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看她直搖頭,衛瑯忍不住笑,抓住她的手搖一搖:“你看二伯父如何?” 衛春帆? 駱寶櫻提起這人也不想評價,實在是烏龜配王八。由此可見,衛春帆這二老爺年輕時也不是什么好的,所以沒有優秀的姑娘愿意嫁給他,至于程氏,到底當年是偽裝的好,還是別的原因,她也猜不到。 二人很快就到上房。 將將進去,就看到程氏坐在里面,駱寶櫻嘴角一挑:“莫非二伯母是為廚房的事情?” 程氏臉皮一辣,心想這小蹄子說話真直接,不過這也確實是駱寶櫻的錯,要怕也該是她罷?她笑了笑道:“順路過來瞧瞧母親,不過廚房一事兒我也聽說了,寶櫻,不是我這做伯母的說你,你委實是太急了。你大嫂有胃火,不吃雪玉膏渾身就難受,你也曉得,而今正當在熬呢你添什么亂?這下翻了,可不就耽擱了,別說里頭還那么多珍貴的藥材?!?/br> 駱寶櫻皮笑rou不笑:“倒不知二伯母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急了?” “不是有婆子說的嗎?”程氏道,“錯了就得認,你年輕,誰也不會怪你?!?/br> 一句句都是針鋒相對,不是她做得就奇怪了。 衛瑯這時見金盞壓著人來了,與衛老夫人道:“祖母,我如今才知家里都沒個規矩了,事情還沒查出來,倒敢把罪名往主子頭上扣?!彼航獾钠抛?,“先給我掌她二十下嘴?!?/br> 那婆子姓蔣,委實沒料到一來就要被打,嚇得渾身發抖,忙求饒道:“少爺,少爺,奴婢沒有胡說啊,便是因為三少夫人使人來端菜才打翻了的,奴婢說得都是實話……” 衛瑯冷聲道:“掌嘴!” 兩邊的婆子立時就左右開弓,把蔣婆子打得嘴角鮮血直流。 程氏看得心驚,與衛老夫人道:“不問清楚就打,母親您也不阻止?” 衛老夫人自然偏向孫子,且她也不信駱寶櫻會是這種人,只淡淡道:“瞧著也是個刁奴?!?/br> 程氏恨得咬牙。 這會兒,衛春堂,范氏也來了,范氏瞧見這架勢,未免吃驚,忙道:“不過是碗雪玉膏,何需這么大陣勢,瑯兒,算了,我并不計較,再熬幾日便是,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br> “大嫂,你不吃這雪玉膏,口瘡都得生出來,幾日吃不好飯如何得了?你心軟,可也莫縱容?!背淌弦姷椒妒系讱饩妥?。 縱容誰?她嗎?駱寶櫻笑。 衛瑯認真道:“便是大伯母不計較,這事兒也得查清楚,畢竟是我提議設宴,大伯母這膏藥又昂貴,不查出哪個奴婢打翻的,如何與您交代?” 范氏笑道:“瑯兒你有這份心就是了,我是怕大費周折,浪費精力了?!彼聪蝰槍殭?,“再說我也不信寶櫻會這樣,她向來是個孝順的,怎么會因為邀請宜春侯,就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的?!?/br> “大伯母說得是,娘子的為人我最清楚,畢竟廚房哪一日不打翻東西?”衛瑯道,“只要把管事一叫來,稍許統算,便知咱們衛家每年得損耗多少碗碟,而因犯錯扣去月錢的人又有多少?!?/br> 家里這么多人,每日來來去去的送膳食,收碗筷,因各種原因,打碎的碗碟一年里沒有上百,幾十樣總有。 只不過范氏那雪玉膏特殊,就顯得重要了。 范氏無話可說。 因衛瑯這話實在是天衣無縫。 衛春堂一直未發話,這時冷冷道:“每日都有打翻東西,所以毀了你大伯母的雪玉膏,你便有理了?” “侄兒不是這個意思?!毙l瑯道,“所以仍是要查個清楚?!彼麊柺Y婆子,“你說是因宴請一事有人來催廚子,才打翻了的,那你看清是誰打的嗎,是去端菜的人,還是原本在廚房的人?你最好給我仔細想清楚?!?/br> 雖然語氣不咸不淡,可蔣婆子剛才被打的慘了,想編謊話也編不出來,朝程氏看了好幾眼。 她是二房的人,安插在廚房做事兒的。 程氏見她那死樣子,心里惱火,說道:“她也不過一雙眼睛能看得清楚?沒聽見是有人來,亂作一堆,才打翻了的,要不是你們急著催三催四,也不會有這種事兒了,真是目無尊長!” 想盡辦法要挑撥大房三房的關系,想讓范氏偏幫她? 駱寶櫻冷笑道:“二伯母,您今兒午時就不曾用膳?” 言下之意,你還不是派了人去廚房? 程氏大怒:“我可沒湊這個熱鬧,我才使了一個丫環去,不像你們流水般進進出出的?!?/br> 衛瑯道:“照二伯母的話,咱們衛家以后也不用宴請貴客了?!?/br> “你……”程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衛老爺子突然從外面進來,大喝道,“什么小事兒,值得你們鬧成這樣?不過一碗雪玉膏,再去熬便是了,婆婆mama的說半日,傳出去丟衛家的臉,都給我回去!” 范氏忙就站起來。 衛春堂冷聲道:“什么小事兒,父親,衛家長媳被小輩瞪鼻子上眼了,也算小事?”。 要說衛家,衛春堂是與衛老爺子關系最不好的,當初衛老爺子續弦,父子兩個恨不得打架,而今多少年過去,衛春堂提到父親,仍有罅隙,衛瑯是衛老夫人的親孫子,他自然不喜歡。 衛老爺子看他如此,坐到衛老夫人身邊,瞪著他道:“你什么意思,瑯兒與寶櫻還能故意不成?” 衛春堂沉著臉沒說話。 衛瑯道:“既然這婆子說不出個理兒,拖出去發賣了事……廚房其余人等,都關起來?!?/br> 程氏一下站起來:“她是我的人,還由不得你來做主!” “那敢問二伯母,她既沒看清是誰打翻的,怎得就敢推在三房身上?”他冷冷看著她,“二伯母是要包庇她嗎,還是二伯母覺得一個奴婢可以對主子說三道四?如此,也難怪大伯父覺得是咱們對大伯母不敬。畢竟一個奴婢都能誹謗主子了!” 程氏臉色發白,承認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咬牙問那蔣婆子:“你到底看清楚沒有?” 蔣婆子最是倒霉,廚房是翻了東西,可巧的是,各忙各的誰也沒看到,她也不過順著主子的意思,把風聲發出去,誰料就被揪著不放。她一橫心,叫道:“是,是鶯歌打翻的!” 鶯歌是三房的粗使丫環,確實是去端菜的。 駱寶櫻笑起來:“鶯歌在午時中就沒去廚房了,被藍翎叫著去澆水,可大伯母那雪玉膏好似才打翻不久罷?” 蔣婆子聞言渾身癱軟,匍匐在地上,直叫饒命。 程氏哪里還能留她,暗罵蠢貨,厲聲使人把她拉出去發賣了。 范氏搖一搖頭:“不過一場誤會罷了,相公,咱們走罷,都鬧得父親母親頭疼了?!?/br> “往后再翻了你的雪玉膏又如何?”衛春堂還不肯罷休。 駱寶櫻眉頭皺了皺,對這人實在是毫無好感。 都說是意外,被有心人利用罷了,他還不依不饒。 衛瑯淡淡道:“這好辦?!彼聪蛐l老爺子,衛老夫人,“既然大伯父不放心,祖父祖母,我看咱們三房不如另行搭建廚房,原先大伯父大伯母未曾來,人不算多,而今確實有些擁擠。各自有廚房,互不干涉?!?/br> 衛春堂不放心,他也還不放心呢! 瞧一眼駱寶櫻,他心想她將來要替自己生兒育女的,吃食方面自是要精細些,再說各有廚房,也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煩著她,各自清凈。 ☆、第 125 章 此話一出,衛春堂眼神便更嚴厲了。 他才發覺這侄兒的性子與他那去世的三弟完全不同,看著和善,不緊不慢,并無動氣的樣子,實則一分一毫都不肯退讓,還借著自己質疑,順水推舟,好讓三房令建廚房,反倒顯得他這個大伯父沒有肚量。 然而,雪玉膏被打翻真是意外嗎? 他不信,定是誰從中做了手腳,故意而為才會避開眾人目光,然而衛瑯卻歸于意外。 衛春堂冷笑聲道:“一碼事歸一碼事,事情還未查清,你提什么廚房,依我看……” 見這伯侄兩個沒完沒了,衛老爺子惱得一拍桌子道:“此事到此為止,都莫再提了!”他看一眼衛瑯,“瑯兒,你說得廚房一事兒,倒是正經,擇日便著手去辦理罷,省得等到彰兒回來,又是幾口人,手忙腳亂再給我惹出事端?!?/br> 看著就是偏幫這孫子,衛春堂沉著臉,站起來拂袖走了。 范氏忙與二老告別一聲,追了過去。 挽住丈夫的手,她輕聲道:“相公,你何必如此?” 在外面,不管什么地方,他從不沖動,做事有章有法,也不會因個人私怨涉及公務,然而一回到京都,回到衛家整個人就不一樣??赡鞘嵌嗌倌昵暗亩髟沽?,便是衛老爺子當年再不對,還計較什么呢? 又能得到什么? 他越跟二老,跟三房過不去,衛家就越不容他,可他是衛老爺子的長子??! 衛春堂沒說話,走在衛家寬闊的甬道上,他想起的是去世的母親。 想起母親臨終前躺在床上,瞧著窗口等待父親再來看她一眼,可父親沒有。 那一天,他在母親的臥房里,從早上一直坐到天黑。 留在記憶里的,是母親最后絕望的眼神。 后來父親續弦,對那俞氏百般疼愛,分外刺眼。 范氏輕嘆一口氣,手撫著他的胳膊,感覺到他身體的堅硬,肌rou甚至在頰邊跳動,她其實并不能理解丈夫對衛家,對衛老爺子的仇恨,在她看來,人死如燈滅,糾纏于過去與現在無益。 眼前的才最重要。 可她不知怎么解開他的心結。 幽幽的嘆息環繞在耳邊,衛春堂知曉妻子關心她,這些年也因為有她在身邊,他的人生或許才有一些開懷。因為她,他有了一個爭氣的兒子,有了一個孝順的女兒,他回過神沖她一笑:“我沒什么,倒是讓你擔憂了?!?/br> 男人總是板著一張臉,渾身的威嚴,可唯獨對她,會有溫柔的時候,范氏道:“我擔憂算得什么,只望老爺能看開些,而今咱們回到京都,恐是要住一輩子?!?/br> 畢竟衛春堂年紀也不小了,應是不會再外放,而衛老爺子馬上便是七十大壽,大約要退下來,范氏心想,到時衛老爺子致仕,自家老爺定是要入閣的。 衛春堂沒再生氣,淡淡道:“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他們惹事,我原也懶得理會?!?/br> 二人漸漸走遠。 衛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卻留下衛瑯夫婦說話。 那大兒子向來不喜她,故而每回衛春堂說話,她都不敢出聲的,而今那父子倆個都走了,她才叮囑衛瑯:“瑯兒,你大伯父也不是故意針對你與寶櫻,只他這人性子固執,你莫放在心里?!?/br> 駱寶櫻聽見了忍不住撇嘴兒,這還不是故意?沒見過這樣跟侄兒計較的! 但也因為這個原因,她對幾房之間的糾葛越發好奇,是什么原因讓衛春堂這么討人厭?畢竟印象里,當初她與衛家定親,大姑姑還說衛家老爺子不提,便是衛家大老爺也是人中龍鳳。 確實,假使沒一點本事,不可能會被升任封疆大吏,做出驕人的政績來。 可就剛剛那人的反應,她真看不出。 從上房出來,她小聲嘀咕:“大伯父真好意思為難咱們,不過一碗雪玉膏罷了,便真是因咱們打翻,家人之間除了二伯母那沒腦子的,誰不想息事寧人?像大伯母就很好?!?/br> 范氏一到就說不計較這事兒,還說相信她,知曉顧全大局,這才是長輩該做的。 衛瑯見她滿臉不悅,知曉她生氣,說道:“大伯父只是借此發泄罷了?!?/br> “發泄什么?”駱寶櫻皺眉,她知曉衛老夫人在衛家雖得老爺子敬重,可從二房來看,衛春帆是不喜歡她的,這衛春堂一回來,更是不難發現衛老夫人的尷尬,她輕聲道,“難不成是因為祖母才遷怒于咱們?而今逮到一點就不依不饒了!” “大約是如此,只以前幾十年的恩怨,我也不甚清楚,那時我還未出生?!眴柲赣H,母親提得也不多,可他心里知道,大房二房很排斥他們三房,所以他們才會住到江南去。 再回京都,他也只是維持表面的和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