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這餐飯吃的非常舒服,沈萬沙一個勁贊周全懂眼色會辦事。 吃完飯二人都去睡了一小覺,沐著悠悠暖風,聽著細細江水流,這覺睡的相當舒服。 待到申時,兩人看景品茶無聊了,沈萬沙便提議出去逛一逛。 不知道這興元什么習俗,中午大街上明明有些冷清,這時辰人卻多了起來,讓沈萬沙這個愛熱鬧的人看的心癢癢。 盧櫟也是閑不住的性子,當下應好,二人沒叫下人跟著,走出了園子。 一打聽,原來將近女兒節,江邊辦起夜市,晚間會有父母兄弟陪著女孩們出來玩耍,最近這些天,姑娘們可不避嫌,玩個痛快。 話是這么說,未嫁姑娘還是有些矜持的,多戴了幕籬遮顏,可盡管如此,街上風景也是極好的。 遠有漁火,近有花燈,身材曼妙的姑娘身影交相輝映,真真是男人的天堂! 盧櫟見著一個膽子大沒有戴幕籬的姑娘。姑娘穿著鵝黃衣裙,梳著嬌俏雙環髻,沖他甜甜一笑,露出兩個酒窩,相當明媚可人。 沈萬沙很是嫉妒,“明明少爺穿的比你亮眼,怎么看都是翩翩佳公子,為何沒姑娘朝我拋媚眼!” 盧櫟失笑,“人家哪有那么輕浮,不過就是偶然視線相撞,有禮笑一笑罷了?!?/br> “明明就是眉目傳情!”沈萬沙鼓著臉,“少爺也想要!” 盧櫟:…… 人漸漸多了起來,一個錯眼,人群就把兩人隔開了,左找右找不見人,盧櫟就……迷路了。 之前曾預料過如此境況,二人約好,如果走散便到住處前臨江茶樓等。盧櫟便隨便找了個路人,“請問這位兄臺,可知臨江茶樓在何處么?” 不管趙杼還是洪右,都沒有要求邢左歸隊,邢左便一直跟著盧櫟,還隨時手里拿著紙和毛筆,看到什么就記下來飛鴿傳回去。這一路他記下相當多的東西,什么王妃對門住了位俊公子,俊公子總是打量王妃;什么江上似有水匪,好擔心王妃有危險,萬一有英雄救美怎么辦;今日接待者周全相貌可親王妃很是欣賞,諸如此類。 尤其剛剛,王妃在街上逛,竟然有姑娘朝王妃拋媚眼,必須立刻告訴王爺! 邢左舔了舔毛筆尖就開始寫字。因為街上人太多,他又精神力都集中在如何寫能讓王爺擔心上,根本沒注意盧櫟走到他面前,同他問路。 “實在慚愧,在下初來乍到,方向不識,轉了一會竟找不到地方,如若兄臺識得,可能與在下指個路?”盧櫟眉眼彎彎笑容燦爛,十分可親。 邢左差點把毛筆扔了。 雖然一直想抱王妃大腿,可這時機不對! 盧櫟看著面前些呆的俊秀青年,若有所思,“我們……可是見過?” 邢左立時想起,當時王爺裝失憶被王妃帶回灌縣劉家小院,就是他冒充大夫來著! 他立刻眼睛瞪大嘴角斜起,“我從未見過閣下,閣下是不是認錯了?” 他的動作不怎么明顯,但氣質變化很大,盧櫟看了兩眼又覺不熟,“對不住,夜光暗淡,可能是在下認錯了?!?/br> “臨江茶樓在那邊?!毙献筅s緊指方向。 盧櫟遠遠看過去,好像是有點眼熟,“多謝?!?/br> 盧櫟走后,邢左哭喪著臉嚶嚶嚶奮筆疾書,我暴露了好可憐好可憐好可憐…… 誰知筆還沒停,就被人奪了。 邢左警惕回頭,看到了洪右那張萬年不變的臉。 “你怎么在這里!”邢左震驚。 洪右一臉你還是這么蠢的鄙視。 邢左想了想,雙眼瞪圓,“你跟著王爺……你在這,那么王爺——”難道也在這! 洪右一臉深沉。 這不明擺著么,還用想。 第81章 上吊 洪右把邢左寫的小報告拿過來,看完就皺眉撕了。 邢左動作不及洪右快,盡力抓也只抓回點碎紙片,一臉心疼,“你干什么,那是要報給王爺的!” 這孩子哪天要是死了,一定是蠢死的。洪右摸了摸他的頭,“乖,跟我回去站崗?!?/br> 既然王爺到了,有些事肯定自己看到了,本來就心情不佳,你小樣還火上澆油,是嫌命長么! 東西都沒了,邢左只好跟著洪右走,邊走邊嘆氣,想起剛才的事更是悲從中來,哭喪著臉拽洪右衣角,“小右我被王妃逮到了怎么辦……” 洪右:…… 盧櫟順著邢左指的方向走,果然不久就看到了臨江茶樓。只是距離雖不遠,人群太擠,他一時走不過去。左右不急,他便讓著別人先行,自己隨著人流慢慢走。 難免與人有所挨蹭。人群里什么人都有,總有些相貌氣味不雅的人,盧櫟呼口長氣,只擔心回去太晚。暮色已至,周全怕是要過來與他們擺宴吃飯了。 他一路前行,并沒注意自己在人群里算是異類。相貌清俊如皎月的少年,眉目如畫笑噙嘴角,孤身一人又沒什么防心,難免有一二心思不正的人欲下黑手??上н@些人爪子還沒伸到,就有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來的石子飛過來,力道之大,簡直能把人腕骨打折! 人們吃了暗虧自然不敢再動。盧櫟走著走著也漸漸注意到怎么經常聽到驚叫聲音?左右看看又一切正常,以為自己多心??墒嵌嘧邘撞?,又覺芒刺在背,仿佛有人在暗地里盯著他。他迅速警惕轉身,花燈迷離人群如織,實在看不出什么…… 盧櫟眉梢微斜,或許還是錯覺? 走到臨江茶樓,還沒停一停,沈萬沙就過來了,“嚇死少爺了,還以為你丟了呢!” 盧櫟忍俊,“難道不是少爺看花眼走不動路了?”提醒他走散的原因是因為他盯著一個穿火紅衣裙的姑娘看。 沈萬沙地拍他一下,“去!少爺怎么會是那樣膚淺的人!就是那姑娘身上料子著實稀奇,少爺是做生意的么,著眼點自然跟你不一樣?!狈路馂榱搜陲棸没谏駪B,沈萬沙拉著盧櫟往回走,“別樂不思蜀了,咱們得快點回去,沒準周全都到了!” 盧櫟:……到底是誰樂不思蜀了。 準備給盧櫟沈萬沙的園子是單門獨戶,又清雅別致,周全就沒費勁把宴在擺在別處,讓城里最大的酒樓送了一桌上等席面,就在小花園里擺起了接風宴。 小花園本來景致就好,現在處處掛著燈,桔色光線點點,從廡廊一直延到水榭,再配上暖融融的春風,沁人心脾的花香,氣氛著實美好。 三人都是年輕人,聊起來沒什么距離感,沈萬沙是熱鬧活躍性子,周全又是親和圓融處處細心,這頓飯吃的主客雙方都非常滿意。 周全離開前,沈萬沙同他說了要去柏府的事,周全笑著應了,“因我家與柏家只有生意往來,非是重親亦非通家之好,不好一早過去引人忙亂,過了午時,我再來接你們,兩位可好生休息?!?/br> “多謝?!?/br> 沈萬沙與盧櫟送走周全,你扶著我扶著你往房間走。 好宴不會無酒,周全拿來的酒不錯,沈萬沙像個饞貓似的喝了不少,盧櫟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只首尾陪著喝了點,中間實在卻不過去沾了沾唇,倒是沒喝多少。 既便如此,腳步也有些飄。 他先送沈萬沙回房間,沈萬沙跌在軟軟床褥時,捏了捏盧櫟的臉,眼睛發亮,“可算是把你的rou養回來點,這一個多月可是急死少爺了……” 這是在說自己胖了? 盧櫟看看自己的手,下意識摸了摸臉,還好吧…… 沈萬沙推他,“你快回去睡覺,明天還有事呢……少爺……”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少爺好困?!?/br> 這是還沒喝太醉。 盧櫟交待下人給他凈個手臉伺候他休息,便回了自己房間。 雖然沒醉,總覺得很累,他強撐著洗漱完,爬上床睡了。 他睡的特別沉,根本不知道窗子沒關,有個修長人影從月光里走了出來,停在他面前。 趙杼皺眉看著床上少年,目光幽深無光,雙拳緊緊握起。 那夜太荒唐,他不愿記起,但他記得少年目光,他沒騙自己,他說的是真話,他真的不喜歡自己。 他心火難消,肆意揮霍精神,不眠不歇的做事,用高強度的公事壓著自己,腦海里仍然時不時出現少年的身影。像是不知不覺間,少年在他心底種下一顆種子,慢慢發芽慢慢成長,時不時拱出來提醒他它的存在。毀不了,忘不掉。 瘋狂一個月,手下們終于再也受不住,自己身體也累到極限,他才意識到這樣不行。 他趙杼在風雷血雨里長大,二十多年怕過什么,怎能被一個小屁孩擊??! 他決定回來,從這里受到的羞辱,就從這里奪回來! 決定做下的這天晚上,他便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神清氣爽,認為這樣的決策無比正確。 盧櫟羞辱了他,說一切都是自己自做多情,眼瞎心暗,他一點也不喜歡自己,那他就……讓他喜歡上自己好了! 只要他喜歡上自己,就是自己沒有錯! 想象著某年某日,花好月圓,少年一臉羞澀的向自己表白,趙杼就覺熱血沸騰。到了那天,他一定非常傲慢非常鄙夷的反問他,你不是不喜歡我? 手指探出,下意識擔心驚到睡夢中的人,趙杼動作特別輕,緩緩滑過那光潔的額頭,清俊的眉眼,彈潤的臉頰…… 與誰都有說有笑,身邊有危險不自知,從不談起自己,還長胖了! 完全把自己忘到一邊,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真是沒良心…… 趙杼力度稍大的蹭了蹭少年的唇。 盧櫟輕輕‘嗯’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被打擾,手搭了過來。 趙杼一怔,修長雙眸內云色翻滾。 指腹下瑰色雙唇微暖,手背上小手微涼,掌心滑膩柔軟…… 這一刻心跳的有些快。 趙杼反手握住那只手,熟悉的感覺襲來,面色微緩。心底好似被溫潤甘泉浸泡,寧靜安詳,歲月仿佛如花靜好……讓人舍不得放開。 第二日盧櫟在晨光是醒來,覺得胳膊有點酸,還以為自己睡覺不小心壓到了,一點也不知道被迫被人握了大半夜的手,姿勢都沒換一下。 沈萬沙起來就張羅送到柏府的奠儀,既然要去,禮儀總不該缺。 過了午時,周全來接他們,未時二刻,他們就到了柏明濤府上。 柏明濤是外任,宗族不在興元,時間太短族人也沒來得及趕過來,在這里幫忙的大都臂戴黑紗,戴孝的少,盧櫟猜此人人緣一定不錯。 靈前戴孝答謝的,一個是十五六的少年,一個是五六歲的男孩,大概是柏明濤的兒子,沒有女孩。這時代禮制對女性要求很多,女孩們大概在內堂守孝,盧櫟不驚訝,但是兩個孩子在這里,主母怎么沒在? 正好周全上香回來,低聲與他們說,“聽說柏夫人過于哀慟,撐了兩天終于挨不過去,今晨答謝來客后,被勸著回房休息了?!?/br> 沈萬沙哦了一聲,“原來如此?!?/br> 靈堂布的很規整肅穆,只是未過三天,棺材蓋已蓋好,不讓人見死者遺容,“……卻是為何?”盧櫟疑問。 周全低聲回,“府尹大人是外出時糟了意外被馬踏死,尸身不雅,管家說為免來客受驚,便先行蓋了棺。且如今天氣漸熱,損壞尸身需得盡快入地,大概五日就要下葬?!?/br> “這么快?”沈萬沙還想到一個可能,“這邊葬俗不是懸棺么,怎么柏大人土葬?” 盧櫟提醒他,“柏大人不是本地人,而且就算循本地儀,也是要葬滿三年,才上懸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