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云娘聽了,一一點頭,便笑道:“大家想怎么樣,并不急于眼下一日半日的,到了二十五日一總到這里報上一回,我讓人做了冊子登記,每個月重新登上一次,若覺得想改,盡可以再改的?!?/br> “但我也事先說明,到了那一日,若是不來報的,再不能因為一房一人而讓整個府里所有人等著,因此過了酉時之后便不再登了,只當不來的愿意與過去一般?!?/br> 大家便紛紛道:“六奶奶果然想得十分周全,我們這些人捆起來也想不到這些,這法子又果然好,于府里于每一房都十分地便捷?!?/br> 云娘見第一則便很是成功,心里越發有了底氣,不管哪一處的人,想法大致都是一樣的,誰又愿意眼看著自己的份例被別人取巧弄去了呢,因笑著截斷了大家的溢美之辭,又道:“除了這些日常供應,各房里丫頭婆子等一干下人也都要重新核了人數,由各房統一領了月例銀子,若是按家里規矩房里人多的便各自拿錢,人少的也不扣下?!?/br> “還有,各房里若有不想再用的下人,便可以送出來,先放到官中,想進府里的人,也可以在這個機會報了上來,放在一處,以備有缺人的來挑?!?/br> 這個道理其實與方才的一樣,而且細論起來,真正人多的又都在長房,庶房便是想多要些下人,原來也要管家的人答應,又是挑剩下不好的才分過去,現在倒是可以考慮再減些人,或者換上一兩個能干的。 因此,先前借著關系硬派去的不好的下人,大家亦沒有什么法子,如今便可以退了回去。而挑剩下的人,將來要么出府,要么派到更不好的差使,才能讓下人們用心做事。 反之,各房主子有這個心思,下人豈能沒有,誰不愿意跟著寬厚仁慈的好主子呢?是以真到了挑選的時候,就是主子挑下人,卻也是雙方互選對方呢。 這個法子大家最初聽了都十分喜悅,但是略過了一會想透了便不免喜憂參半,只是并沒有人反對,畢竟比起先前只能收下硬派來的下人,又無法管教要好得多吧,是以云娘又說了具體的法子,“今后便定下來,三個月選一回,中間實在缺人手的也只有各房自想法子,只是小子們二十五娶親,丫頭們十八出嫁,五十歲榮養還都依過去的規矩,如果有特殊的,也都在我這里登記?!?/br> “此番不只將大家的份例分了下去,只除了請大夫人看病抓藥,房舍損壞修繕等事還有公中管著,別的項銀子再不能自公中領了,”云娘見大家個個盤算著,便將最難的一處說了出來,“先前各房的姨娘通房丫頭也都俱按原來的例,但而今之后,各房男人再收姨娘、丫頭公中俱不管了,只各房自出銀子養?!?/br> 話音一落,滿廳的人便都不響了,只看著云娘。 云娘便似玩笑般地道:“我們府里再富貴,也不可能每房隨意養姨娘丫頭,若是每房養上幾十個,再加上配丫頭婆子的,真就揭不開鍋了,且在這上頭花錢最是沒法子限定的,買個人進來,貴的有好幾千兩銀子的,少的有幾十兩的。因此只除了男子娶親、女子嫁人是官中的,其余便一概不管,各自花各自的銀子,各自看著辦吧?!?/br> 大家依舊不言語,云娘覷著沒有人嚷出來反對,便起身道:“既然大家都覺得還好,就如此定下來,待二十五那天,我們再到花廳來,將這些事情都一一辦理清楚?!闭f著便環視一周,施施然地走了。 一頭走,倒一頭尋思,大家為什么皆一聲也不響呢?也許因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兩個祖父派來的老嬤嬤,也許未必果真不愿意,只是為了裝賢良不好說什么吧。 其實武定侯府是從軍功起家的,家里的男子從小皆習武,因此家里倒也不許養一群大小老婆的掏空了身子,且湯家門第頗高,想進門當姨娘并不容易。除了世子和一兩個人未免濫情之外,祖父和父親也只各有幾房妾室,比起別府要少些。 但是云娘依舊決定砍下這塊開支,一是她果真覺得添置姨娘的花費太多,數目又不定,不好控制,二就是她確實不喜歡,一夫一妻正經過日子多好,非要弄個旁人摻上來,再攪出一大堆的是非。 依她之見,侯府里最應該節省的支出就是這塊了,所以不惜冒了大不韙定了這個規矩。而且,她又沒有說不許納妾,只是讓大家自己負擔這份銀子而已。 且云娘在思謀此項時已經細想過,如今府里的男子,祖父已年過古稀,房里有兩個姨娘打理雜事,不可能再納妾了;大哥跟著東海王走了,平日不用府里的用度,每年送一次銀兩東西就可以,而大嫂房里的姨娘丫頭們已經放出去一些,現在剩下的也是先前收的,只按過去的份例就成;玉瀚早說沒有納妾的打算,當然自己也不許;因此長房嫡支便不會有人反對。 現在能出面反對此事的,只能是庶支的人了,若是這些人因為沒有銀子納妾來找自己,自己也有許多話駁回去,府里幫著娶了親,難道還要管買小妾嗎?畢竟理在自己一方,誰又能說出什么! 其實,云娘有時倒替那些庶房的人發愁。侯府不同民間,只要是兒子便都一樣養著,而是重嫡輕庶。畢竟在爵位傳承上,如果不是嫡子,很難得到允許襲爵,所以嫡庶之分一向十分明晰。也因著出身的不同,庶支注定不能得到太多的家產,那些自己肯上進謀份差使的還好些,而到了三五十歲還只在家里白吃飯的人,他們到底是怎樣想的呢? 云娘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就這樣點了出去,一時間府里表面風平浪靜,竟一絲波浪都沒有起。大家也不似以往有一點風吹草動的小事便都湊到了一起,嘀嘀咕咕個不休。 到了這個時候,嘀咕有什么用,且又沒有時間,所有人都在想自己的事,主人想著自己房里設不設廚房?如果設了又要幾個人做飯?四季衣裳還用不用針線上的做?哪樣東西還交給采買?哪樣東西只關了銀子回來?家里留幾個丫頭,幾個婆子? 下人們也差不多,如果主子不再要自己了,那就只能出府,每個月的月錢沒有了,四季衣裳沒有了,娶親榮養亦都沒有人管了。 而手中有差使的管事和管家娘子們最為緊張,原來以為只要保住差使就行了,可是現在即使保住差使,可大家直接關銀子,卻沒有人用他們還不是一樣? 是以四月里最后的十來日,本是京城里春光最明媚的日子,平時花園里到處是人,大家賞景看花,垂釣喂魚,采花弄粉,好不舒心暢意,如今只稀落落的幾個,都各自忙著去了。 廚房里的飯菜明顯上了一個檔次,送飯的婆子們跑得也快多了,送到桌上時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呢;采買們突然間便挑到了更好的東西,小到繡花的針,大到五月節時分給各房的首飾都比先前高上一個檔,當然用的錢還與過去一樣的;家中有夠當差年紀的下人,皆尋了空兒回去傳信,若是能這一次借機挑進府里當差,并不同以往要使錢買路子,只看個人的本事。 第156章 可悲 到了二十五,云娘一早在花廳里坐了,先請祖父派來的白嬤嬤等人坐,見她們百般不肯,只得算了,讓請來的兩個女帳房進來,命她們在一旁放了桌椅,擺了筆墨帳本,只等事情定了便一樁樁地記錄在冊。 鄧嬤嬤幾個早在下首一張桌上將這個月的銀子都擺了上來,一旁放著戥子,帳房合好了帳,便直接發銀子。 第一處自然是祖父房里,他是府里的老祖宗,與別處不同的,自己有小廚房,有采買,有漿洗,由府里管著的事并不多,現在請了兩個管事的姨娘上來,只說一切依舊,唯有一年四季的衣裳不要了,因為先前也不穿,做了也白放著,但又不肯要折算出來的銀子,只說留給府里補貼日?;ㄓ?。至于下人,也全都不動,若是要人,將來再挑。 云娘有這個主意本就是與祖父商量過的,她又有心計,一早也與兩個姨娘說好了,又請她們做出一個態勢來,正能壓住府里所有的小輩。 兩個姨娘現在年紀都不大,知道日后還要靠著六夫人,因此哪有不聽的,且她們雖然紅顏伴老翁,但侯爺可是做了幾十年的權臣,家私無數,憑什么珊瑚瑪瑙、金銀玉器,都不放在眼里,手底下也大方,她們果真也得過不少,所以眼界也高,根本看不上做衣裳的那幾百兩銀子,如今說過,便起身走了。 云娘親送到了門前,再回來,便是請了繼母身邊的管事嬤嬤過來。 繼母這些年在大嫂的手下,日子過得也只一般,現在一個女兒嫁了,還有一個待嫁,也不敢十分地拿出款來,但卻將一樣樣的事情都重新弄得合了心意方罷,最后又挑兩個最機靈的小丫頭回去,因先前大女兒陪嫁了四個丫頭之后一直沒有補上來。 再下來,便是各房的嬸娘們了,有遣了婆子們來的,也有與云娘好便親自過來的,大家按著次序,一樣樣地將事情辦了。 之后還有一個因夫家遭了禍的姑奶奶,兩房投奔過來的親戚,俱是叔嬸一輩的,已經在侯府里住了幾年,現在云娘便也與家人一般對待。 及至大嫂的時候,一直無人過來,遣去請人很快自己回來了,“大奶奶身子不舒服,豐姨娘在一旁侍候,家里別人也說不清,只等過些日子吧?!?/br> 云娘起身聽了,復又坐下,笑道:“我且不知大嫂身子不好,竟沒有過去看?!闭f著便向鄧嬤嬤道:“只是這里的事情原是祖父吩咐的,總不能耽擱,你先替我過去看看,只說我這邊事情完了就去?!?/br> 開弓沒有回頭箭,云娘的新政已經到了這時,又豈會因為大嫂一房不來人而停下?她不是沒慮到此節,其實也是極容易的,不管哪一房,只要不來人說明,那便完全按過去的法子做,誰又能說出什么? 且先前她又有話在,因此這時她說了兩句場面話便繼續向下,正是玉瀚的幾個庶出兄弟了。因公公早去,他們兄弟便分了房,各自在府內單獨有院子,因此也各自算帳。 云娘將六房排在最后,畢竟她管著家事,沒必要與大家爭,且她也知道大家都看著自己呢,因此也不客氣,將用不上的幾項都折了銀子領了。至于丫頭婆子,六房里自添了嵐兒便少了人,可因為一向由她自己帶著嵐兒,倒也不需要再挑。屋子里也有幾個閑人,正都是長輩們賜下來的,按說應該都退了出去,只是云娘行事一向溫和,寧愿養著,只等她們年紀再長些發嫁出去,長輩們的臉面也好看。 事情雖多,但是先前說得清楚,云娘又讓帳房事分列明白,現在一一記錄在冊,銀子也一筆筆地發下去,不到一天就全辦完了。 云娘便留下帳房和江花她們將帳理清,與余下的銀子對上,又吩咐明日巳時招家里所有的管事娘子們到花廳說話,起身去了大嫂房里。 眼下武定侯府任一個人都知道大奶奶并沒有不舒服,可是她若是說不舒服,誰又能駁呢,就是云娘,也只好過來探視一回。 昔日熱鬧忙碌的正房現在靜悄悄的,云娘一直走到房門前,方有一個小丫頭出來打開簾子請她進去了。 大嫂正坐在桌旁,衣飾也整齊,見了云娘既不起身,也不讓座,只皮笑rou不笑地道:“好,好個六奶奶!” 祖父吩咐交割管家的事,自然只得交割,可是對于管了二十年家的大奶奶來說,她想給六奶奶設幾個小障礙小陷阱,那簡直是輕而易舉的,而且她并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但是,沒想到,她做的一切,完全沒有了任何的意思,六奶奶根本沒有按她的套路來,竟然將武定侯府傳承上百年的規矩也全都放到了一旁,另辟蹊徑,繞過了她所有的布置。 而她的新方法,又是那樣光明正大,毫無私心,直接擺在全府人的面前。這樣的陽謀,是沒有法子對付的。 現在,就是她舍了臉面,直接撒潑鬧過去,恐怕平日里最親近的幾個也不會幫她,畢竟都涉及到各房各家各人的利益,誰也不能舍了自己的利益來幫旁人。 只是她縱然想通了這點,心里還是酸楚難耐,免不了要說些難聽的話。 云娘聽大嫂的語氣,并不放在心中。當初自己入京時什么也沒有,尚且不在意大嫂呢,現在自己已經有誥命身份,與皇后娘娘交情甚篤,又有祖父的支持,還會織錦,更重要的是她有玉瀚,有嵐兒,完全要比眼前的人好得多,所以更用不到生氣。只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客套地問:“倒是大嫂可好些了?” 大嫂聽了她沒有一星火氣的話,竟有些不知如何接話,停了一下,又撥高了聲音道:“我還有什么好不好的?遇到了你大哥那樣的,倒霉也只有自己受著。如今丈夫靠不上,大兒子貶去了邊塞,一屋子小兒女都要我cao心,府里的人見了更要踩著我,只得這樣廝混著了?!?/br> 云娘瞧著眼前這個完全變了樣子的女人,只想再應酬兩句便起身走開,可她在轉頭間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傷感,不免可憐,忍不住道:“大嫂現在只會怪大哥,但其實要我說,大哥固然錯了,但大嫂到了如今竟沒想過自己做的就都對嗎?” 大嫂便立即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炸了毛,“我有什么不對的?我自嫁到武定侯府里,侍候公婆,照料丈夫,生養子女,又善待所有的姬妾庶子庶女,誰不說我賢良?就這樣,六奶奶還來挑我,難道是來逼我死的嗎!” 云娘待她叫喊半晌停下來后方才輕聲道:“我為什么要來挑大嫂?那于我又有什么好處?我只是覺得我們畢竟是妯娌,又見大嫂眼下一時迷住了,便想為你開解幾句而已?!?/br> 大嫂哪里還講什么道理,只一味地喊:“你還有什么可說的!我如此賢良,竟得這樣的下場,有什么公理?也不只武定侯府欠著我,就是老天也是欠著我的了!” “人生而不同,是以老天未必就是公平的,大嫂生在侯門世家,又嫁到了侯府嫡長孫,子女雙全,再向老天抱怨似也不公吧。至于侯府,三媒六聘地將大嫂娶進來,又主持著府里的中饋,現在大哥隨東海王出京,大嫂留在府內亦沒有人說什么,是以侯府也沒有什么對不起大嫂的?!?/br> 云娘平靜地道:“就說先前的六奶奶,嫁給玉瀚也是不快活的吧,可是我嫁了玉瀚,卻滿心歡喜,為的是什么?他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他?!?/br> “大嫂捫心自問一回,這許多年了,可曾真把大哥放在心上?” 先前高貴、堅強、精明、能干的世子夫人,最看重的就是把住府里的大權,讓所有的人都覺得她是一個完美的貴婦,曾經她做到了,而且讓人以為她會一直那樣下去。 但是,終于她也有做不下去的時候,就在大哥走的那一天,她暴發了,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向了大哥,也將心底深深的怨恨顯露了出來。 似乎,她將大哥痛罵了一回,似乎,她讓武定侯府的人都以為對不起她,但其實,她真正折磨的還是她自己。 她畢竟不是個蠢人,想起了過去的一幕又一幕,是的,她曾經有很多的機會……那時的她忙的總是別的事情,與繼母斗,搶管家權,養兒子、應酬貴女們,果真從沒有用多少心思去對他,所以他也越來越遠了。 但是她喃喃地道:“可是,即使我真心對他,他也未必能領情?!?/br> “是的,”云娘也點頭贊同,大哥的心一直在別人身上的,確實不見得能夠轉回來。不過她依然有自己的道理,“可是,大嫂為什么還將一顆心完全放在大哥身上呢?”大嫂甚至不顧臉面地在眾人面前發作,雖然有不甘心的原因,可是最根本的還是她心里在意大哥。 當然她在意的早不是大哥的人了,而是大哥的地位身份權勢等等,她早將自己的喜怒哀樂、榮華富貴都捆綁在大哥的身上,是以當大哥真正失勢時,她再也撐不住了。 “可我嫁給他了?!贝笊╇m然還是理直氣壯,但聲音卻降了下來。 “是的,大嫂不可能合離,不可能離開湯家,”云娘知道,就如當年的四皇子妃,并沒有許多的路可走,但是她依舊將自己的日子過得很好,“大嫂有兒子有女兒有娘家,又有如此優渥的條件,為什么還會如此不平而終日氣忿不已呢?” 武定侯府的大奶奶讀過書,見識也不少,因此她終于聽懂了六奶奶的話,也明白過來,早在許多年前,自己就該將他放下,只顧好自己和兩個兒女!那皯在所有人面前裝出的賢良,最后又當眾給他沒臉,都有什么意義,只能讓自己的心更痛! 但是,現在自己想明白了這些道理,可是人生已經過了大半,所有過去的都不可能追回來重新來過了,自己的人生依舊還是十足的可悲可嘆。 第157章 垂手 云娘將各房在府里訂下的事項都登在帳上,晚上回去整理好,再將銀子一份份地分出來。到了二十六日,再坐到花廳里,便是給各位管事娘子派活。 “府里的各項活計,從下月起皆重新安排管事,大家自覺得能做好的,便可以上前領差?!闭f著環視了一回,見人人自危,便笑道:“這一次,先前當著差使的,可以優先。只是我把話說在前頭,如果做得不好,各房里不滿的超過三成,下一次時少不得就要革去差使,交給肯用心當差的?!?/br> 說著看了冊子,一個個地喚了上來,先吩咐帳房念帳,然后再問,第一個便是早熟悉了的齊娘子,笑問:“齊嫂子,吃飯的人數、還有銀子都在這里,廚房里的活你可還能做得?” 齊娘子趕緊答應著,“回六奶奶的話,自然做得,而且定然做得比過去還要好?!?/br> 云娘點頭,卻問道:“我查了家里的舊檔,現在廚房里的人比先前多了兩倍,齊嫂子看是否還用這么多?” 廚房一向是肥差,巴不上到各房當差的人便都削尖了腦袋向里面鉆,一來二去的,人便越來越多,其實早用不了這許多人。 若是先前,齊娘子自然會舉出一大堆的理由來說明廚房的人一個也不能減少,甚至還要增加一些,畢竟能進廚房的,多是與她有親有故,很多人正是走她的門路進來的,她怎么會將她們減了下去呢? 可是現在,齊娘子卻也明白,一則已經有兩房自己設了小廚房,飲食不再由大廚房預備,人手相應也要減一些,再者就是如果她一力堅持還是先前人數,恐怕便會有別人要取代自己了。 因此,她在心里默算了一回,上前答道:“如今在大廚房里吃飯的人既然少了,人手自然也要減,不如就按先前的舊例吧?!?/br> 云娘便又問:“若是家里擺宴,你們可忙得過來?” 畢竟是管廚房管老的了,事情倒都明白,齊娘子趕緊回道:“到了年節和喜慶的時候一連擺好幾天宴席的時候,都要提前十天半月的準備,大伙兒早起晚睡多做些,再就是臨時找些府后面的人幫工,怎么也不會耽誤府的事!” “如此,廚房里的事情依舊還歸你管?!奔热皇×诉@么多人的月錢,云娘便笑道:“每個月便再加廚房五兩銀子的賞錢,都由你領著,分給哪一個也由你。至于年節宴席等等,做得好了自然也有賞!” 齊娘子滿心歡喜地行了禮,到帳房那里領了銀子退了下去。 云娘一處處地吩咐下去,這一次卻用了三日,方才大至將府里的事情理得順了。 最后兩日又將庫房、守門、看園子等無法直接算銀子的事情單獨拿了出來,還是按過去的月錢分交給放諸人,不料庫房、守門等處還罷了,到了看園子的差使時,眾位嬤嬤們當面爭了起來,最后有幾個嬤嬤寧愿不要月錢,還要按日子上交一定的果子、花、藕、魚等物才包了看園子的差使。 幾位在座的嬸母親妯娌們便都不解,“不過是看園子,可有什么爭的,且不要月錢,你們吃什么用什么?” 云娘卻是知道的,因此笑道:“你們哪里知道,且不說果子、菱角、藕都是錢,就是荷葉、花瓣也都能換了錢呢,我們府里成片的花,滿湖的荷葉,只要好好經管,正有不少產出,比那點子月錢要多許多?!?/br> 那些老嬤嬤們便都笑道:“竟什么都瞞不過奶奶?!?/br> 府里事多且雜,真將這些事情安排下去頗用了些時間,云娘也費了不少的心思,可最后真正為難的是各房各處送回來的一百多人,不是懶惰就是愚蠢,或是性子不好嘴不好等等,再沒有人肯要的。 尋思再三,云娘只得將人都先打發回家,但每人依舊發一半的月錢,免得她們衣食無著。但也一次說明了,只這一批人如此,將來再有被各房退回的,府里只給三個月的月錢,便再不管了。 總之,六奶奶接了管家之事,既沒有與大奶奶起什么沖突,也沒有拿哪一個下人開刀立威,又沒有拉攏人,只是輕輕松松地讓大家自己選怎么辦。選過之后,各房里都得了實惠,只要略省一些,每年都能攢下一小筆銀子,如果像大奶奶那樣什么都沒選的,那便過與先前的日子一樣。 說是一樣,其實下人們更加勤勉了。不論哪一樣事,如果不好好做,下個月時,可能便沒有人再愿意用他們,只能退回家去。所以只要有差使,大家便用起心來,就連過去用雷霆手段管也管不著的克扣也悄悄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