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這日上高頭的,王爺今日又不用上朝了? 趙琰今日的確不用上朝,大白天的把小嬌妻抱在懷里,坐在鏡子前面給她畫眉,那叫一個愜意松爽。 柳葉眉、涵煙梅、遠山眉,每種都試過一遍,開始還有些手生,到后面他像是愛不釋手了,每每畫完都要捧著她的小臉瞧一會兒,少不得又在臉上親幾口才作罷。 他覺得她畫什么眉都好看,各有韻味兒。 末了,他又主動給她挑花鈿。阿凝看著他一個大男人在妝奩盒子里認真翻找著,捂著嘴笑了一聲,“沒想到,文韜武略的祈王殿下,還有一手幫女子梳妝打扮的絕活兒。那些曾經跟著殿下戰場廝殺的將士看見你現下這個模樣,不知作何感想?!?/br> 趙琰輕捏了下她的鼻子,“取笑我?” 他挑了一套水晶花鈿,親手給她戴上。眉心處是細小而晶瑩的六瓣梅花,在日光下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瀲滟的水眸仿佛有萬丈華彩。 他看了一會兒,把她的小臉轉向鏡子,“很美?!?/br> 阿凝順勢看去,只見鏡中一雙男女,相擁而坐,臉頰相抵。他的容顏俊美氣息清雋,雙手從背后環抱住她,視線里滿是溫柔。 “殿下,”她對著鏡子朝他笑,伸手附在他的手上面,“今日似乎格外開心,莫非是有什么好事?” 趙琰一愣,清淡而動人的笑容瞬間漾開來。他側身來瞧她,“你看出來了?” 阿凝嘟了下嘴,“今兒天剛亮時陸大人來找過您一回,再加上殿下今日竟然又不上朝。莫非……”她眸光一轉,嫣唇微勾,“是宮里出了什么事了?” 趙琰親了親她的嘴,“很快就有消息了?!?/br> 這顯然不能滿足阿凝的好奇心,她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瞧他,一副我正在仔細聽的模樣。 趙琰卻一把將人抱著起身,大步走出門,“現在應該去用飯了?!?/br> 的確很快,祈王夫婦的早飯還未用完,就有人來回報,皇上以蒙蔽圣聽、數違教令、心腸歹毒、謀害皇子等大大小小十條余罪名,下了廢后詔書。被貶為庶人的文氏不堪受辱,自盡于鳳翔宮。 阿凝第一反應是文氏當真是個好母親,她以一死,換得的是趙琮的后路。趙琮在景元帝心中原本就是個孝順聽話的好兒子,這會兒文氏自盡,景元帝就是再暴怒,也不會拿趙琮開刀了。 罪名里只涉及皇子,卻未提韓皇后之名,難道景元帝還在懷疑她的清白么? 阿凝知道前些日子趙琰除了處理樞府事務之外,也忙著查這件案子。如今這樣,不知算不算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趙琰見她眸光閃閃地瞧自己,捏了捏她軟乎乎的手,低聲道:“我對這個案子并沒多在意。只是完成他的旨意而已?!?/br> 阿凝仔細瞧著他疏淡如常的神情,不得不相信這是他的心里話。 是啊,都這么多年過去了,死者不可能回來,生者的哀傷也早就散了,揪出來也彌補不了什么。但是,阿凝覺得,把有罪之人繩之以法,就算是晚了這么多年,也是很有必要的。 這日夜里,就傳出來鄭王為了超度母妃亡魂并替母妃贖罪,準備去清水寺帶發修行三年的消息。阿凝那會兒正窩在某人懷里看書呢,聽到陸青山隔著簾子傳進來的話,小姑娘想到自家夫君又少了個對手,不禁喜笑顏開。 可反觀趙琰呢,握著書卷的手紋絲不動,聲音淡淡的,“知道了?!?/br> 阿凝又看了幾行手里的《春秋繁露》,實在忍不住了,放下書,轉身過去,伸手退開擋住他臉的書冊,望見一張清雋舒雅的臉。 他眸中帶著詢問,“怎么了?” 記得過去,他是很討厭看書時被打斷的,但顯然,現在已經習慣了。兩個人都喜歡啃書,夜里相擁而坐各自讀著自己感興趣的書,正在逐漸成為祈王夫婦的日常習慣。 “殿下怎么都不興奮一下?”阿凝問道。 趙琰愣了片刻,才悟到她說的是什么。 “意料中事?!彼鲁鏊膫€字,又把視線挪到書上去了。 ……有這么神嗎?阿凝細思之下,趙琮雖然沒有了文皇后,但還有文府呀,怎么這么快就認輸了呢?三年時間風云變幻,皇都必定早就易主。 她手上的《春秋繁露》,內容她早就爛熟于心,她不想看了,想繼續問他,可他似乎沒空理她。阿凝就趴在他暖乎乎的胸口,安靜了一會兒,又蹭的爬起來。 趙琰被她這一靜一動弄得措手不及,生怕她從自己身上掉下去了,連忙扶住她,“這又是不安分了?” 阿凝一張小臉湊上去,水眸燦燦的眨了幾下,“殿下,文相如今還在朝里呢,怎么也不伸以援手?” “如今的文相已經大不如前了,不然皇上也不會毫不忌憚地廢后?!壁w琰淡淡說著,見她躺穩了,便又去看他的書。 阿凝實在不知道他這個書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讓他第二次忽視了她。小腦袋往上一探,雙目落在他的書冊上。 上面全是圖形,圖形上間或有一些地名和符號等。 “殿下看地圖做什么?”阿凝道。 此時趙琰的視線完全被阿凝的腦袋給擋住了。他無奈嘆口氣,放下書冊,把人攬進懷里親了幾口,“小搗蛋鬼?!?/br> 阿凝看了眼那書名,“上京輿圖?這是二十年前“山林圣手”歐陽陵畫的那個?” 趙琰點點頭,“歐陽陵最值得人稱道的,從來不是山水之畫,而是完善了前人對于地圖的畫法。只可惜,他并沒有收什么弟子,沒能把這技巧傳下來。我細看他畫的這幾幅,只覺當中精深無比?!?/br> “是么?”阿凝心下好奇,伸手去夠那本書,結果男子修長的手臂伸過去,把她的小手拉回來,雙臂收緊,低頭用高挺的鼻尖點了點她的鼻子,“鬧得我看不了書,是想要我疼你的意思吧?” 阿凝臉一紅,“誰……誰要你疼我了?” 他低頭吻了下她紅艷艷的唇,“唔,你沒要,是我要……” ***** 阿凝是第二日才曉得,趙琰之所以這么“閑”,是因為景元帝派他去千松圍場勘察。千松圍場距離京城有些距離,這一去大約要好些日子,念在他大婚不久,所以給他放了幾日假。 阿凝還真沒看出來,這位公公這樣貼心。 自從大婚之后兩個人還沒分開過,阿凝心里難免有點不舍。她準備親手給他準備出行的東西來著,趙琰卻道:“先cao心你自己吧,千松圍場那邊該比京城冷些,讓你的丫鬟多給備些衣裳,可別涼到了?!?/br> 是了,當初他去出征都敢開口帶她一起去,這會兒不過去勘察而已,又怎么舍得撇下她一人在府里? 阿凝立刻走過去對他親了下,眉眼彎彎地瞧他。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周末快樂~~ ☆、第100章 千松林(二) 千松圍場,阿凝慕名已久。早在大齊朝之前,那里就是皇家獵苑,每年秋季皇帝都要率領大臣親貴們去那里狩獵,稱為“秋狝”。本朝□□皇帝早年也有這個習慣,只是后來漸漸興文輕武,到了晚年就停止了。聽說那里不止有千頃林海,還有廣袤草原、清澈湖泊。林木蔥郁,水草豐沛,又一直禁樵牧伐殖,其中各種獵物不計其數。 這么有意思的地方,景元帝在位四十年卻都沒有想去一趟的打算。這次也是趙琰的提議而已,說是千松圍場一帶閑置了也是可惜,很適合用來做鍛煉軍隊的狩獵場。 這次出行趙琰帶的人并不多,除了陸青山外,只有兩個侍衛。阿凝這邊也盡量精簡人員,最后只帶了錦青一個,錦珠錦環都留在府里。 阿凝心里有點糾結,論打架錦青當然厲害,可梳頭的手藝比起錦珠來差遠了。但想到趙琰是出去辦事的,帶著她已經是違規的,的確不宜多帶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她一時又想起當初去涼州時的情景,登時仿佛如隔夢中。那樣的長途跋涉,身邊伺候的人也沒有,也不知當初自己怎么熬過去的。對比之下,現在已經幸福太多了。 一行人到達離千松圍場不遠的四合永鎮上時,已至深秋十月。之所以走得這么慢,是因為這回出門阿凝開頭幾日還神采奕奕,后面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下來了,胃口不好不說,連夜里睡覺也安穩,偏偏這次薛臨澗因為要在宮里看著景元帝,并沒有跟出來,生要把趙琰急死。 四合永鎮的里正名叫關大千,他一早就接到上頭的命令,說是祈王殿下要來,讓他好好接待。祈王殿下是誰?那是名滿天下的賢王,許多人想巴結還找不著路子,這會兒他當然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關大千原本想帶著底下一群人出鎮迎接祈王殿下,可細思之下又覺得不妥,怕表現得過于積極了,反而引得這位“賢王”的反感。聽聞這位殿下素來以嚴律治軍,關大千便只在一早備好的院子外面規規矩矩立著。 這幾日天空都有點晦暗陰沉,外頭生冷冷的,像是提前進了寒冬。關大千身子有點僵,腳都凍麻了,視線朝來路看了看,仍然沒有動靜。他忍不住跺了幾下,伸手來呵了一口氣。身后一群人便也跟著動起來,跺腳的跺腳,呵氣的呵氣。 “做什么?給我站好嘍?!标P大千低喝道。 “爹,這位王爺到底什么時候到???”其中一個高瘦的年輕男子,也即關大千的長子關前進問道。這大冷天兒的,等人的滋味不好過。若非大家都說,景元帝之后,很有可能就是這位王爺登上帝位,他才不來這兒受罪呢。 關大千踢了他一腳,“你問我我問誰去???來了就給我好好等著!” “哎呦!”他縮了幾步。眼珠子一轉,又低聲問道,“爹,那你說這位王爺真的是未來的……”他指了指天上。 一時間,旁邊幾個人都豎起了耳朵。 關大千瞧他一眼,正欲說話,遠處已經有快馬奔來,快馬后面是一輛馬車。 “關大人!是王爺到了?!?/br> 大家都瞬間振奮了精神,立得筆直。當馬車停下時,關大千跪地道:“四合永鎮里正關大千拜見王爺!” 過了半晌,眾人才聽見車簾子打開的聲音。身披赤紫色斗篷的男子走下來,腳步邁得很大,伏在地上的關大千只能看到一雙疾步而過的深駝色緙絲靴子。 “把附近最好的大夫請過來?!?/br> 男子清淡而低醇的聲音帶著幾分急迫和焦慮。 關大千心頭訝異,抬起頭來,高大的男子已經走進院子里了。待趙琰的人都進了院子,跪在關大千后頭的關前進揉了揉眼睛,詫異道:“爹,王爺手上是不是抱了什么東西???都籠在斗篷里了?!?/br> “我也看見了!”另一人也道,“好像還在動呢?!?/br> 關大千肅了臉道:“甭管看見什么,趕緊去給我請大夫!” 原本的計劃是待快到這里時給阿凝換一身男裝以掩人耳目的,可現在他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就這么把人抱進屋里來了。他也不怕這里的人會傳出去什么,只要他們不怕死的話。 到了屋里,寬大的斗篷松開,里面露出一個嬌弱的小姑娘。她就這么雙腿分開勾在他的腰間,伏在他的胸口睡著。 “阿凝!阿凝!”他喚了兩聲,她只是皺了下眉,卻沒有醒。絕麗的容顏上透著幾分異樣的蒼白,唇色也不若平時的嫣紅水潤,反而有幾分干裂。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來,可瞧一眼這涼兮兮的床,皺了下眉,只好抱著她一起躺上去,她還是乖乖趴在他暖和的胸口上。 幫她擺好四肢,好讓她躺得舒服一些,又接過錦青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之后,哺進她的口中,順便幫她潤濕了干裂的唇。 錦青已經見慣了祈王夫婦的rou麻程度,只低頭立在一旁。 趙琰喂完水之后,又輕柔地吻了吻,但見懷中人兒蒼白的面色,心頭跟火烤一般,一陣一陣疼得發慌。 他又把被子捂得更緊些,沉冷道:“大夫怎么還沒到?” 錦青立刻出門去催,剛出門就看見陸青山領著一個手提藥箱子的青衫男子走過來了。 一向占有欲十足的祈王殿下這回連簾子都沒設,把脈亦未在她的手腕上放絲絹,就是希望大夫能更好地望聞問切,以便診斷。 大夫仔細看過之后,說只是水土不服而已,并沒有什么大礙,只須好好休息幾日就好了。 趙琰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疑惑,“只是水土不服,為何現在臉色這樣差?” 那大夫頓了頓,“大人放心,女子身體本就弱些,這位夫人又素來身嬌體貴,癥狀便來得更兇猛了些。不妨事的,過兩日就恢復了?!?/br> 大夫走后,阿凝卻迷迷糊糊地醒了。 腦子昏昏沉沉的,仿佛灌了鉛,難受極了。一雙眸子跟沒精神的小貓兒一般,耷拉著瞧著身邊的趙琰,立刻靠過去,嘴上哼哼著,“殿下……殿下……阿凝難受……嗚嗚……” 哎呦喂,她就是嫌人家還不夠心疼是吧,虛軟無力帶著哭音的句子簡直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他把她摟得更緊些,被窩里面,她細弱的身子幾乎都鎖在他溫暖的懷抱里。結果他心下一動,又自己摟緊了她更難受,只好又松了松,輕聲道:“小乖,哪兒難受?告訴我,嗯?” 小姑娘小嘴癟了癟,“哪兒都難受……嗚嗚……” 祈王殿下瞬間束手無策,“是我不好,小乖……”他低頭輕柔地吻著她的臉,一寸寸的,劃過臉上的每一寸,“我不應該帶你出來的?!?/br> 其實這哪兒能怪他,之前阿凝也不是沒出過門,每次不都活蹦亂跳的沒啥事兒么。這次大約是因為在祈王府被養得更嬌了吧。 阿凝想說不怪他的,可喉間有些干啞疼痛,說不出太長的句子,只是搖了幾下頭,瞬間又沒力氣了,軟在他懷里,眼眸半開半合的。 錦青把藥送了來,趙琰看著黑乎乎的藥汁,皺了皺眉。 阿凝有多討厭吃藥他是知道的,每次都是一口藥兩口蜜餞地喂??涩F在她原本就水土不服,不能隨便吃點心蜜餞什么的,以免肚子更不舒服,只能光光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