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吃下了他做的東西。

    謝堯看著一碗見底的粥，微笑著幫她擦擦嘴：“好吃嗎？我做的，再吃一碗好不好？”

    程清珂那里，靜靜地看了他一瞬，點了點頭。

    深夜，她在他講了第三遍的《豌豆公主》之后，終于安穩的入睡了。謝堯看著她的睡顏，輕輕地幫她掖好被角。他的眉眼柔和了下來，這是他回來以來，她第一次睡著。

    第十天。

    她已經能夠自己吃東西了，食量雖然不大，但是很有食欲。

    吃完飯后，他抱著她，坐在陽臺上的躺椅上，腿上蓋著一個小毛毯。

    窗外的大樹已經長出了嫩芽，小草也綠了起來，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樣。

    謝堯在她耳邊慢慢地訴說著，老同學現在的樣子，當年的老師現在如何....他刻意避開娛樂圈的事情，生怕勾起她那些不好的回憶。

    第二十天。

    她現在能夠按時入睡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謝堯看著她漸漸圓潤的臉，給她的碗里夾了一塊青菜，眉眼溫和地說：“多吃一點?！?/br>
    她看著他，眼底里閃過一絲情緒。雖然很快，但謝堯還是注意到了，很淺，但卻帶著情感。

    即使是那么一丁點的變化，謝堯也足足興奮了一天，他帶著程清珂出了門，像個小孩子一般，在小區的花園里放風箏。

    放風箏對于謝堯來說，不是一件難事，他來回跑了幾圈之后，粉色的蝴蝶風箏飛到了天空中。

    藍天白云間飄著一只粉色的蝴蝶，看起來格外的漂亮。

    他想要把風箏線交到程清珂的手中，起先她還有些閃躲，在他的溫柔注視與言語中，接了過來。

    謝堯微微一笑，在她的身后，握住她的手，控制著風箏線。

    他注意到，她的眼一直跟隨著那個風箏、嘴角揚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

    第三十天。

    今天是《親愛的梁先生》放映的最后一天，這是他和她一起出演的第一部電影，電影院的感受始終是不一樣的，謝堯想帶她去看一看。

    現在各大院線基本也就只有一場，還是在人少的晚上□□點鐘。

    程清珂氣色已經基本恢復正常，生活可以自理，但就是沒有開口說話。

    即便是最后一場，謝堯也還是怕有人會認出他們，所以在電影開始后的十分鐘，才拉著程清珂從后門進去的。

    可能是最后一場的緣故，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加上他們還不到十個，謝堯牽著程清珂的手坐在了最后排的中間兩個位置上。

    兩個人是第一次看電影，還是看自己的電影。

    當看著大大的幕布上，出現自己的時候，心情有些微妙。

    謝堯一直注意著程清珂，演到梁思成和林徽因親吻的時候，他看到她的臉頰隱隱有了紅暈，演到林徽因徘徊于梁思成和金岳霖之間的時候，她又會蹙起了眉頭。演到最后一幕，梁思成抱著林徽因的尸體的時候，她紅了眼眶。

    謝堯伸出手，將寬厚的手掌蓋在她的小手上，躬著身，在她耳邊說：“雖然梁思成和林徽因沒有一起到老，但是戲外的兩個演員一定會相伴白首?！?/br>
    影院的燈亮了起來，觀眾們紛紛離場，由于程清珂低著頭，謝堯在她的耳畔輕聲安撫她，即便有人注意到，也沒有看到臉，只當是一對情侶，男的在安慰女朋友。

    工作人員已經進來打掃衛生，謝堯看到程清珂已經止了淚，于是拿起一旁的帽子扣到她的頭上，拉著程清珂走了出去。

    令謝堯沒想到的是，此時外面人聲鼎沸，隔壁廳的某部新上映的外國大片剛剛散場，好多年輕男女挽著手，互相聊著看過的影片。

    謝堯幫程清珂帶上口罩，然后壓了壓自己頭上的帽檐，剛拽著程清珂走出走廊，就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女生的尖叫：“啊啊啊，謝影帝帶女朋友來看電影了?！?/br>
    一些粉絲聽到后，都順著那個女粉絲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謝堯暗道不好，拉著程清珂就往外跑，后面的粉絲追了上去。

    在外面等候放映的人聽到這個聲音之后，即便有不知道說的謝影帝是誰的人，也開始加入圍堵影帝的隊伍中來。

    人越來越多，謝堯和程清珂被圍在了中間。

    一群人拿著手機拍啊拍，有的人試圖和明星搭話：

    “謝影帝，女神得憂郁癥的新聞是假的吧？”

    “影帝和女朋友來看電影，真是有情調?！?/br>
    “啊啊啊，女神把口罩摘下來嘛?！?/br>
    ......

    還有興奮的粉絲拿出紙筆讓他們簽字。

    謝堯看著這些人把他們的路堵得死死的，根本沒有地方可以離開。他緊緊地把程清珂護在懷里，細看的話，他的手還有些抖。他怕別人傷害到她，更怕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他低下頭，聲音哽咽，帶著nongnong地愧疚，在她的耳邊說道：“對不起...程清珂?！笔撬α怂?。

    如果他不帶她來就好了，他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只想和她在影院看到兩個人共同出演的電影，沒有顧及到她的病情。

    程清珂看著他垂著的頭，以及墨鏡下的那雙內疚的眼，心中涌起酸楚，捂著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謝堯，不是你的錯?！?/br>
    謝堯看著她的眼，整個人都僵住了，理智回籠之后，眼睛里漸漸現了水霧。

    雖然隔著口罩，周圍的聲音十分噪雜，但他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沙啞卻深情。

    ☆、第七十六章

    影院的安保人員注意到這里的sao動，連忙跑過來控制場面。

    程清珂和謝堯在安保的護送下，從偏門出了電影院。

    此時，夜色濃重，街道上行人寥寥。

    謝堯雙手握著方向盤，專注地看著前方。

    程清珂看著他，對面駛過一輛車，有一霎那，他的臉被車燈打亮，隨即陷入昏暗之中。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她還是注意到他下巴上隱隱的胡渣。

    他眼睛底下也有一片青黑，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緣故，他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

    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程清珂絕大多數的時候是昏沉的，只有一小部分是清醒的，她記得他喂她吃飯、他給她講那些往事、他哄她入睡.....僅僅是一部分，就讓她心中既暖又澀，光是回憶一整天都回憶不完，更別提她沒有意識的那段時間，他為她做的事情了。

    “謝堯...”她想說些什么，但喚了他名字之后，便什么也說不出了。

    他似乎讀懂了她的內心：“程清珂，那些都過去了，你能回來，就是我最開心的事?！?/br>
    寬闊的道路上，沒有一輛車，這條路又是謝堯很熟悉的路段。

    他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一掃之前在影院的陰霾：“現在想想，帶你來看這場電影還真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br>
    “嗯，是的?！背糖彗嫦氲絼偛旁谟霸豪锟吹阶约汉退虻漠嬅?。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沒有一個詞能描繪出來。

    一說到這個，她又想起了電影的內容，其實從她接到這個劇本的時候，一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她的心中：“你說，林徽因是喜歡梁思成還是金岳霖呢？”

    謝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思考一陣后：“我覺得她既然已經向梁思成說出了‘她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怎么辦才好’，就證明她已經不喜歡梁思成了，一個人是不可能同時喜歡上兩個人的?！?/br>
    程清珂聽到他的話之后，陷入了思考。

    謝堯想到程清珂病情剛剛有所好轉，就說了這么個話題，會不會讓病情再度加深？這么想著，謝堯剛想開口轉移話題，就聽到身旁的程清珂說：

    “那如果有一天，我像林徽因一樣，跟你說我喜歡上了別的男人怎么辦？”

    她說的時候，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眉眼靈動，連帶著謝堯的心情也跟著放松了。

    “嗯，我會死死的抓著你不放，逼著那個男人離開你?！?/br>
    程清珂被他霸道的言論嚇到了，滿眼驚愕地看著他，這實在不像是她認識的謝堯會說的話。

    她看到他含笑的嘴角，反應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在開玩笑，對不對?！?/br>
    此時，汽車已經開到了家門口。

    謝堯停下車，騰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如果你真的喜歡上了別的人，我一定會尊重你的選擇?！?/br>
    月光透過窗戶投了進來，他的眼似融了月光，溫和又明亮。

    *

    程清珂和謝堯一起去看電影的消息沒有被爆出來，謝堯找人封鎖了消息。

    第二日，謝堯帶程清珂去心理咨詢室做了檢查，程清珂單獨在房間里和心理醫生聊了幾十分鐘。謝堯站在門外一直等候著她。

    鐘誠走到自家boss身旁，從懷里拿出一個項鏈遞給謝堯：“這是給程小姐收拾房間的時候在床下找到的?！?/br>
    謝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那個銀質的吊墜，收到了口袋里：“多謝?！?/br>
    “哦對了，boss，除了這個之外，那天我在程小姐的家里看到了這個，一直想給您，但是給忘了?！闭f著，他又拿出一個藥瓶，交給了謝堯。

    謝堯拿起那個瓶子，對著走廊的燈光，看清上面的標簽：□□片。

    “我查了資料，這個是安眠藥，但是服用過多會有副作用?！?/br>
    謝堯見他沒有繼續說，追問道：“什么副作用？”

    “過量的話精神錯亂、嚴重嗜睡、抖動、語言不清之類的?！?/br>
    “那如果說，服食超量的話，會不會死亡？”謝堯微瞇著眼，看著鐘誠。

    “會?！辩娬\看到自家boss陰沉的臉，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這個是處方藥，只有手中有處方單，才可以買到。而在boss您離開之后，我一直都跟著程小姐，她并沒有去過醫院，也沒有去過藥店?！?/br>
    “所以，這個藥是哪兒來的？”

    鐘誠看了看四周的方向，壓低聲音：“我懷疑，是有人把這個藥給了程小姐?！?/br>
    謝堯聽到這句話，眼眸一沉：“誰接觸過程清珂？”

    “這個...劇組里人很雜，程小姐整個人很消沉，基本沒和什么人有過交集?！?/br>
    “這樣，鐘誠，你先查一查s市最近各大醫院開這個藥的所有處方單的患者，看一看有沒有可疑的人。我會找個時機問一問程清珂?！?/br>
    謝堯的話剛說完，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他立刻將藥瓶收到口袋里。

    程清珂和醫生一前一后的走了出來，醫生告訴謝堯，沒有什么大問題，只要再做幾次心理輔導，就能痊愈了。

    “好的，謝謝醫生，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敝x堯說完，拉著程清珂離開了醫院。

    *

    鐘誠在七天后，將調查結果告訴了謝堯。

    彼時，程清珂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