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我倒是想這么坐呢,可你看行嗎?” 男人側坐在馬前,女人架馬,怎么想都滑稽,駱寶櫻噗嗤一聲,伸手捏他的臉:“反正我怎么也說不過你?!?/br> “你知道就好,所以還是乖乖聽話?!彼焕\繩,飛雪便竄了出去。 駱寶櫻回頭看一眼駱寶珠,她戴著帷帽,瞧不清神情,許是會傷心吧?可剛才她試探,小丫頭竟是說笑如常,好似并沒有發生什么。要不是她從丫環口里一早得知,真要被她瞞過去了。 不,她也確實瞞了一陣子,敢開口對男人說喜歡,絕不是才發生感情就能做到的,定是忍了許久。她明白這種心情,可驕傲如她,當年卻怎么也不會對衛瑯說出喜歡,便是現在……他常在她耳邊說情話,可她也沒有說出過那兩個字。 也不知他心里可會介意?抬頭瞧一瞧上方的男人,沐浴著陽光,挺拔身姿,自信堂堂,想必這并不能怎么打擊他。 在疾馳中,風忽地變大了,她抿嘴一笑,把腦袋貼在他胸口。 四月底,駱寶櫻與長輩相商之后,便與那賣良田的夫人達成交易,將六頃地買了,為方便,雇農仍都留著,只缺一個莊頭。她最近挑來選去,沒個合適的,還是衛瑯給他舉薦了衛家一個管事,她見著精明干練,頗是滿意。這日交待了好些事宜,譬如賬本每月拿回來與她審查,多種些小麥,養些雞鴨等等,這才讓他走馬上任。 想到自己也有一片農莊了,她心情愉悅,坐在庭中彈曲子,好似仙樂般傳遍整個衛家,下人們都陷入這種享受,藍翎也正聽得高興,忽見門口有個婆子跑來。 怕打攪少夫人,她輕手輕腳過去詢問有何事,那婆子說得幾句,藍翎喜上眉梢,等到駱寶櫻彈完了,上去就與她道:“少夫人,有喜事呢,聽說今兒少爺入閣了!” 在大梁,入閣代表著手握重權,因從通政司取得的各類奏疏,皇上掃一眼便先交給內閣處理,最終做出的決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著皇帝。駱寶櫻這會兒歡喜是歡喜,可也實在是始料未及。 畢竟比起資歷,衛瑯差衛春堂太多了,恐是眾人默認,皇上會讓他入閣,然而現在卻是衛瑯后來者居上,此事也不知可會引起矛盾。 她站起來,沒有再彈琴。 大房院落中,程氏正坐在那里,憤憤然道:“也不知瑯兒怎么討好的皇帝,使出了什么手段,不然豈會讓他入閣,參與機務?你瞧瞧內閣里,哪個不是三十以上,他才幾歲,能有那么大的臉嗎?” 這消息是從衙門傳來的,不會有假,范氏一直期盼衛春堂能入閣,此番也是落空,可程氏這般挑撥她不會中計。 “瑯兒很早便在皇上跟前伺候,而相公近年才回京,總是不一樣的?!狈妒系?,“但不管如何,這乃喜事,畢竟瑯兒是咱們衛家的人,你就莫要說三道四了,省得被祖父祖母聽見,心里不悅?!?/br> 看她還在裝,程氏不免鄙夷,暗想她得看她裝到什么時候,她起身告辭。 范氏端起茶盅,仆役只見她指尖微顫,便知曉自家夫人還是生氣的,畢竟這原是老爺的前程。老爺一腔為國,日理萬機,外放時常數日不曾休息,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可這竟然讓那么小的侄子給奪去。 皇上怎么會下這個決定? 范氏委實不明白,便有親疏,也不至于如此離譜! 駱寶櫻也有此疑問,晚上衛瑯回來,她急著上去詢問:“你真的入閣了?我下午得知,都有些懷疑?!?/br> “不信我有那么大本事?”衛瑯捏捏她的臉,“大學士原本就是要入閣的,假使皇上沒有此意,當初便不會升這官職予我,至于……”他知道她在擔心什么事,緩緩道,“大伯父沒能入閣,只能說明皇上一旦下了決定,便不會動搖?!彼麥惖剿?,“再者,而今內閣不比往年,皇上野心勃勃,并不愿讓內閣分擔太多的權利,不若先皇,故而也沒必要看得那么重?!?/br> 衛瑯心想,祖父在內閣時大權在握,這種情況已是一去不復返,因楊旭此人雖知人善用,但卻并不依賴,即便他入閣,也決不能表明,權利就在手中。 自古伴君如伴虎,做臣子得知曉進退。 駱寶櫻聽得他這么說,拉住他胳膊問:“回來時你可遇到大伯父了?他可有……”她怕衛春堂又開始小氣,會對付衛瑯。 “無事,我已見過大伯父,大伯父還叮囑我一些事宜呢?!?/br> 又出乎她意料,駱寶櫻不太相信,撇撇嘴道:“興許是騙你,糊弄你到時做錯事,被趕出內閣?!?/br> 衛瑯笑起來:“你這小心眼比大伯父還小呢,大伯父眼界寬闊,雖是與咱們三房有些罅隙,還不至于如此卑鄙,你別想那么多?!?/br> “我不想這個還能想什么?”駱寶櫻輕哼,“我這是關心你?!?/br> “多想想怎么伺候好我吧?!彼鹉_,“沒事兒給我多做幾雙鞋,你懶得不像樣了,曉得給母親做,也不給我做,你當我不知?還有再想想這個?!彼置谒亲由?,“怎么還沒有,是不是你不行?” 駱寶櫻臉騰地紅了,惱道:“什么不行?是你不行!” 兩人對話惹得丫環們都忍不住偷笑。 衛瑯不管不顧的抱起她里面走:“看來本官是得好好證明一下了?!?/br> 正當用晚膳的時候還胡鬧,駱寶櫻想掙脫可哪里有他力氣大,硬是被灌在床上狠狠調教了一通,弄得她渾身酸痛,又假惺惺端來飯菜喂她。 等到第二日,駱寶櫻去請安,除了程氏話中帶刺,范氏一如往常,仍是對她和善親昵,還叮囑她,說衛瑯以后更是忙碌,請她沒事兒就去房中坐坐。 衛老夫人,三夫人見此都松了口氣。 天氣漸漸有些熱了,駱寶櫻早上起來讓丫環把薄被放太陽底下曬一曬,晚上好拿來蓋,省得出一身汗。要說那一大半的理由還是衛瑯,睡覺的時候養成習慣,總是從身后抱著她,這樣能不熱嗎? 好幾次她都熱醒,推開他,可不到一會兒他又習慣性的伸出手,有回她暗暗觀察了下,感覺他就是醒著的,不然怎么能這么準確的找到她。 嘴角揚起一抹笑,她吩咐丫環去廚房,讓廚子燉人參當歸雞湯,好讓白天忙碌,晚上還瞎折騰的衛大人補補身。 藍翎笑著領命,見時辰尚早,她好些天沒回娘家,那日去林苑也沒有入門,當下與長輩說一聲,便去了駱家。 老太太瞧見她眉開眼笑:“你怎么來了?家里不忙?” “不忙,我手頭無事只管著三房,沒有煩心的?!?/br> “這樣好?!崩咸?,“大家族便是不要管事才好,學學你婆婆,無事一身輕,你本就是嫁過去享福的,也沒必要為此與其他兩房有糾葛不是?反正你手頭闊綽,有衛家的名聲就夠了,往后生個大胖兒子,什么都不用發愁?!?/br> 這點上老太太倒是看得通透,駱寶櫻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她絲毫沒有染指內務的意思。 兩人正說著,袁氏,蔣婧英,駱寶珠陸續來了。 瞧見嫂子,她忍不住打量,果見她起色上佳,便曉得哥哥待她不錯,至于駱寶珠,小姑娘還是甜甜的,一點兒沒看出落寞來,駱寶櫻不免暗自驚訝,心想莫非她還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 袁氏道:“正巧你來了,我與幾位夫人說好,端午坐一架游舫去觀舟呢,你與姑爺可去白河?” “去啊,節日自然要慶賀慶賀?!?/br> 老太太道:“皇上都去,那閣臣怎會不去?你這是多問了?!毙l瑯而今如此風光,做了最年輕的閣臣,便他不去,也不知多少官員請著去玩呢。 袁氏笑:“母親說的是?!?/br> 駱寶櫻這回來,順道便問起駱元玨,雖然兩人實在算不得親近,可他成親怎么也得送份賀禮的,她得提前備好。 誰料老太太竟是發愁:“別提了,那吳姑娘來咱們府上好好的,坐了轎子回去,半路上竟是長了一臉的疹子,現在都沒有好!有人說是麻風病,誰知道呢,你說說好好一樁事情弄成這樣?!?/br> 聽著都瘆人,可也奇怪,駱寶櫻眉頭皺了皺,想起此前兩樁事,目光落在袁氏臉上,她好似欲言又止,只顧著老太太沒有說。駱寶櫻有些上心,借故要與駱寶珠說貼心話,朝著東跨院去,可半路上就問起袁氏。 “母親可記得二妹嫁人的時候了?”她輕聲道,“先是嘉兒病了,為此唐夫人離開,后又是潑糞,弄得很是晦氣?!?/br> 袁氏眼睛一亮,暗道這女兒果是聰明,再瞧一眼駱寶珠顯然沒聽明白,她把二人帶到內堂,與駱寶櫻道:“可不是,我此前就覺得有人搗鬼了,只沒有證據,而今有出這樁事,太是巧合?!?/br> 駱寶珠好奇:“娘,巧合在哪里???” “你二姐,二哥都是誰生的?”袁氏有心提點這單純的女兒。 “玉扇啊?!瘪槍氈榈?,“這我當然知道?!?/br> “那你二姐,二哥要定親時都出現了不好的兆頭,你覺得誰最有可能使出這種手段?”袁氏看著駱寶珠,“你往后要嫁人,少不得也遇到這種事情,你得學會怎么處理?!?/br> 駱寶珠瞪圓了眼睛:“娘是說玉扇?可怎么會,二姐嫁得很好啊,還有二哥,那吳姑娘不是很漂亮嗎?” 她當然不會理解,袁氏淡淡道:“作為母親,都想予孩子最好的?!?/br> 是嫌棄還不夠好,駱寶櫻心想那玉扇可真是貪心了,比起家世,吳家還好些,之所以能成親還是因為父親升官,有可期許的前景,為此兩家而今算是門當戶對,駱元玨要再娶個更好的,恐是困難。 可憑著玉扇怎么能讓吳季蘭長疹子呢?還是歸去的途中。 “莫非是有幫兇?”駱寶櫻詢問。 袁氏道:“哪里,我一早懷疑她使人調查,只沒有抓到把柄,但還是叫我曉得她往前的事情。她啊,她父親是賣草藥的,每日去山里挖草藥送去藥鋪賺點錢,后來父親病倒,沒錢治病就將她賣給老太太?!彼种改缶o了,“她自然也曉得些草藥的事情,那時候嘉兒嘔吐,指不定就是她害的!” 駱寶珠聽得心生惱恨:“她竟那么歹毒,娘,那咱們怎么對付她?可以同祖母說嗎?” 老太太對玉扇極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恐是不易處理,駱寶櫻挑眉:“這會兒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咱們得引蛇出洞?!?/br> ☆、第 140 章 與袁氏,駱寶珠關上門說得會兒話,駱寶櫻便回去了。 眼見時辰尚早,想起過幾日便是端午,她把金庫鑰匙給紫芙,讓她去取些玉石來,她記得那個箱子里大的小的都有,還有穿孔的,便叮囑拿穿孔的小的,同時又吩咐小燕兒去問管家拿些香料,像是白芷,甘松,芩草等等。小燕兒人小鬼大,笑嘻嘻道:“夫人要做香囊呀?奴婢這就去?!?/br> 她飛快的跑了。 藍翎聽得這一句,不用駱寶櫻開口就把針線拿過來,又去尋邊角料。 駱寶櫻道:“這絲線不行,得專門的五色線呢,你去繡房問問?!?/br> 衛瑯說她懶,所以這回她準備又做長命縷,又做香囊,看他還說不說。 過得兩日,吳家派了小廝來傳話給袁氏,袁氏這就匆匆去往上房。老太太正抱著嘉兒玩呢,小家伙現在活潑又可愛,常陪在老太太身邊,逗得她連葉子牌都不要摸了,就是管不住手,總是給嘉兒吃這個,吃那個,袁氏有些不悅,只不太過分,她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在椅子上坐下,她瞄了一眼玉扇,仍是憨厚的老實樣,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家里竟藏了這么一個東西! “母親,剛才吳家來人,說吳姑娘已經康復,故而定親還是選在那一日?!?/br> 老太太高興道:“那看來不是麻風病嘛,是不是風疹子,被風一吹就得了,暖些又好了?”她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幸好幸好,那咱們可得準備好聘禮,上回你說得禮單我瞧瞧,吳家姑娘怎么說也是大家閨秀呢?!?/br> 言下之意好似他們還高攀,玉扇手指握成拳,她兒子怎么就配不上了?倒是那吳姑娘勢利眼,指不定肚子里都是壞水,她不能讓駱元玨娶她,所以才偷偷去轎子里放了引發疹子的藥水,照理說不可能好那么快。她眉頭皺了皺,不太明白發生何事,難道吳家請了很厲害的大夫? 可那是她獨門的,當初也是采藥時誤打誤撞發現這三味藥混在一起會刺激皮膚。 她臉色略顯焦灼,袁氏嘴角一挑道:“確實咱們家世不足,元玨又是……”她沒說完,但誰都知道是庶子,“其實吳家夫人也有些猶豫的,母親,要不是老爺,可不一定愿意嫁過來,不像元昭畢竟是嫡子?!?/br> 明里暗里的貶低駱元玨。 玉扇氣得渾身發抖,可在這里她不能發作,竭力的按捺下來。 老太太點點頭:“你說得是,吳姑娘生得也漂亮,沒有老爺的關系,是不容易?!?/br> 玉扇睜大了眼睛,沒料到老太太也這么說,她心想自家兒子那么出眾,年紀輕輕就進入翰林,多少人羨慕,現在娶個吳家姑娘算得什么?怎么一個個都在說是駱昀的功勞? 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駱元昭他曉得替他娶個名門世家的姑娘,輪到駱元玨,他拍拍屁股去了長安,什么事情都交給袁氏。袁氏那是兩面三刀的人,把嫡子嫡女伺候的不錯,對庶子庶女可就沒那么好了! 她本是想借老太太的嘴,可現在看來,老太太的想法跟袁氏一樣,根本就不把駱元玨放在心上。 袁氏說完,站起來告辭。 玉扇猶豫再三,雖知渺茫,但還是試探的道:“老太太,您真要把吳姑娘嫁給二少爺?那疹子還不知道會不會重新發作呢?!?/br> “既然好了,那大夫自然是有辦法,重新發作還不是能看好?”老太太安慰她,“你莫擔心,這吳姑娘爽利大方,雖不如婧英溫柔,但我瞧著將來定也是個賢妻,再者,兒媳婦也問過元玨,他并沒有反對?!?/br>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怎么反對?玉扇咬一咬嘴唇:“也許可以選個更好的呢?!?/br> “哎喲,兩家都要定親了,還挑什么?已是說好的事情,咱們這頭毀約,將來傳出去外頭怎么想?”老太太皺眉,拿起一塊點心于嘉兒吃,看著他喜滋滋的她也沒心思跟玉扇詳說,擺擺手讓她退下。 于老太太來說,這門親事頗是滿意,現在就只一個駱寶珠還未定,等到她也嫁了,就可以巴望著子孫滿堂了。 玉扇見狀,氣恨的走出去。 她這輩子沒什么愿望,就只為兩個孩子,希望他們嫁得好,娶得好,可駱寶棠自己不爭氣非得喜歡那唐公子也罷了,駱元玨卻不一樣,他是個男人,將來駱家早晚要分家,他娶個什么妻子便很重要。瞧瞧蔣家,那是名門望族,蔣老爺子還是閣臣,雖然年事高已致仕,可他還有個出色的兒子,而吳家呢,也就三代以內在朝為官,那吳老爺還沒什么政績,她越想臉色越難看。 都是自己拖累兒子! 五月五,端午節,舉國歡慶,作為大梁官員也難得的迎來一天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