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是啊,兒子不在家中,媳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織錦,若是二房來了,云娘恐怕就要懈怠了。鄭婆亦是遲疑,但終于還是說:“如果不回來,外面的那個不肯哩。且源兒一直在府城,開銷也大,我估計著上次拿去的綢賣了,恐怕也剩不下銀子了。還有媳婦那樣精明的人,哪里還能瞞得住許久?再者我也想抱大胖孫子呢?!?/br> 提到大胖孫子,鄭公的臉也現出了無限想往,“回就回吧,如果云娘要鬧,你便告訴她,其實源兒有了孩子,也要算是她的,將來一樣是要給她養老送終?!?/br> “正是這個道理。 第8章 娘家 云娘與玉珍出了家門,待走出很遠,玉珍才輕聲道:“你不比我上面沒有婆婆,出門不方便,我是不是不該來告你?” 云娘便知道剛剛玉珍在自家一定是聽婆婆說了什么難聽的了,臉上一陣發熱,只得掩飾道:“我婆婆就是嘴碎,其實心地是不壞的?!边@話她曾說過無數次,以前都是真心相信的,現在卻知道自己在說謊,是以說過了更覺得臉紅。 玉珍卻不好意思地小聲說:“要不是我家當家的在市集回不來,他便陪我去了,我也就不來找你,只讓報喪的過來?!?/br> 杜家村村里大多數都是親戚,只是親疏遠近各自不同,玉珍和如娘是親堂姐妹,而云娘與她們就遠一些。是以報喪的先去了玉珍家里,而后玉珍再來告訴云娘。云娘便道:“我還不知道你?還不是為了我,若是報喪的穿著孝衣來,老人家更是嫌棄。且我們一同走,還有個伴?!?/br> 玉珍向來性子和善,說話也總是輕聲細語,“我當家的也是這么說的?!?/br> 云娘便又道:“你當家的說得對,老人家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br> “我知道的?!庇裾錅芈暤溃骸拔覀儺敿业恼f今天就是rou賣得便宜些也要早些收攤,下午去接我們回來?!?/br> 云娘聽了,不由得道了聲,“你當家的對你真好?!?/br> 盛澤鎮畢竟比杜家村要繁華得多,村的姑娘能嫁到盛澤鎮的并不多,打云娘記事起到她自己成親,總共也不過七八個,但個個都是村里出挑的。只有玉珍,樣貌一般,性子又軟,偏又嫁到了吳屠戶家中,當初云娘她們很是為她擔了些心。 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長得兇神惡煞般的吳屠戶對玉珍卻極好,就是多大的事也從不對她高聲說一句,只要一點點的重活都不叫玉珍做,日日餐里又有rou,沒兩年將出嫁時還是黃毛丫頭的玉珍養得頭發烏黑,人也白胖起來。 玉珍也掙氣,嫁過來第二年,一胎就生了兩個兒子,后來又養下一個女兒,雖然成親已經七八年,比云娘還日久,可吳屠戶卻待她還只如當初?,F在不過是過盛春河回村里,也讓玉珍喊自己一同作伴回去,回去時又不放心要親自過來接。 其實時下盛澤鎮也好,杜家村也好,一向平安得很,大姑娘小媳婦自己往來行走都常見,根本不會有事。 但回想起來,先前鄭源也是這樣的,自己出門他必要陪著,不能陪便不怕麻煩地又是送又是接??伤卸嗑脹]再這樣關切過自己了,每次說話都只是算著家里還有多少錦,話中都透著要自己不要白費了時間趕緊織錦的意思。 這么說,還不如自己織錦也只一般,家里依舊窮點,只要能像玉珍一般地被丈夫寵著。云娘這般想著,便更加盼著鄭源早些回來,多掙些銀子雖好,但夫妻和順地生活在一起才重要,畢竟家里已經有這么臺織機,日子也算得上不錯了。便又對玉珍道:“這次鄭源回來,我定不讓他再走了?!?/br> 玉珍聽了云娘的話,想說什么,卻嚅嚅了半晌,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卻道:“是三叔家的小二子來報的喪,他說村里有船在平安渡,我們若回村便過去找?!?/br> 云娘與玉珍去了平安渡找到了船,跟船回了杜家村,如娘是嫁在本村里的,是以她們只回杜家村就好。 下了船,就見如娘的夫家搭了喪棚,白幡飄飄,如娘的兩個孩子都披麻戴孝跪在棺木旁哭,玉珍和云娘早止不住淚,上去痛哭了一場,將喪儀留下,方才到席上坐下。這時兩人便分開了,各自與娘家人坐在一起。 云娘見娘、大嫂、二嫂、三弟妹俱到了,正坐在一處,趕著過了去,才打聲招呼,就聽娘說:“云娘,你這一陣子可是病了?氣色怎么這樣差?” “可不是,眼圈全黑了,像是天天沒睡覺似的,”大嫂說著挪了挪,將她的位置讓給云娘,“你們娘倆兒挨著坐好說話?!?/br> 云娘一早曾被馬二嫂說過,心里已是有了準備,便趕緊解釋道:“這兩天急著趕一匹錦,是熬了幾天夜,但只差最后半寸就織完了,然后便停機準備過年,養幾天就好了?!?/br> 大嫂向下挪了,便推二嫂也挪過去,二嫂只得起身挪了半個位子,手上兩只銀鐲子撞在一起叮當一響,卻待笑不笑地說:“云娘,你也太為鄭家拼了,覺也不睡地織錦,娘家養你這么大倒沒借上你什么光?!?/br> 云娘聽了這話甚是不快,自己十五歲時家里來說親的人就不少,后來定下了鄭家,卻過了三年才成親,為的就是娘家需要自己幫襯。云娘定親后又為娘家養了三年蠶,繅了三年的絲,攢下了弟弟娶媳婦的銀子才出嫁的。且就是她出嫁時陪送的嫁妝,也俱是她自己掙的。 回想當年自己出嫁時,家里其實還是不那么情愿,尤其是二哥二嫂,總想再留自己在家兩年??墒青嵓乙恢贝咧?,爹娘再怎么也不能讓自己熬成老姑娘,才將自己發嫁。所以云娘自己,并沒覺得自己還有什么對不起娘家的。 等自己嫁了后,二哥和二嫂不思量好好跟著大哥大嫂做種田養蠶做生意,倒是總惦記著到鄭家去搜刮些東西,尤其是見自己織錦織得好掙到了銀子,跑得更勤,每一次見面都是說日子艱難,跟自己要錢要物。 云娘性子雖強,卻不是不講理的。鄭家年節與娘家走禮如果太過簡薄她固然不能許,但是二哥二嫂這樣公然上門打秋風也不對,她并不怪公婆為此與自己生氣。因說過幾次也不改,最后便與二哥二嫂翻了臉才好些。 且云娘雖然是嫁出去的女兒,但是對娘家的事也一向用心,就說弟弟到吳江縣里讀書就是自己央了鄭源找的書院,還有每年娘家賣繭子她都要陪著去找牙行談價,至于父母兄弟有什么事情,也從沒差過一絲半毫的。二嫂這樣說,還真是黑白不分。 但是娘就在席上,云娘怕娘聽了不高興,便理也不理他們,只向娘問道:“娘最近身子可好?我爹呢?” “我還是老樣子,今年冬天也犯了兩回病,吃了你讓人帶的藥才好了?!蹦镄Φ溃骸澳愕鶝]事,帶了你的兩個哥哥與如娘夫家的人去山上看墳了?!?/br> 云娘點點頭,又問“弟弟呢?可是在家中讀書?” “正是,先生說讓他明年再下場試試。自從前幾日書院里散了學,你爹便要他不許亂走,只在家中讀書?!?/br> 娘家有幾十畝田,幾十株桑樹,每年都又養蠶,但卻不似別人家借著這幾年盛澤鎮織錦的繁盛而起了家業,只還是往年的溫飽而已,正是因為弟弟讀書每年要費一大筆銀子。 若是要云娘說,弟弟還是不要讀書,種田也好,養蠶也好,做些小生意也好,都強似死讀書。倒不是云娘看不起讀書,而是弟弟果真不是讀書的材料。當年弟弟還小時只是在村中開蒙,云娘每日都要去送他接他,在學堂屋外聽先生教他們讀啟蒙的《三字經》,不知不覺都記在了心里,弟弟卻還不能背下來,反要她教著背。后來弟弟總不愛讀書,竟是被爹拿棍子三天兩頭打著才讀,這般硬逼著,哪里能真正讀得好呢? 云娘之所以織錦織得好,就是她真心喜歡。小時候她便喜歡擺弄家里的土織機,再大些時常到村上有織機的人家看人織布,后來嫁到盛澤鎮,更是用心琢磨怎么織錦才織得好看。至于學會織妝花紗,更是靠的是滿心的喜愛,用心琢磨,更將整本絲譜都爛熟于心。 弟弟從根本上就是不喜歡讀書的人,且他又不夠敏捷,想考個秀才卻五六年沒有考上,若是想中舉,那就更是難了。 但是云娘看看弟婦,終于還是沒有說什么。弟媳婦是隔村老秀才的女兒,老秀才家中雖然清貧,可是一向都以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擇婿時一定要選讀書人,只是弟媳相貌卻一般,想撿個秀才許親卻一直沒有合適的。 恰好爹想給弟弟挑個知書達理的媳婦,于相貌上便不是很挑,兩家便結了親。成了親后,小兩口倒說得來,且不只自己爹娘盼著弟弟進學,就是老秀才也盼得緊,自己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哪里好說不讓弟弟讀書的話呢。 便點頭道:“明年正是寅年,縣里有科考,但愿弟弟明年能中選,到府里考上秀才?!?/br> 娘便眉開眼笑地道:“一定能中的!” “這一年又一年的,都有五六年了吧,每一年都這樣盼著,只是就是一直沒中?!倍┧崴岬氐?,卻一眼看到婆婆立起了眉毛,便知道正是戳中了婆婆的肺管子,又趕緊改口道:“誰不盼著小叔趕緊中呢,有了秀才身份,哪怕是在家里開個館教幾個學生也好??!” 一直沒開口的三弟婦卻道:“我爹說等相公中了秀才,就到府城里讀書考舉人?!甭曇舨淮髤s很堅決。 云娘看著二嫂雖然沒再說什么,卻扁了扁嘴,發出一聲極輕地“嘁!”知她心中不滿,卻也無奈,只得趕緊轉了話題,問:“如娘是怎么突然沒了?八月節我回來時還見她在場院里做活,身子壯得很呢?!?/br> 第9章 傷痛 說起如娘,杜老娘便先嘆了一聲,“唉!”拿帕子擦了擦淚方才說:“她的身子一向極好的,從小到大一回病也沒生過,可這一次只為了那么一點子事兒卻一下子去了,還真讓人心里想得很呢?!?/br> 然后才道:“半個月前,如娘下河撈魚,卻被水蛇咬了,那時要是花幾十個錢買一帖膏藥貼了就能好,可她卻舍不得,硬是挺著。結果后來傷口便潰爛了,再請醫生來,說要用幾十兩銀子的藥才能治好,便只能不治了,又熬了幾天就沒了?!庇謬@道:“可憐的如娘,就是舍不得花幾十個錢買一帖膏藥!” 云娘一聽便急了,“先前不知道傷口會重,便沒有買藥,到了重的時候,如娘夫家怎地不給她治。聽說如娘夫家并不是很窮,幾十兩銀子也不是拿不出,就是真差了些先借點慢慢再還,好端端地一條人命就沒了!” 二嫂趕緊冷笑道:“云娘如今發了家了,幾十兩銀子都不當一回事。我們鄉下十兩銀子就能聘一個新媳婦,誰家會拿幾十兩銀子去給媳婦治???” 娘先前就聽了二媳婦和小女兒的話,也知她們的心結,且她心里也總覺得小女兒對家里幫襯還不夠,明明鄭家已經發了,又是靠著女兒織錦才發的,卻沒有拿過銀錢補貼娘家,所以只做沒聽到?,F在倒怕她們爭起來,便道:“家里這邊就是這樣的,若是當家的男子病了,家里總要傾家蕩產地給他治病,至于媳婦病了,哪有花許多銀子的?有運氣的自己好了便好了,沒運氣的也就是如娘這樣了?!?/br> 大嫂也幫著說道:“如娘夫家也算不錯了,喪事辦得還好,又買了棺材?!庇窒蚯皽惲藴愝p聲說:“當然,也是因為如娘的娘家人就在一個村子里看著呢,如果辦不好一定會鬧事的?!?/br> 云娘這些日子一直沒睡好,今天從一早又遇到了這么多事,現在頭腦里亂紛紛的,聽了大嫂的話才突然想起來,“如娘娘家人怎么也沒張羅給她治???” 娘便道:“你今天怎么了,竟說傻話,如娘嫁出去了,又不是娘家的人了,娘家里豈能張羅給她看???再說要用幾十兩銀子呢,如娘家里還有兩個弟弟沒成親,就是有也不能拿出來呀!” 二嫂又冷笑道:“早知云娘這樣惦記如娘,不如我去告訴你一聲好,這幾十兩銀子你一定能拿出來給如娘吃藥用?!?/br> 其實云娘也拿不出。家里雖有,但都在公婆那里,一個月只給她半吊錢零用,就是給織工發工錢都要算好了向公婆說清楚。云娘有時雖然硬氣能為織工討要多一些賞錢,但若是借如娘看病,公婆一定不會讓她拿的。 而且,如果自己病了,他們一定舍不得花幾十兩銀子給自己治的吧。 云娘想到這里說不出的難過,又觸到自己的心事,索性什么也不再說,只放聲大哭起來,“如娘,如娘!你的命真苦!” 杜老娘見女兒哭得傷心,畢竟從身上掉下來的rou,自是心疼,從懷里拿了帕子幫她擦了眼淚,“哭一會兒也就罷了,女人的命就是這樣啊,但愿如娘再投胎能托生個男子吧?!?/br> 云娘從小便時常聽人這樣說,以往還不在意,現在突然覺得非常有理。假設如娘是男子,家里在她受了傷時便會好好醫治,就是那時她一時大意沒治,到了后來重了,就是借債也能延醫用藥,不至于連即將到來的新年都沒過去。于是便又哭道:“如娘,你再投胎一定托生為男子吧?!?/br> 云娘一頭哭著,又一頭想,若自己是個男子,也不會受現在這許多苦了,起碼不必辭了父母離開杜家家,嫁到夫家,在公婆面前要小心翼翼,又要整日里辛苦cao勞,沒生下孩子還覺得理虧。 又突發奇想,如果自己是男子,便娶個能干的媳婦家來,比大嫂要機靈,比二嫂要善良,比弟妹要會說話,每日里孝敬父母,服侍自己起居,還要為自己生兒育女,該有多好? 不,自己可不要像那薄情男子一般,只把媳婦當成牛馬使用。一定愛護她,敬重她,兩人齊心協力,養蠶繅絲,早將杜家家業興旺起來。爹娘的日子過得好了,大哥大嫂高興,二哥二嫂也沒有這些話說,弟弟也有足夠的銀子去府城里讀書,jiejie那邊也能多幫襯些,當然自己也不會忘記岳家…… 鄭源先前就是這樣答應自己的,可是他現在都忘記了。 想著想著,云娘又哭了起來,她在如娘的喪禮上哭得最傷心,別人只當她與如娘情深,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樣的傷心一半是為了如娘,一半是為了自己。 可是哭過了就是過去了,又能怎么樣呢?人死了不能復生,而活著的人總還要活下去。 到了吃席的時候,云娘雖然沒有一點胃口,卻還硬吃了一碗飯。她回家里后還要織錦織到半夜呢。 一時席散,娘家人都要回了,娘和大嫂便讓云娘回家坐坐,云娘卻趕緊搖頭拒絕,她是來參加喪禮的,回了娘家不吉利,萬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將來又有二嫂說嘴的,便道:“我一會便與玉珍搭伴兒回去,她當家的來接我們?!?/br> 杜老娘也知這個習俗,并不勉強,只是向著三個媳婦道:“你們先回吧,我和云娘再說幾句話?!?/br> 便拉了女兒到了村頭的大槐樹下,見周圍沒有人才道:“原總說你是家里最精明的,現在才知道忒傻。八月節回來時我就想說,可當著姑爺的面沒法開口。我瞧著姑爺越發的胖了,你卻瘦成了竹竿。他丟了一千匹綢都不惱,你怎么惱成這樣,日日熬夜織錦?,F在年輕還好,坐下病來。等將來老了,為時就晚了?!?/br> 云娘以往聽了這樣話總不以為然,這時才終于明白娘是為自己好了,哽咽著答應,“我都知道了?!?/br> “還有生孩子,你莫要不當一回事,畢竟成親已經五年了,總該去瞧瞧病,或者到廟里拜拜佛。女人若是沒有兒女,將來誰給你養老送終?” “這個我也懂了?!?/br> 杜老娘見女兒聽了進去,又說了許多貼心話,自己身上掉下的rou,就是有些須不滿,可是也真心疼的,最后又道:“今天回去后不要再織了,鄭家如今有五六臺織機,還怕沒了你的一口飯吃?” 云娘聽老娘教訓,一一都答應了,她如今也知道自己忒傻了,不過現在改過來也不晚。又怕娘和自己在這里說得久了也不好,便送了娘到家門才重回村口。 這時玉珍也與家人說完了話過來,兩人一同向渡口走去,等著玉珍的相公來接。 太陽還沒有落下,云娘和玉珍就在渡口的竹排上坐了下來,曬著太陽倒比陰冷的織房里暖得多。 話題自然還是如娘和當時的小伙伴們,只是兩人剛都哭過,傷心已經盡夠了,現在語氣很是平淡,“我們一起長大的十來個女孩,現在已經走了兩個了?!?/br> “哪里是兩個,四叔公家還有一個堂妹叫二丫的,七八歲上在河里淹死了,算上她是三個?!?/br> “你要不提,我還把她忘記了。只記得梨花,她是生孩子時沒的?!?/br> 云娘一聲長嘆,“所以今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們既然活著,還是要好好地關切自己,才不白白投生一回?!?/br> 玉珍卻沒有聽懂,還道:“我們杜家村嫁出去的姑娘,現在你的日子過得最好,家里連織機都有五六臺了,剛剛一直有人問呢?!?/br> 原來云娘也是以此為傲的,每于別人提到便極開心,但現在她卻只道:“我反覺得你的日子最好呢?!?/br> “哪里,我又不會織錦,只靠當家的買豬殺豬賣rou,做一天得一天的利,比起鄭家差得遠了?!庇裾涞溃骸拔以蚕胂蚰銓W的,我們當家的只不讓?!?/br> 正說著,吳屠戶已經劃了一只小船來了,“我來晚了,你們是不等了許久?!?/br> “并沒有,”玉珍笑道:“我正與云娘說話?!?/br> 云娘趕緊向吳屠戶禮了一禮,又道:“麻煩你了?!?/br> 吳屠戶只笑著道:“你陪玉珍來我還沒感謝你呢?!庇终f:“家里的船雖然時常裝生豬、豬rou,但是這上面的坐褥是我新拿來的,你莫嫌臟?!?/br> 云娘笑道:“我哪里嫌棄!”便與玉珍并排坐了,吳屠戶劃著船回了盛澤縣。一路上又說了些家長里短的話。 冬天日短,太陽西斜后天便很快暗了下來,等船靠了盛澤鎮的岸邊時已經蒙蒙黑。云娘下了船點頭道別,“我家去了?!?/br> 吳屠戶卻突然道:“你可知鄭源回來了?” 云娘一直無精打采,現在聞得喜迅,自是高興,“我與玉珍一早便去了杜家村,并不知道?!北慵泵σ?。 “云娘!”吳屠戶在后面叫了一聲,見云娘滿臉的笑意,眼睛亮閃閃的,停了一下還是道:“鄭源帶回來了一個小娘子,兩人抱著兒子回來的?!?/br> 第10章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