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真沒事嗎?”何知渺從身后環住夏秋,頭枕在她肩上,嘆氣:“為什么總會有這些不好的事情……” “為了驗證古代人的觀點是正確的?!?/br> 何知渺說:“什么?” 夏秋噗嗤一笑,她原本就是亂說的,卻沒想到何知渺總會被她的一本正經騙到,她云淡風輕地說:“人間有味是清歡呀,不是么?” 何知渺沉吟,“好像也是?!?/br> “是吧,因為經歷過很多惡心的人和事,也因為自己的矯情和少女病吃了很多虧,所以才越發覺得你待我的好,是清澈,是純粹,更是溫存?!?/br> “你也被我傳染了?!焙沃鞆澚藦澴旖?,印著光芒在她側臉上落下輕吻,“以前你都不愛說這樣的話?!?/br> 夏秋扭頭拿鼻子蹭他的臉,“情不自禁?!?/br> 兩個人相擁在窗前,枕著夏日的晚霞,仿佛眼前的舊樓車馬都變了模樣,他們變成了海底的城堡,綿延的青山,華廈,滿樹繁花…… 或許還有采擷的李夫人和武帝,還有那頭駕著馬車、車后有米、有酒的卡拉馬佐夫兄弟。 夏秋看癡了眼,迷離地說說到:“知渺叔叔,我有時候會很懷念我的少年時期,十來歲的時候。雖然沒有父母親貼在身邊的疼愛,但我心里敞亮又快樂?!?/br> “那時候琴湖那邊有一片麥田,到了暮秋就可以看到風吹麥浪的景致,我喜歡沿著麥田里的田埂一路向著太陽走,兩邊的麥子被風吹起,顆粒飽滿的麥子有時候還會掉到我頭上,我很小,可我閉著眼也能找到路?!?/br> 何知渺心里溫柔得不像話,灘成溫水,摟緊懷里眼泛淚光的人兒,問:“然后呢?” “然后我就長大了些,麥田變成了荒地,遍地可以走人,可我卻對著看不到頭的黃土地慌了神,我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可以用來走出一條路?!?/br> 夏秋偷笑,“我好像mama在給寶寶講故事一樣喔?!?/br> “嗯,我喜歡聽你說話?!?/br> 夏秋說:“等我上高中,連荒地也被征收建了樓房。春風拂面的時候墓地的草開始瘋長,繞過昔日的荒地,竟然還能看見一片楊樹林。小時候那些枝苗可小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蔭蔽住了我的天空?!?/br> “我經常跑到楊樹林外頭偷看,我在想啊,這里面不知道有些什么,會不會有童話故事里會說話的動物們,會給我做南瓜馬車的仙女jiejie?!?/br> 夏秋抹淚,說:“那時候我可傻了?!?/br> 何知渺柔聲問:“那后來呢?你有沒有進去看看?” 夏秋靜默良久才開口:“進去了,當時叫了我們班最高的男生一起,說好一起進森林探險,還準備了水和豆沙包。雖然我一進去就給吃光光了?!?/br> 何知渺含住她的耳垂,“里面有仙女jiejie嗎?” 夏秋認真想了會兒,說:“沒有,我忘了當時看見了什么,只記得林子里沒有路,哪里又都可以走出去,景色千變萬化。在那一天我突然意識到,可能只有少年時代是人一輩子活得最清楚、最清白的時候?!?/br> “真羨慕你?!焙沃祛D了頓,“我的少年時代不太好?!?/br> 夏秋釋然地笑笑,“其實少年時代的影響遠不止這些,除了感慨,我還會偶爾想到那個陪我探險的男孩子?!?/br> “嗯?”何知渺挑眉,伸手探進夏秋的睡裙,撥開她的柔軟作勢嚇唬她,她羞得身子一扭,送了何知渺一程。 她只好回頭急得瞪眼,卻也由著他胡鬧去了,夾緊腿一點一點地感受身前的撩動。自顧自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是他給了我愛情的啟蒙?!?/br> “嗯?”越解釋越亂,何知渺這聲“嗯”的銷魂,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他還有這樣奇怪的聲線,于是將她抱到窗邊的榻榻米上,褪了她輕薄的衣料。 夏秋就這樣雙手枕著自己下巴,愜意地趴在榻榻米上看余暉,何知渺壓在她身上,細膩地吻著她的背,說:“那臭小子是你喜歡的男生?” 夏秋搖頭,“也不算喜歡,小時候覺得他高高大大很會保護人的樣子,而且探險的時候沖出一條狼狗,他也沒拋下我跑開呀,我以為所謂伴侶,就是并肩作戰?!?/br> “后來讀龍應臺,她寫:你需要的伴侶,最好是那能夠和你并肩立在船頭,淺斟低唱兩岸風光,同時更能在驚濤駭浪中緊緊握住你的手不放的人。換句話說,最好她本身不是你必須應付的驚濤駭浪……嗯……” 何知渺輕輕咬她的肩,夏秋悶哼一聲,激得何知渺不疾不徐地托高夏秋的腰,她不肯跪著,從來不肯,何知渺也從來不強求,只能自己屈膝半跪。 “我在你身體里……你還敢想別的男人?”何知渺說得自然是玩笑話,但夏秋卻急著解釋:“我還沒說完,那是我遇到你之前篤信的愛情?!?/br> 夏秋抬起屁股承受何知渺變重的壓迫感,第一次默默跪了左腿,撐著力的右腿被何知渺扯住,她有些受不住,只能咬著唇先平緩呼吸。 然后才從嘴里細碎地念叨:“后來……我發現,我需要的并不是一個冒險世界的伴侶,那是助手,不是愛人……真正的愛,是……” 何知渺挺身進去卻陡然停下,“是什么?” “我……好難受……”夏秋嗚咽地哭了起來,“大混蛋——是跟你在一起認真吃的一蔬一菜,是清晨醒來的吻,是……是跟你身體交纏時的羞恥……和歡喜?!?/br> 何知渺笑出聲,“寶寶你……表白都要這么拐彎抹角?萬一我聽不懂,不是浪費你的心意了?!?/br> 夏秋頭埋進抱枕里,“有什么是你這個老司機不懂的?!?/br> “哦——”何知渺唇邊露出一抹詭笑,周身發力,一點一點磨著夏秋的耳和眼,說:“老——司——機?老司機會的都是從寶寶這實踐來的?!?/br> 夏秋意亂情迷,“哦……” “我教你?” 夏秋說:“……” . 磨蹭到下午夏秋去了趟學校,由系主任帶隊的糾察小組在會議室里坐鎮,等夏秋一進門,他們就立即停止之前的談笑,互相使了個眼色。 問題其實遠沒有夏秋想得嚴重,校領導只是簡單詢問了幾句,尤其是在夏秋按照何知渺先前教她的說法,解釋說是家境不錯的男朋友后。 校領導們徹底陷入了沉默。 洛北是北方重鎮,有錢人多不勝數沒錯,可真正能開得起頂級瑪莎拉蒂的年輕人,則是屈指可數。 校領導摸不準夏秋所說的男朋友是誰,也不敢貿然提“出臺”的事,只是避重就輕批評了她私自住在校外的事,可夏秋也好言解釋了,她身體不好,家人方便照顧。 最后什么也沒談攏,校領導走個過場,只讓夏秋注意自己還是學生的身份,壓根沒提過記過的事。惡意中傷的帖子也早已被吧主強制刪除,陳言和劉暢匿名發出的“澄清帖”被炒得更熱。 當然,無論是車還是網絡,甚至是學校,龐亦都出了力。 從學校出來,夏秋總算松了口氣,原以為多少免不了要挨處分,結果不壞,本身學校也沒明確規定不讓學生住在校外,況且已經核實前段時間夏秋身體不好。 天色漸晚,夏秋當下決定要請陳言和龐亦吃頓飯,劉暢和其他幫忙的同學再等下一次。 龐亦跟何知渺都在談判桌上,夏秋陪著陳言在商場上邊逛邊等,一路吃的小吃都足夠撐破肚皮。夏秋有點急,陳言性子淡,從來就不著急。 高手過招總是從誰更有耐性這樣的伎倆開始,何知渺背灌了不少酒下去,但腦筋清楚,絲毫不碰身邊的鶯鶯燕燕,只道:“家里太太看得緊?!?/br> 被在座各位見慣風月的男人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可何知渺并不在意,他就是愿意認這個慫。 相比之下龐亦就放得開的多,不斷在身邊美人耳側吹著帶色的小風,引得她們一陣嬉笑嬌嗔。龐亦沒喝多少酒,打太極的功夫打娘胎里就會。 逛的累了,夏秋拖著陳言找了家奶茶店坐下。 夏秋只知何知渺送她去學校后就急著趕回公司,并不知道他具體是去做什么,跟誰在一起,自然不會跟陳言說。陳言低頭看了眼手機,臉色不悅。 想了想還是撥通了電話,“你到底來不來?” 龐亦松開懷里的美人,挑眉問:“什么過不過來?!?/br> “你說呢?三點半給你打電話不接,好,我當你有事,之后給你發了四五條短信,好,當你沒看見,之后我打電話給你助理,她說已經告訴過你了?!?/br> 陳言噼里啪啦一大串說完,反倒逗笑了龐亦,“說完了?” 陳言說:“……” 龐亦說:“你還有講這么多話的時候?!?/br> 陳言氣得直接掛了電話,還不忘惡狠狠吐出一句隔應他的話,“龐總貴人事多,不打擾了!” 龐亦笑得燦然,手指撥弄到未讀的幾百條信息上,挑出唯一一個有備注名的號碼點進去,眉頭一皺,夏秋約他六點吃飯,現在都已經快十一點半。 龐亦起身,按下助理的電話,側頭對何知渺信任地說:“知渺,你好好招呼哥兒幾個,今晚都算我的?!表樖侄似鹱郎系囊粷M杯白蘭地,“哥幾個對不住,家里有事?!?/br> 仰頭一口飲盡,龐亦霍然離場。 從夜場到陳言她們所在的商廈不過一刻鐘,司機老林一直等在樓下,他知道自己少爺的脾氣,龐少爺向來會玩,也敢玩,可他從來只點火,不縱火。 無論多晚,他都是要歸家的。像是家里有人在等。 見到陳言時龐亦突然想起他之前忘了的事,隔著玻璃窗朝陳言輕笑,可她卻明顯帶著怒氣。龐亦也不在意,電話一通,便宣判了死刑,“陳助理,明天不用來上班了,有任何問題直接找人事部?!?/br> 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抱歉啊小丫頭?!饼嬕噙M門,夏秋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想到他畢竟是何知渺的頂頭上司,立即起身點點頭,“亦哥好,我們也不是很餓,知道你忙?!?/br> 龐亦:“沒事,今天暫時借用你家知渺叔叔?!?/br> “誒?”夏秋回神,“哦哦,應該的?!彪S即她撇過頭瞪了一眼毫無反應的陳言,用眼神告訴她“你看……就說龐亦跟何知渺有正事要辦吧”。 陳言輕哼,毫不留情地說:“也就你信?!?/br> 盡管夏秋跟陳言肚子都已經很撐,但見龐亦吃得不亦樂乎,也就不敢再多說,陪著吃了好些芋圓甜湯下去。龐亦為人隨和,深不可測對倆小姑娘來說,不合適。 也自然是后話。 夏秋找借口先溜回家,龐亦硬要送她,她只好指著滿天的烏云說:“今晚的天氣真的是太好了,滿天星星好適合散步回去喔,你們不用管我啦?!?/br> 陳言一臉無奈,“夏秋……你戀愛后真的變得好蠢?!?/br> 龐亦腹誹,“你以為你比她好多少?” 陳言懶得跟他吵,恭敬地說:“是——龐總說得都對?!?/br> 龐亦不言而笑,叮囑了夏秋幾句后便讓老林下車,自己開車送陳言回學校。一路無話,但龐亦向來好耐心,也不主動找話,只是點開了《mylove》那張碟。 音樂催情,龐亦在等紅燈的時候問她:“聽知渺說,你要跟他家那丫頭一起去美國交換?” “你知道了還問我?!?/br> 龐亦捏了捏她的臉,慢慢吐出:“恃寵而驕?!?/br> 陳言心里猛地一沉,瞪眼了眼睛問他:“誰恃寵而驕了?你別把我跟你身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比?!?/br> “哦?”龐亦靠近,“你這話說得真不像你,平時不是一副天塌下來都不跑的反應么,今天生的什么氣?人家夏秋都沒怪我遲到?!?/br> 陳言說:“哼,她蠢啊?!?/br> 龐亦不再糾纏,話鋒一轉:“你去多久?” “夏秋去四個月,我去一年?!?/br> 龐亦手指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車子開得好好的卻猛然一剎車,陳言破口:“你有病??!” “一年?一年都能生孩子了?!?/br> 陳言無語,松開安全帶開門要走,龐亦饒有趣味地看著亂拉門把手的陳言,賤兮兮地說:“我鎖了?!?/br> “廢話!” 陳言剛一扭過頭,眼前就被龐亦細長濃密的睫毛掩住,他的眼睛很溫柔,跟接吻一樣,跟心一樣。就是跟他那張開口就要懟死人的嘴不一樣。 只是一瞬的事,龐亦退回原地。 陳言忘了罵他,只是愣愣地低下頭,想摸又不好意思。龐亦卻又貼過來,她嚇得往后仰頭,龐亦笑著說:“我現在下車見人就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