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大jiejie,你怎么就忍心拋下阿凝一個人呢? 臨濟殿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雙青墨色江崖海水紋的緙絲靴子踏進來。男子身形俊逸,氣息清雋,當聽到里面隱忍的哭聲時,心頭一滯。 “阿凝!”他輕聲喚了一句。平時疏淡低醇的聲嗓莫名帶了幾分啞。她的哭聲讓他難受。 “阿凝!”他又喚了一聲。 阿凝這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這久違的聲音,是殿下!殿下回來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跑出去見他,可下一瞬,她又往角落里面縮了縮。 “阿凝!”趙琰看見帷幔角落里藏著的哭泣的小姑娘,只覺得心臟都疼得縮成一團。 他長臂一伸,想把她拉出來,不料小姑娘一邊抹淚,一邊繼續往里,還跟他較上勁兒了。 趙琰氣得不行,上前一步,雙手一抱,就把她嬌小的身體抱進了懷里。 “阿凝!阿凝!對不起,我來晚了……” 同記憶中一樣溫柔低醇的話語。阿凝的淚水瞬間決了堤的河水一般,她再也控制不住喉間的哽咽,再也背不動這么長時間以來的負荷,小臉埋進他的懷中,大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二火:。。。不錯,又一年了。14歲啦! 沉彩:。。。麻煩問一下二火先生,您今年多大了? ps:因為想劇情進行更快一點,所以把二火離開時間從3個月改為半年了= = 工作日大約是一更= =如果有空我會加噠~(づ ̄ 3 ̄)づ ☆、第53章 春風暖 清淡如昔的冷梅氣息,卻讓她覺得熟悉又溫暖。 在她心中的某個角落,他的氣息一直是可以讓她安心??康母蹫?。她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能讓她心頭安穩,她總是下意識地完全信任他。 他是她的先生,教了她許多東西。他對于她,有時候是種長輩一樣的存在??捎植蝗?。 她分辨不清楚這種情愫,可靠在他胸口時,她就是……很想哭。 多久沒有過這種脆弱的感覺了。她在父母面前都必須故作堅強,卻在他這里決了堤。 哭了許久,心口的酸脹順著流出來,淌濕了男子的前襟。 哭聲漸小。她感到他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忽然覺得不好意思了。 一個豪門閨閣的姑娘,這行止委實不妥。然而已經這樣了,她此時來計較豈非太矯情。 趙琰抱著她坐在蒲團上,心里頭像被輪子碾過一樣,又酸又疼。 這些日子他雖然不在京里,但對京里的動靜都了如指掌。原先覺得把小丫頭留在東臨侯府,她可以快樂平安地成長,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安惠郡主故去,她那雙爹娘是指望不上的,她那個哥哥又不在府里。 榮寰去年十一月已經同嚴渭一同出京了,去的是西北線嚴將軍的駐地。 沒有了庇護的東臨侯府,已經不再安全和平,不再是適合她待的地方。 男子眸光幽深,低頭,雙唇在她的發頂輕輕印下一個吻。 “哭好了?” 埋在他胸口的小腦袋抬起來,“哭好了。謝謝殿下?!?/br> 說著,她就想起身離開他的懷抱。 這是,真把他當擦淚的帕子了吧?用過就丟? 趙琰怎么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拉住她的手,“哭好了,咱們就來談談正事?!?/br> 阿凝好奇地看他,剛哭過的雙眸水汪汪的,泛著星光點點,宛如日光下靜秀柔美的湖水,波光粼粼的,美得驚心。 男子一時看得發了怔。 阿凝又問了一遍,“什么正事???”聲音又軟又輕,還帶著哭過的一點嘶啞,小動物一般,愈發惹人愛憐。 這丫頭的小模樣實在太討人喜歡了,他把人拉回來,又按在已經濕噠噠的胸口。 阿凝原想爬起身,但祈王殿下力道太大,她就跟給人撓癢癢似的。 “你府里出了事兒,我那時候讓錦青護著你來我身邊,你怎么不來?如今受了這么多苦,哭得這樣可憐,你后不后悔?”他伸手輕輕揉她的發,心疼地責備著她。 他人雖然出了京,可他的心頭寶還在京城呢,他沒有不會錯過榮府的一絲消息。當他知道榮府遭受的各種打擊時,心里放不下她,便傳了信給錦青,讓她護著阿凝到他身邊來。 在她十二歲那年瀕臨欲死時,在他好不容易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時,在他給她的“賣身契”上蓋上指印兒時,他已經認定,她是他的了。他把她放回榮府養是為了她的和樂安好,若她不能安好了,當然該由他來護著。 他有絕對的能力護好她。 當然,他也知道,阿凝有能力擺平這些,就像現在在榮府,她其實做得很好??墒?,他不想她這么累,這么辛苦。有他在,她根本不必這樣辛苦。 阿凝卻遠不能體會趙琰的心思。她抬頭瞪了他一眼,“我才不后悔。我一個姑娘家,怎么能平白無故跟你走?” “我這可是為你好。瞧你如今在府里苦哈哈的。值當么?”男子覺得和她這等完全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對話,真是受罪?!澳阋矔缘?,我最會欺世盜名了,就算是平白無故帶了你走,也必然能想法子保全你的聲譽。你就這樣信不過我?” 阿凝見他大方地承認自己“欺世盜名”,有點好笑。 “聽見了沒?”趙琰捏了捏她的手。 “聽見了。欺世盜名的祈王殿下!”她說著。心里卻是不以為然的。他就是再厲害,對她再好,她也不可能拋下病重的祖母和母親。 趙琰聽她諷刺地稱呼他,倒也不氣,只勾起手指輕輕彈了下她的額角,就像當初在林夕別院時那樣。 “如今已經這樣了,說這些,只是想讓你下回能再聰明些。有榮貴妃在,你的家人總歸不會有事的。你一個小丫頭,這樣cao心來做什么?” 阿凝心道,等榮貴妃的雪中送炭,只怕黃花菜兒都涼了。 阿凝也很好奇她這位姑姑腦子里到底想些什么,這些日子以來,她對榮府鮮少過問,倒是帶著趙玹各種相親,欲給他選妃。 那時候阿凝初初掌管榮府,府里的銀庫空蕩蕩的,甚至于連老太太用的千年老參都無法供應了。她托人給宮里遞了信兒,盼月亮盼星星的希望榮貴妃能幫她走過這個窘境,結果什么都沒盼到。 最后還是阿凝過生日時,趙琰讓人給送了一百萬兩銀票做生辰禮物,才幫她渡過了難關。 家丑不可外揚,阿凝并沒有將榮府財政的窘迫透露給多余的人。她過生日時,趙玹和寧知墨都同往年一樣,派人送了禮物,可都是名貴珍藏之類。當她打開趙琰送來的盒子,看見里面一大疊子銀票時,震驚極了。 一來是覺得他怎么消息如此靈通,知道她當時最缺什么。二來,是從未想過,清貴卓然的子熙先生,也能給人送銀子這等俗物。 阿凝不知道的是,榮貴妃又怎么會真的置榮府于不顧?榮府的消息,點點滴滴都在往宮里傳。榮貴妃就是想試探阿凝,想看看她到底配不配做自己的兒媳。 趙琰知道阿凝并不贊同自己的話,可又不想把榮貴妃的真正意圖說出口,只好輕輕捏了下她的小臉,發泄一下。 那些想打阿凝主意的人,在趙琰看來都癡心妄想,總有一日要除之而后快。 阿凝摸摸臉,撅了嘴道:“你干嘛呀!” 下一瞬,男子又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修長溫熱的大掌,仿佛一陣春日暖風。 “好了不疼了?!彼f著,忽然不容拒絕地抱著她的腦袋,在他彈過的地方用力親了一口。 小姑娘一雙黑亮璀璨的眸子又瞪圓了!他……他把她當什么人了?又抱又親的。 雖然她心里已經知道,她是不排斥他這些親近的。但她跟大齊朝所有女子一樣,思想都束縛在貞淑嫻靜上,不僅不開放,還比其他女子更注重行止儀度。對自己這種心理,只有唾棄的份兒。 方才抱著他哭,那是……情緒失控的意外。 她不禁又回想起那回在西山花田的情景,他把她吻暈了過去,然后消失不見,讓她找人泄憤都找不到?,F在又這樣! 小姑娘又羞又氣,臉蛋兒粉紅粉紅的,捂著被他親過的地方往后挪了好幾步。 男子知道她生氣了,可他是實在忍不住了。這些日子,他有多想她,有多擔心她。她肯定不知道。他一回京就來找她。此時他的行蹤若是被發現,后果會很麻煩??伤敢饷斑@個險。 看到她的身影時,視線落入她那雙湖水清澈的眸子時,高懸的心才真正放下來。 親個臉算什么?只是稍微安慰一下他的渴望而已。 趙琰默默地看著她,眸光里沉靜幽深,帶著春風般的溫柔暖意。 阿凝觸到他這樣蠱惑性的目光,心都仿佛泡在柔媚春水里了,什么行止儀度的想法也漸漸散了。他對她這么好,她怎么能這么狠心呢?雖然說親近不對,可是那時候在明玉山莊,他們都……他們都那樣了…… 趙琰這個人就是這樣,很會把握這個度,還很能利用自己這副具有欺騙性的外貌,這才引得小丫頭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倒像是欲拒還迎的態度。 見她不再瞪他,他便危機解除。他也不敢再碰她,就任她坐在離自己兩尺遠的地方。 “阿凝,你若是有困難,可以尋我幫忙的。不必太逼迫自己?!彼崧暤?。 阿凝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帶著走了。她眸光黯了黯,“我可以自己解決的?!碑斈阩iejie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到。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因為她總覺得,天上的jiejie一直在看著她,她要讓jiejie知道,她已經長大了。 趙琰卻皺著眉,搖頭道:“你瞧瞧你這半年功夫都瘦成什么樣兒了?你可以自己解決,是可以坑自己的意思吧?” 雖然人是瘦了不少,但該有rou的地方還是料很足。趙琰剛才抱她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那么傷心,他當時哪里有什么綺念?只這會兒想起來,還有點回味。 阿凝不服氣道:“我怎么就是坑自己了?” 男子笑了一聲,“這半年,你琴也不練了,畫也不學了,整日里除了跟那起子上不了臺面兒的人斗智斗勇之外,就是埋在各種家業鋪子的賬目上。你說說,這是你原本喜歡過的生活嗎?” 他說的上不了臺面的人是楊氏,至于賬目……她當初拿了他這樣多錢,心里想著自然要還他的,所以才管起了府里幾間鋪子的生意。 最開始她身邊能用的人不多,錦環腦子靈活,她就派了錦環去專門學習,學成之后幫她打理。如今那丫頭也做得有模有樣的了。 至于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現在這樣我就很開心?!彼f著,又瞧他一眼,“就算不開心,也沒有理由讓殿下你幫忙的?!?/br> 她其實就是想一再強調他們身份的距離吧? 趙琰有些無奈。原本他的計劃是,這次回京,就去找景元帝賜婚的。這個時機,景元帝應該對他有些眷顧了,他又是“歷了大難后死里逃生”,求賜一個婚,定是水到渠成的。 可現在呢?她家里有變故,他哪里還敢提這些? “阿凝,”他又柔聲道,“人總是要死的,只是早晚不同?;钪烁鼞摵煤没钪?,而不是為逝去的人所羈絆。你這樣子,安惠郡主不會感到安慰,只會覺得心疼。阿凝,你應該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鳖D了頓,又道:“半年時間已經足夠了。阿凝,答應我,不要再去想過去了嗎?” 親人之殤,他比她只多不少。但是時年久遠,他已經記不太清那時候的感覺了。 就算是踽踽獨行,人生也要過的,也能過得很精彩。 小姑娘看著他柔軟的目光,鼻子一酸,竟又要哭出來了。 她流著淚哽咽道:“我以為jiejie會一輩子都陪著我護著我的,可是為什么會這樣呢?為什么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世上活著的人那么多,為什么老天偏偏要帶走她呢……為什么……我情愿,情愿自己去死……” “不許胡說!”趙琰冷厲道。 她的帕子早就浸透。他便拿出自己的,手臂伸過去,遠遠幫她擦淚。 阿凝……你什么時候才能走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