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人實在太多,以長公主的身份不可能個個辨認,當時介紹早就拋在腦后,她已不記得誰是誰。 眾人聽到這名字卻是一驚,按照原來的預想,因陳玉靜,羅珍都已不在,那么這頭籌,定是要落在劉瑩的手里,甚至已經有些人提前都祝賀劉瑩了,然而竟是那名不經傳的駱家三姑娘。 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 見到她,嘉惠長公主也很是驚訝:“許不是京都人吧?” 假使有這樣一個才女,應是很早就在京都聞名了,怎么會到現在一鳴驚人?別人還不認識。 駱寶櫻朝她行一禮:“回長公主,我原是住在湖州的,去年才跟隨父親來京都,不過我父親,是天辰一年的榜眼?!?/br> 雖然駱昀不曾怎么教他,他本身也不是以書法見長,然而自駱寶櫻口里說出來,旁人便不再懷疑,個個都道,原是繼承了父親的天賦。 因能入得三甲的人,本身就很出眾,那么女兒有這等本事,也是理所當然。 嘉惠長公主將珍珠冠帽戴在她頭上。 盈盈潤光瞬時將她籠罩起來,她立在長公主的身邊,立在那高臺上,杏黃色的裙衫微微飄動,瞬時竟有人生出錯覺,好似駱寶櫻天生就該站在那里。 因她身上并沒有生澀的樣子,尋常那么小的姑娘,豈有這等大氣? 劉瑩在近旁看著,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在駱寶櫻的手上,她暗惱長公主不念私情,也惱恨自己沒有發揮好。 不然豈會輸,叫人白看了笑話! 秀麗的臉上,好似閃過絲猙獰之色。 駱寶櫻看著她,心想,假使劉瑩不是兇手,她光明正大贏了她,不會有愧,可假使劉瑩真是兇手…… 憑她也配? 她款款走下,好似世間最尊貴的嬌女。 ☆、第 34 章 一戰成名。 眾人紛紛前來恭賀,已經有姑娘向她發來邀請,欲與她成為手帕交。 京都便是這種風氣,容貌私底下比,才華明面上比,誰都愿意與有格調的人交往,故而貴女圈中從沒有庸俗之輩,假使誰只仗著家世,胸中沒有半點墨水,那是贏不到別人的尊重的。而家世差一些,卻有驕人的一面,也一樣能獲得青睞。 見駱寶櫻一下就出頭了,駱寶樟瞧駱寶棠一眼,終于明白為何她那樣勤奮! 只可惜,天資不高,白浪費了功夫。 然而駱寶棠好似并不在意,既沒有露出嫉妒的神色,也沒有露出不甘,叫人捉摸不透。 駱寶櫻好不容易才應付完那些姑娘,走到她們身邊,將珍珠冠帽摘下來道:“脖子都差些斷了?!?/br> 那三個圍上來看帽子。 駱寶珠摸摸珍珠:“好大呀,比娘頭上戴得珠釵的珍珠都大呢?!?/br> “這是最好的南珠了,每一顆都是精挑細選的,你瞧瞧,是不是都一樣大?” 駱寶珠仔細瞅瞅,點點頭。 豈止一樣大,連顏色都是一模一樣,玉色的白,白的漂亮,近看都想一口吃下去。 劉瑩現在才過來祝賀:“沒想到三姑娘的功力如此深厚,我甘拜下風?!?/br> “劉姑娘莫這樣說?!瘪槍殭崖曇籼鹈烙智宕?,“有道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只是運氣好罷了。我剛才瞧見劉姑娘你的書法,真正是好看,大有書圣的神采,我可寫不出那樣的神韻?!?/br> 大抵是因這才輸。 她也同樣欣賞了駱寶櫻的字,也不能說多好,可卻真真切切寫出了她獨有的風格,贏在自成一家。 那樣小的年紀,她也只能說服自己,駱寶櫻是天縱奇才。畢竟有些人的才華,是終其一生都難以超越的。幸好,駱寶櫻不是名門望族的姑娘,那光芒為此也不會太盛,絕不至于淹沒了她。 劉瑩笑道:“我四月生辰,你必得來我那里,已是與眾位姑娘說好了,你莫推辭?!?/br> 駱寶櫻一口答應。 她還真想去劉家再看看,或是遺漏了什么線索。 在眾人面前,劉瑩落落大方,絲毫沒有惱怒,因此化解了不曾奪魁的尷尬,姑娘們只會說劉瑩好有肚量,還請駱三姑娘去做客呢。 衛蓮在旁聽著,很是不服氣,她噘嘴道:“那兩位大人是不是頭腦糊涂,竟然選了駱寶櫻!jiejie,我可不覺得她寫得比你好,明明jiejie的更出彩,三哥也是眼瘸了!” 瞪她一眼,衛菡輕聲道:“長公主向來不徇私情,不然劉姑娘還在呢,輪得到別人?” 畢竟那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兒,還常去陪著的,怎么也是沾親帶故。 衛蓮這才不說話,可暗地里偷瞧了駱寶櫻好幾回。 比完書法,姑娘們三三兩兩去賞花,駱寶櫻手里拿著冠帽,輕聲與駱寶珠道:“這帽子值不少錢呢,要是取一兩顆珍珠拿去賣掉,珠珠,咱們可就不怕沒冰沒炭了?!?/br> 她對這個十分執著,因住家環境不好,冬冷夏熱,很不舒服,她自小造就的嬌貴心理真的沒法子消除掉,也只求這個了。 駱寶珠點點頭:“那好呀,不過拆掉幾個會不會不好看了?” “平時誰戴呢?!瘪槍殭训?,“重死了,索性多拆幾個,叫母親拿去開鋪子?!?/br> 身后有人輕笑。 不像是姑娘發出的,也不可能有姑娘偷偷摸摸在她們身后,駱寶櫻驚訝的回過頭,只見衛瑯不知何時竟站在那里,穿著瑞草云鶴的夏袍,腰間扣著鍍金蘭桂的玉帶,翩翩佳公子,俊美不可方物。 只為何有這等行徑,偷聽別人說話?駱寶櫻警覺得朝四周看一眼,原來并不是僻靜處,周圍好些姑娘都紛紛投來目光呢。 竟然當著眾人的面過來。 她皺眉,慢吞吞道:“衛三公子您怎么來了?” 居然都不叫他表哥。 衛瑯心想難道是為避嫌? 小丫頭成天滿腦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長公主從王姑娘口中知曉你我關系,特請我與你相陪,走吧?!?/br> 這話真是惹人想入非非,什么關系,不過是教了幾個月好不好?駱寶櫻道:“這事兒,丫環來說一聲便是,怎得還要衛三公子親自前來?!?/br> “不過順路,也為恭賀你奪魁?!毙l瑯瞧她一眼,“我與有榮焉?!?/br> 駱寶櫻突地閉上了嘴。 當初得他指點,她曾埋怨他嚴苛,然而今次能贏劉瑩,委實是因他的關系,令她重新正視自己的寫法,才能突飛猛進。 她跟在他身后走了。 不是很快,走得一陣,衛瑯道:“你駱家很是缺錢?” 駱寶櫻:…… “再缺錢也不能將珍珠賣了,要不我與祖母說一聲,衛家鋪子甚多,不若盤一個給你們?!?/br> 駱寶櫻道:“我們自己能解決,還不至于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再說,也不想再欠你們衛家人情?!?/br> 人情債最難還。 衛瑯唔一聲:“那欠我的呢?” 如今想起來,他費勁心力教導駱寶櫻,她連一句謝謝都很勉強,然而今次卻是因著他,她才能奪魁,怎么也算是欠他的吧? 半響沒有聲音。 衛瑯回頭一看,只見駱寶櫻在扣珍珠冠帽上的珍珠。 他皺眉:“你作甚?” “一顆夠不夠?”她天真的問。 衛瑯無言。 駱寶櫻松開手:“哦,是你自己不要的,我可不欠你了?!?/br> 她大踏步往前走了。 真是個……完全沒有一點良心的丫頭!想起那時她站在高臺,風姿絕代,甚至讓人忘記了她的年齡,而從那臺上下來,又變成了最會氣人的小姑娘,衛瑯搖搖頭,跟了上去。 嘉惠長公主好奇衛瑯教了她多少,又正色問:“那衛公子可曾一眼就認出來了?假使是,那恐怕算不得公平?!?/br> 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可要是不算的話,那也太丟臉了。 珍珠冠帽都拿到手了,還能被收回去?駱寶櫻小臉緊繃著,很不自在。 衛瑯瞧她一眼道:“我當時便與余大人,張大人說了,不曾參與,長公主若不信,大可相問?!彼D了頓,“而兩位大人都投了駱三姑娘,可見不管我態度若何,都不可能影響二者之間的勝負?!?/br> 意思是,駱寶櫻贏得光明正大。 嘉惠長公主這才放心:“也是不想落人口舌,既如此,三姑娘這魁首當得起?!?/br> 陪著長公主喝了會兒酒,二人才出來。 走到一處月亮門,衛瑯低頭看著她道:“留這兒不便,我先回去?!?/br> 駱寶櫻點點頭,只等他走了幾步,終究沒忍住,問道:“你當真認得出我的字?” 衛瑯道:“當然,字如其人,我認得你,自然也認得你的字?!?/br> 話音飄入耳朵,再看時,他已不見人影。 如風來如風去,最好也像風一樣,再不要在她身邊停留。 駱寶櫻折回頭。 聽說她在長公主府大出風頭,老太太高興壞了,立時讓廚房去市集大肆采辦,要給她好好慶賀慶賀。袁氏也很歡喜,畢竟是駱家的姑娘,她贏得好名聲,駱家也跟著光彩。 等到駱昀知曉,又是夸獎了她一番。 駱寶櫻把珍珠冠帽拿出來,數了數上面的珍珠與眾人道:“我好好想過了,還是取一些下來賣錢罷!” “渾說?!瘪橁腊櫭嫉?,“家里何時缺錢,需要姑娘來當賣東西了?” 他大男人不管家,到底容易疏忽,駱寶櫻道:“咱們身上穿得戴得都重新置辦了番,花了好多錢呢,所以都得去開鋪子了?!?/br> 駱昀看向袁氏。 袁氏這事兒還沒與他說,沒料到駱寶櫻小姑娘竟然會那么體恤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