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駱寶棠答應一聲。 玉扇垂著頭,跨出了門口。 等到唐夫人來得時候,甬道已經被清除干凈,再沒有絲毫的臭氣,兩家順利的定了親,隨后還選了吉日,五月十八。 駱寶棠的婚事塵埃落定,老太太便讓袁氏著手準備嫁妝,要說起來,駱家也實在算不得富庶,將原先的良田賣了在京都置辦宅院,便已經花得七七八八,如今也不過就靠著一間鋪子與駱昀的俸祿過活,又能怎么豐厚呢? 比起京都官貴人家,實在是云泥之別。 想起昨兒陪著袁氏在庫房點算物什,那些茶具,案幾,桌椅,都極其老式,駱寶櫻就一陣心酸,她當初與衛瑯定親,光是大姑姑送的東西,都能讓所有京都姑娘們羨慕了,別說宜春侯府原先父母留下的,如今…… 將來她恐也要帶著這些東西嫁人! 可這不能怨長輩,畢竟誰都已經盡力了,她微微嘆口氣,低下頭吃早膳。 紫芙進來道:“姑娘,衛三公子來了?!?/br> 駱寶櫻心口咚的一聲,放下筷子道:“他來干什么?” “說衛老夫人讓他來拜見老太太,問詢小少爺下個月周歲的事情?!弊宪秸f著壓低聲音,“三少爺還使人與奴婢說,老爺在河南的事情,很是要緊,姑娘要不要聽?” 真個兒會吊人胃口! 駱寶櫻那日生氣不愿聽,可現在冷靜的想來,真要去找羅天馳,恐怕還得拖幾日,一來她不方便出門,二來即便派人去,羅天馳也還得去問戴階,這戴階是太子的人,也不曉得七拐八彎的,會不會叫人誤解什么。 她頭疼,思忖片刻道:“三表哥在哪里?” ☆、第 69 章 衛瑯正等在賀家的亭子。 因地方狹小,此地無甚風景,唯有處池塘,在陽光下泛著微微波光。 算起來,他已經有四日沒有見到駱寶櫻,她沉得住氣沒有來問駱昀的事情,不知是否仍在介意那天他拉她入懷?如今想起,好似鼻尖還有那余味,他思來想去,今日一定要來看看她。 不多時,就見駱寶櫻從前頭走了過來。 她穿一件淺玫瑰紅的薄襖,頭上什么首飾都沒有戴,臉上也是脂粉未沾,清清淡淡,好似春風里的嫩柳。 沒有想象中的姍姍來遲,可見她并沒有心亂,而且也沒有打扮。 她不在意他。 有種難以言說的滋味從心底慢慢爬上,又好似小蟲不經意的啃咬,他眉頭略微挑起,拂開那不適感,微微一笑道:“三表妹?!?/br> 聲音入耳,駱寶櫻腳步一頓。 對面的年輕男人今日穿了一件青蓮色云紋的錦袍,腰間束玉帶,左右各配著玉佩荷包,立在亭子里,好似將這方圓都照亮了,呼吸都能為他停滯。她臉頰略微生了些熱意,那日靠在他胸口,濃郁的墨香差些熏醉她,幸好還存了一些理智,及時推開。 然而直到現在,她都不清楚,衛瑯到底為何要對她如此? 可她不愿多想。 曾經為他每個動作,每句話,暗自揣測他是否對自己動心,而今她不要去想了。 她現在又不想嫁給他! 徑直走到他面前,她語氣平靜的道:“三表哥,還請告知我父親在河南的事情?!?/br> 聽不出一點波瀾,小姑娘的臉也像塊石板,眉毛彎彎像柳葉,眼睛像湖水,嘴唇像花瓣,可一點不生動,都靜止在那里冷冰冰的,衛瑯對此不得不推測,駱寶櫻肯定是為上回的事情生氣了。 畢竟姑娘家重名聲,所以她才那么對他。 見衛瑯不說話,光盯著她瞧,駱寶櫻不悅道:“你不說的話,我走了?!?/br> 脾氣還是那么大,若放在以前,衛瑯斷不會乖乖接話的,然而現在他很有耐心的說起駱昀去河南的緣由:“殿下是想重用你父親,只江順曾等人不好對付,而今因一樁案子,你父親尚且脫不了身?!?/br> “什么案子?”駱寶櫻一驚,面上滿是關心,“父親難道不好處理?” “貪墨案,有人指證你父親受賄?!?/br> “這怎么可能,爹爹才不會收別人錢財呢!”他真要如此,家里還會那么窮嗎?她斬釘截鐵道,“肯定是誣陷,父親是巡按,原就身負重任,這等官職,便是再貪心的人也會收斂,別說父親與江大人還有舊怨,怎會傻到將把柄送到他手里,再讓別人捅他一刀?” 她說到激憤處,臉頰微微泛紅,堪比染了胭脂。 衛瑯笑著瞧她。 這種時候,他還笑? 駱寶櫻瞪起眼睛:“你笑什么?” “笑你聰明,姑娘家有這等才智,委實難得?!?/br> 發了一通怒火,突然被他夸聰明,駱寶櫻怔了怔。 衛瑯又道:“你稍安勿躁,想你父親也經歷過風浪,這等事情難不倒他,再者,江順曾他們狗急跳墻,便是叫你父親抓到痛腳了,才會急著來這一記。戴大人與我說了,已派人去協助你父親,想來不用多少時日,你父親定能平安而歸?!?/br> “真的嗎?”駱寶櫻知曉官場上的事情風云變幻,很難預測,她歪著頭道,“你能保證我父親沒事兒?” 假使不行,她還得動用下羅天馳。 他一笑:“我能保證?!?/br> 眉眼間滿是篤定。 駱寶櫻松了口氣,既然父親沒事兒那就好了,她朝衛瑯告別:“謝謝三表哥告知這些,我走了?!?/br> 才待了一會兒,她就要離開,衛瑯道:“你沒別的問我?” 問什么? 問他為什么要抱自己? 駱寶櫻暗自心想,她死也不問! 她嘴唇抿得緊緊的,唇不染而紅,像四月盛開的薔薇,薄薄的紅色,不是那么鮮艷,卻意外的誘惑人,他不由得又想起那天,近在咫尺的臉,假使那時候親下去,會怎么樣呢?他想象不出,正因為如此,那日晚上才輾轉反側,經歷了平生從不曾經歷的煩惱。 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眼見駱寶櫻一句不發,轉身就走,他伸出手再一次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應該問?!彼?。 聲音輕輕的鉆入耳朵,駱寶櫻抬起眼看他,對面的男人神情很是認真,漆黑的瞳孔盯著她,像沉在水中的曜石,閃耀著奪目的光,有種灼熱感忽地從手臂傳來,她的心一下就有些慌了。 “在我家里呢,你也敢放肆?”她壓低聲音呵斥。 可四周并沒有什么下人,衛瑯獨身前來沒帶任何奴仆,而她身后也只有藍翎跟紫芙,兩個丫環此時都微微長大了嘴,暗自心想,姑娘還說衛三公子對她沒什么想法,看來是錯了。 不過她們并沒有驚慌,隱隱的反而替姑娘高興,衛三公子喜歡姑娘,娶了她,那姑娘可是嫁入名門望族了啊,那是天大的福分!反正衛老夫人也挺喜歡姑娘的,又與老太太有感情,這樁婚事定然能成。 兩人心有靈犀的一個都沒上來,靜觀事情發展,假使衛三公子再過分些,她們再行阻止。 整個園子都靜悄悄的,有微風吹來,將她的發絲偶爾拂到他臉上。 衛瑯看她氣得把嘴唇咬了起來,輕聲一笑道:“你真不想知道理由?” “不想!”駱寶櫻此時已隱隱有些察覺,她突地把一只手捂在耳朵上,恨恨道,“能有什么理由,不過是你拽的時候不小心……你快些走,不然我把這事兒告訴祖母?!?/br> 她近乎耍賴的不想聽,眉眼也跟著靈動起來,好像一朵帶刺的玫瑰。 衛瑯看她如此,好氣又好笑,起了促狹的心,更想要告訴她,一字一頓道:“因為我喜歡你,想娶你?!?/br> 這句話不亞于驚雷,把駱寶櫻打得頭昏腦漲。 “什么?”她看著衛瑯,“你胡說?!?/br> 暮然睜大的眼眸,泄露出了她的震驚。 她沒想到衛瑯那么直接。 可為何呢? 出于那刻突然的動心,想要親她,她還能理解,可說要娶她…… 駱寶櫻簡直不敢相信。 衛瑯肯定是瘋了,她才十三好不好? “不信?”衛瑯把她拽近自己,“不信的話,咱們這就去見姨祖母?!?/br> 她再次貼上他胸口,手臂被困得牢牢的,紋絲不能動,只能徒勞的掙扎,兩個丫環要上來,衛瑯道:“我與表妹事情還未談完,你們管什么?”他語氣鎮定,胸有成竹。 是,他衛三公子出身名門,又是年輕有為的左中允,只要他來提親,只怕家里長輩都要高興壞了,怎么可能會不答應?所以他才會單槍匹馬的見她,恐是一早就下了決定。 可他想娶,她就要嫁他嗎? 駱寶櫻怒道:“你敢去說?你說了,我嫁給你,第二天就和離?!?/br> 真會威脅人,衛瑯笑起來,把手松開:“我不會強迫你,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br> 駱寶櫻下意識揉了揉手腕。 他忙道:“痛了嗎?” “關你何事?”駱寶櫻竭力按耐住心潮翻涌,淡淡道,“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br> 裝出一副驕傲的樣子,有什么用?衛瑯心想,他只是不想嚇到她,不然他有得是辦法娶她,只娶個暫時不情不愿的,沒有意思。 畢竟小姑娘沒有見識過幾個男人,等到成親的年紀,挑來撿去,自然會發現,他是最好的,到時候水到渠成,她也會心甘情愿。 衛瑯轉身走了。 駱寶櫻看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等到他徹底走遠,她走到亭中,一下坐在了石凳上。 看姑娘呆呆的,藍翎走上前,抑制不住的高興,輕聲道:“姑娘,衛三公子可是姑娘們拜菩薩都要求的良婿??!姑娘還猶豫什么?只要姑娘答應一聲,三公子去提親,就跟紫芙jiejie說得,那是親上加親的喜事呢!” 紫芙也是眉開眼笑。 衛三公子親自上門來表衷情,可見是有誠心的,只姑娘害羞沒有當面答應而已。 見兩個丫環好似撿到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下,駱寶櫻更不高興了,憑什么衛瑯一說,她就要同意???他是香餑餑,她也不差好不好?怎得兩個丫頭胳膊肘盡是往外拐??? 她哼了一聲:“我才不答應,這件事兒,你們也不準往外說,不然我把你們賣出去,聽到沒有!” 語氣冰冷,兩個丫環嚇一跳,完全不明白主子生哪門子的氣。 駱寶櫻站起來走了,可在風中,耳邊好似還在盤旋著他剛才說的話。 他喜歡她。 那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