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又埋怨杜老爹道:“我原說昨天晚上湯巡檢醒來后,便找船送他回去,巡檢司里的人指不定怎么找他呢,可你爹偏要留他在家里過一夜,說是方便養傷。一夜沒睡養什么傷,傷不會更重就好!” 云娘就差一點把頭埋進碗里,不免覺得羞愧,又嫌娘啰嗦,可是眼下顯然也不是說話的時候。 恰好見杜老爹從外面走了進來,便趕緊起身叫了一聲“爹,可是出去蹓彎了?” 杜老爹笑道:“正是,我從村頭看湯巡檢上了船方回來?!?/br> 杜老娘便笑道:“明明不放心,就親自去送了又能怎么樣?偏要拿著岳父的款兒不肯去,其實一樣是跟在后面看著的!” 杜老爹被揭了老底,便用鼻子哼了一聲道:“湯巡檢雖然是官,但是既然說了要明媒正娶我們家云娘,那我就是老泰山,怎么能去送一個小輩呢,那豈不亂了倫常!” 又向杜老娘問道:“今天媒人來提親,家里酒席預備得怎么樣了?” 杜老娘又笑,“你可是老背晦了,湯巡檢前腳才走,媒人就是來也要用一會子功夫,何況買東西的沒回來,摘菜的也沒回來,拿什么做酒席?” 杜老爹吃了老伴的排揎,卻一點也不惱,只在屋子里又轉了一圈道:“這箱籠柜子上面是不是有灰塵,都抹一抹才好?!?/br> 云娘只得道:“爹,我娘每日不是都抹一回的,哪里有灰塵?您老還是坐下歇一會兒吧?!?/br> 正說著,大嫂挽著一大籃菜回來,接著二嫂一手拎著兩條魚,一手拿著幾根藕也進了家門,再過一會兒,杜家三兄弟提著酒rou也回來了,杜老娘便帶著兩個兒媳婦整治起來,只是口里說的也總不離湯巡檢。 云娘便有些坐不住,起身去了東廂房,讓正織綢的薇兒歇著,自己織了起來。素綢并沒有花樣,最是容易,云娘正好一面織一面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怎么也沒想到的是自己和離出了鄭家竟然不到一年就要再嫁了。 而且要嫁的人比先前好得多,又是她真心喜歡的,一時便也盼著早日成親,一時又想到湯家的門第,湯巡檢先前的太太和他祖父為他定下的親事,又免不了有些心虛。 一縷思緒,正在千回百轉之間,就聽朱嫂子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便從半開的窗子向外看去,就見她穿紅著綠,頭上插著一只大金簪,臉上擦著厚厚的脂粉,手里揮一條織金蝴蝶妝花紗帕子,笑著說:“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便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 親事早已經說定了,只是再經媒人說合一回,故而并無他事,杜老娘便帶著三個兒媳婦請朱嫂子吃酒。朱嫂子吃得醉醺醺的,便一定要去尋云娘說話,趔趔趄趄地到了云娘的房里拉了她的手道:“嫂子從來沒看走眼過,只我們云娘的品貌,在我們盛澤鎮里也要數第一。俗話說‘金子只有金子換’,你果然要強得對,湯巡檢竟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地抬回去,朱嫂子真真是沒想到啊……” 云娘見她說話已經顛三倒四了,又不好請她吃茶,便只得倒了杯水送了上來,“朱嫂子,潤潤喉吧?!?/br> “好,再來一杯!”朱嫂子便端起杯子一口倒了進去,她大約還以為在吃酒呢,“現在大家統不知道,等消息在鎮上傳了開去,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小娘子要哭昏了呢!” 又含糊地道:“張舉人的娘子曾許了我十兩銀子的說媒錢哪!劉老板的小女兒還送了一支金釵讓我幫著說合呢!還有李家……”最后又一拍大腿道:“其實那些人家的小娘子家里也好,長得也好,除了不會織錦也不差些什么,也不知湯巡檢是什么眼光!” 云娘暗笑,恐怕盛澤鎮的人都會這樣想的吧,但是自己與湯巡檢間的緣由又哪里是他們能明白的呢? 第60章 儷皮 朱嫂子吃得醉醺醺地回去,云娘與湯巡檢的親事就算定了下來。第二天朱嫂子便親自押了船來送聘禮——兩張束著紅綢的鹿皮,兩擔酒果。 杜家再次備了豐盛的酒菜,朱嫂子并不推讓,直接坐到席上向杜老娘笑道:“媒成吃百餐,這樣一門好親,杜老太太的酒我是怎么也不能拒的?!?/br> 杜老娘因著與湯巡檢結了親,便榮升為杜老太太,也笑得合不攏嘴,只道:“虧朱嫂子往返牽線,謝媒酒是少不了的!” 杜老爹不好陪著女人們吃酒,便親自與兒子們把聘禮送到女兒房中,云娘便道:“爹,這鹿皮我自己收著,酒果便放在廚房中大家吃用吧?!?/br> 大哥二哥擔了酒果送到了廚房里,三弟抱著兩張鹿皮,三人方進門,二哥也從廚房轉了回來撇嘴道:“都說湯巡檢家里原本是侯府,怎地聘禮如此寒酸?” “昨天談聘禮時,是爹說只要有個心意就成,倒不拘多少銀子,”杜老爹向女兒笑道:“我估計著湯巡檢沒有下重聘,也是想到我們家陪不出太厚的嫁妝,倒是為我們著想?!?/br> 云娘卻道:“聘禮不就是個禮節,多少又有什么?只是我還沒見過用鹿皮做聘禮的呢,看著倒是有趣?!?/br> 她年少議親時最為好強,當時一定要杜家村最高的聘禮,十六兩銀子,八樣首飾、八匹綢緞,還要看到男家不還口地答應,才覺滿意,現在回頭再看,還真是識人不明。 自己要的聘禮,鄭家之所以趕緊答應,還不是看中自己能干?后來自己果真也為他家賺了上千倍的聘禮回來,所以只看聘禮并不能真正看出人的心意。 眼下這兩張鹿皮雖然不甚貴重,但一定是湯巡檢親手獵的,現在送到自己的手中,含著的正是情誼,著實喜愛,便接在手中輕輕地摩挲著。 三弟見大家并不懂,只得道:“你們恐怕都不知道吧,一對鹿皮叫儷皮,《古考史》中說,伏羲制嫁娶,以儷皮為禮,后世方易以玉帛,眼下湯巡檢送了儷皮,正是遵守古禮?!?/br> 云娘一聽,笑意更盛,他那樣不凡的人,做事自然都是有道理的。儷皮,聽著就十分地好聽,又是上古圣人制定的規矩,自然是不錯的。 轉眼她卻見三弟微微蹙了蹙眉,略一思忖,便問:“三郎,難道儷皮給二嫁的女子做聘禮并不合適?” 杜三郎便漲紅了臉,擺手道:“不,不是?!钡哉Z間卻依舊不以為然。 就像自己小時候是jiejie帶大的一般,三郎小時候便是跟著云娘的,是以云娘在娘家最疼的便是這個小弟弟。去年她與鄭源和離時,三弟和三弟婦卻沒幫她說一句話,反似鄭家的人一般,只勸自己忍讓。就連二哥二嫂這樣的混人,都知道幫著自己去打鄭源和采玉,可三弟卻一味地講些大道理,卻不顧她的傷心,仿佛自己這個jiejie過得好不好都沒有道理重要似的。 也許二哥二嫂那樣對自己,云娘還不會如此傷心,可是三郎的一舉一動卻讓她耿耿于懷了好久。只是她畢竟是jiejie,且家里一向和睦,是以事情過去了便也過去了,云娘也就忘記了。 眼下三弟不快的表情,不但令她想起了先前的事,又想將這兩日三弟和三弟婦的冷淡一同問個明白,她自問自己并無錯處,又對三弟夫妻并不薄。便直問道:“那三弟蹙眉又是為了哪般?難道三弟覺得jiejie不該再嫁?” 杜老爹心里一直壓著火呢,先前未來得及說,現在正撞到眼前,便也忍不住了,只是鑒于朱嫂子還在正屋,便叫二郎,“你把門關緊了,我有話說!” 見二郎將門關好,便壓低了聲音呵斥兒子,“我帶著一家人種田養蠶供你讀書,是想讓你光大家門,提攜家人的,并不是讓你學了東西來瞧不起大家。自云娘出了事,你便總是這副不高興的樣子,讓誰看了心里舒服!就是朝廷還下了詔書讓寡婦再嫁呢,二嫁又有什么,難道能阻了你的前程!” 二哥也陰陽怪氣地道:“我們家所有人省吃儉用地供著你一人讀書,買書買筆買墨,學堂里的束脩,科考的費用,一年到頭幾十兩銀子打了水漂。秀才還沒考上呢,現在倒是瞧不起我們莊戶人家了?!?/br> “我哪里瞧不起莊戶人家了?”三郎便也急了,“我是只覺得jiejie和離本就是錯的,何苦一錯再錯二嫁呢?” 二哥便冷笑道:“按你這樣說,云娘就應該留在鄭家織錦,再織上一年兩年累死了才好?” “我哪里這樣說了?” “你沒這樣說,卻也是這樣的心思!”二哥氣道:“你卻不知道云娘是我們的親姐妹,我們不能由著別人糟蹋她!” 云娘一時氣惱,是想對三郎將話說明,可是沒想到卻引起二哥和三弟的爭吵,雖然知道他們先前就有心結,但畢竟是因為她才真正鬧了出來,又見爹氣得臉色鐵青,又后悔一時沒有忍住氣,便趕緊站起來攔在他們中間,“說話便好好說話,吵什么吵!” 說著扶著爹坐下,又軟言道:“爹,你不要這樣氣,都是我說話一時不防頭才引得他們兄弟吵嘴。不過二哥說話一向不過心,三弟也還小呢?!?/br> “你不消說,這事其實與你無關,”杜老爹搖頭道:“你們都當我是瞎子?什么也看不出?” 云娘趕緊倒了茶來,“爹,你喝茶吧?!?/br> 杜老爹接了茶,卻放在一旁,倒講起了舊事,“我們杜家自我爺爺的爺爺帶著幾個兄弟族人逃難到了這里,從赤手空拳到現在已經好幾代了,一代過得比一代好?!?/br> “祖先前剛到這里連飯都吃不飽,直到我爺爺給我爹留下一間茅草屋,十畝地,到我爹死時就變成了三間土坯屋,三十畝地,我又苦干了半輩子加蓋了東西廂房,且又多了十幾畝地、八十株桑樹,養下你們這些兒女?!?/br> “按說我也對得起杜家的祖先們,也可以歇下來養養老了??墒俏覅s想著我們家的日子雖然過得去,可若這般小富即安總脫不了鄉下人的身份,遇事依舊受人欺負。我們家就是苦一點也應該供一個讀書人,一朝中舉,門庭都改換了?!?/br> 又指著二哥道:“你心里大約總是不服,家里的錢都用來給三郎讀書,你們的日子便緊了,眼光怎地就這般短淺!三郎若是中了舉,你還不是一樣跟著受宜?且不說面子上好看,就說家里的稅便全不用交了,一年又能省下多少?” 再指著三郎道:“你大哥小時候家里窮,整日跟著我干活,識得字還不如我多,你二哥也一直為家里做事,你的兩個jiejie哪一個不是自己攢了嫁妝才出嫁的?總算盛世太平,家境也好了起來,只你打小便沒做過一天農活,整日穿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地讀書。只盼著你能有出息,將來拉扯一大家子,現在還沒中秀才呢,卻已經不顧自己的jiejie在鄭家過得半死不活,也不愿她再嫁到好人家去享福,整日講究那些沒用的大道理,難道圣人便是這樣對家里人的嗎?” “如果圣人便是這樣說的,那從今日起,你也不必再讀書了,回家跟著我做農活吧,我再把做人的道理重新教你!” 一席話將兩個兒子都說得低了頭,三郎便跪下哭道:“爹,我錯了,圣人也曾經說過‘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我不管怎么樣都要幫親jiejie才對,何況二姐從小帶我長大?!?/br> 云娘聽了心酸,便道:“爹,我也錯了,三弟還小,我不該與他吵的?!?/br> 爹便又向云娘道:“你再嫁湯家,表面看著風光,其實高嫁并不易。將來再有什么事情,比不得先前在鄭家時,我和你兄弟們還能幫得上你。將來,你只能靠自己了。是以嫁過去一定要先立住足,待將來有力量時,如果能幫也要幫著些你兄弟們?!?/br> “我曉得的?!痹颇镖s緊應了,“若是沒有爹和兄弟們,鄭家哪里能輕易放我出來,我心里自然知道家里人對我的好。就是三弟,也不過隨口說的,并沒有惡毒心思?!?/br> 三郎這時已經擦了淚,趕緊道:“jiejie,我其實愿意你以后過得好的?!?/br> 云娘便笑道:“你不必多說,我豈不知道?”又向二哥道:“我知道二哥也愿意我好?!?/br> 二哥瞧瞧大家,亦不好再說什么,便指了三郎道:“你日后再少管別的事,只專心用功些,早日考上個秀才,也不枉爹帶著我們辛苦一場?!?/br> 三弟畢竟是個老實的孩子,因此也趕緊答應,“是,二哥?!?/br> 杜老爹便笑了,“這才是一家人!” 云娘見大家都笑了,便抱起一張鹿皮道:“我倒沒見過鹿皮是什么樣的,正要好好看看呢?!?/br> 說著便放在桌上打開系著的紅綢,不意卻從紅綢里掉出一個紅紙封。她立即想到這是湯巡檢給自己寫的詩,后悔不該當著大家的面打開,只是現在想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二哥眼最尖,馬上湊過來看,“這是什么?會不是一封銀子?” 杜老爹一巴掌將他拍到一旁,“你腦子里只有銀子!卻不知銀子有多沉,豈能封到紙中?”但也好奇,“云娘,打開看看是什么?” 云娘十分不欲打開,但是爹和兄弟們都看到了,也無可推脫,只得磨磨蹭蹭地拆開紅封,卻先只抽出來一個角,心想如果是一篇詩,便重新放回去,不給大家看。 結果卻露出一個大紅印章,云娘不識是什么東西,卻知不是詩,便全抽了出來展開,見是一張極好的桑皮紙,上面寫了許多字,還印著許多花紋。 杜家父子幾人也沒見過,傳看了一回,還是杜老爹見識最多,猛然驚醒道:“這恐怕就是銀票!” “爹說的不錯,上面寫著一千兩紋銀呢?”杜三郎也明白過來,“我還想著為什么要寫這么多銀子呢?” 第61章 有心 云娘在盛澤鎮時曾聽別人說過銀票,那是大錢莊出的票據,拿著銀票到了錢莊可以直接提銀子。不過,銀票并不是尋常人能用得起的,盛澤鎮上尚沒有錢莊,是以她從未見人用過,聽說只有幾家大牙行與京城的大商家間會用銀票交易,像是鄭家這樣的,雖然發了家,也夠不上用銀票的資格。 二哥早驚叫一聲,“??!原來是銀票!快讓我好好看看,我還沒見過呢!” 杜老爹將那銀票趕緊收回,又推了他一把,“你去廚房看看有什么事,在這里做什么,小心弄壞了這貴重東西!”又細看了一回,遞給云娘道:“好好收著吧,我原也想過湯巡檢的聘禮為什么這樣輕,原來他心里是有數的?!?/br> 二哥被推開了,并不出去,只在屋子里亂轉,突然在另一旁高聲道:“這鹿皮里也有一張!” 杜老爹又一拍巴掌,“可不是,聘禮豈能不是成雙成對的?”說著便趕緊去拿那張銀票,見兒子不肯放手,急道:“不要撕壞了,趕緊給我!” 兩張銀票幾乎完全相同,都是一千兩,杜老爹認真看過重新封回了紅封里,還給了云娘,終還是不放心,又囑咐道:“仔細些,可不要弄丟弄壞了了?!?/br> 云娘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現在并不在意聘禮貴重不貴重的,但是手里拿著兩張銀票,卻又極高興。畢竟肯出多少聘禮,卻又說明男子對女子有多在意,她自然希望湯巡檢特別把自己放在心上。 湯巡檢顯然是在意她的。 其實云娘的心思也正是杜家人的心思,杜老爹和兩個兒子都面帶笑容,可是老人家想事情還是想得多,便立即道:“銀票的事,你們兩個知道了卻不要到外面亂說,就連朱嫂子也不必要她知道?!?/br> 二哥趕緊道:“我們哪里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待朱嫂子走了,家里人聽說鹿皮里還夾著兩千兩銀票,個個驚奇不已。 二嫂第一個嘆道:“妹夫果真是有錢的,他便不怕這兩張銀票丟了?”已經過了聘禮,便就成了一家人,可以稱妹夫了。 “湯家是什么門第?”二哥不以為然地道:“就是丟了也尋常!” “那怎么可能,總歸是兩千兩銀子!”杜老娘笑道:“只是你們想,雖然沒有明著拿出來,但束在紅綢里自然是丟不了的,而且能打開紅綢的還不是只有我們家的人?” “這正是女婿有心之處,”杜老爹贊道:“他既不愿大張旗鼓,也不愿委屈了云娘,如此便能兩全了?!?/br> 二哥便笑道:“我想妹夫的意思一定是悄悄給云娘些銀子,讓她置辦嫁妝,出嫁時風風光光的?!?/br> “既然如此,我們去靈運寺上香時便帶著銀票進吳江縣城大錢莊兌了銀子,好好幫云娘置辦了上好的嫁妝!”二嫂說著便向婆婆道:“娘,你說可對?” “我覺得也好,”杜老娘笑了,誰不愿意女兒風光出嫁?再者能如女兒這般二嫁了還如此之好的能有幾個?便轉向云娘,“你覺得怎么樣呢?” 云娘卻搖頭道:“我倒覺得不必弄那些虛的,二嫁終不比初嫁,那樣招搖給誰看?只做幾身新衣服就行了。至于這銀票,我只留一張,另一張就給家里再置辦幾臺織機,將來爹娘養老也都在這上頭?!?/br> “云娘說得也對,尋常人家聘禮是都留下一半的,我們便用那銀子買織機,”二哥喜道:“那我們家就能有十臺八臺的織機,豈不是發達了?” 杜老爹見兒子這般模樣,終還是看不上,板了臉道:“別人家我們不管,只我們家嫁女兒,從你們爺爺的爺爺起,就從來沒有將聘禮留下的,免得女兒嫁過去在婆家立足不穩。這兩千兩銀子云娘若要買嫁妝只管用,若是不買,便還依舊帶回去。只是我們家定然是添不出同樣多的嫁妝了,只給你做幾身衣服買幾件首飾吧?!?/br> 二哥被潑了一盆冷水,免不了蔫了下去,二嫂想說什么,卻也沒有再說,她娘家便是留下一半聘禮的,與大嫂雖然是一樣的,但是比起后進門將嫁妝全帶回來的三弟婦卻終覺得差了一層。 云娘知杜家正是這樣的規矩,爹決不會改的,便想著待見了湯巡檢再與他商量,銀票這樣白放著并沒有用,又生不出利來,不如拿來買了織機,一年兩年便翻了倍。生出的利錢怎么用不是好的?也可以補貼些娘家,遂也不爭,只道:“買首飾做衣服的錢我還有,并不用家里貼的?!?/br> 杜老爹卻道:“虧了云娘讓大家湊錢買織機,又教會大家織錦,現在家里的日子好多了,等上香的時候順路去吳江縣給你買些好首飾做嫁妝也是應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