嫌少怎的?” “公子誤會了,非是嫌少。公子富貴俊逸,高高在上,小女子無才無貌,無品無德,不讀書不知禮,唯有針線尚可,不敢高攀伺候公子……” 紈绔被夸了笑的更夸張,“爺說你行就行!來吧……只要好好伺候爺,什么都給你!” 沈萬沙憤憤,“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盧櫟卻笑了,“怎么,你想去救這位姑娘?” 沈萬沙抱著胳膊眉頭緊皺,表情頗有些為難,“我吧,畢生愿望就是做個紈绔,所以那個品味不怎么好的公子哥角色才是我的,我比較想去換他,買那個姑娘,沖過去救人……與我想法不合。我娘也早揪著我耳朵告誡過,遇上這檔子事不能管,可要真不管,那姑娘不是倒大霉了……” 盧櫟笑的嘴都閉不上,悄悄看向一邊的趙杼,想看看他的意見。不想一轉過頭,趙杼正盯著他在看……盧櫟有些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 趙杼臉色非常黑,“你想去救那個女的?” 眼睛直直地朝那女人看,還笑的那么開心,是看上那女人了么! 趙杼目光簡直殺氣十足。 盧櫟噗的笑出聲,“你也想去救那位姑娘?”怎么一個兩個都這樣傻! 趙杼沒正面回答,只表情很莊嚴肅穆的命令,“總之不許你去救!” 這霸道總裁一樣的臺詞……盧櫟突然心領神會,“你看上她了?”因為看上了,所以她是他的,所有人,包括朋友都不能碰! 趙杼一口水差點噴出來,“怎么可能!”盧櫟這小腦瓜整天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哦……”盧櫟放心了,因為他也突然想起來,趙杼是喜歡男人的,就算想救女人,肯定也不是出于喜歡。 不過有些事還是要提醒一下的…… “你若去救會壞了人家的事?!?/br> “那女人故意的?!?/br> 二人同時開口,話雖然說的不一樣,但意思卻是十成十相似。 盧櫟驚訝地看著趙杼,“你看出來了?” 趙杼也放了心,原來少年笑容燦爛只是因為認為這是一出好戲。這樣很好,多長點心眼,省得以后被騙。 他非常高冷的頜首,“我見的多了?!边@種人到處都有,看到記得要離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