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然而旁邊散落的草稿紙上畫著若干圖形,應該是從法寶分布的地點,根據星象、風水推斷天芒神針的位置,其中包括一線天在內的最有可能的點已經被劃去,似乎沒有找到它的存在。 “這么執著啊……” 這個狂熱的想要找到天芒神針的人并沒有就此認命,他一邊也在研究復原仿制的方案,從手稿上來看倒是做出了不少成品。 夏元熙把一個個線索串起來:失去雙眼的弟子、衛昉的警告、消失在房間內的眼球探子,還有這里關于天芒神針的研究…… 既然法寶本身沒有被找到,那難道是有人在企圖復原這東西?然后用仿制品在弟子身上試驗,為了掩蓋試寶的痕跡,才剜目殺人? 不管怎樣要先查出這個房間的使用者是誰…… 夏元熙把房間內東西復原,又化為陰影,飄了出去。 既然要探查那房間的使用者,衛昉那最好還是先不要再去,免得被人看出端倪……還是白天時候去一趟刑堂吧。 …… “師弟,沒想到婉師妹最終還是選擇了你,恭喜了……”密林中,一名無常谷弟子幽幽嘆息。 他身前站著一位粉面朱唇的青年,他神色難掩得意,一邊哈哈笑道:“雖說阿婉她與我早已兩情相悅,但與師兄解除婚約,還是她父親的意思?!?/br> 粉面青年一邊笑著,可是在無常谷中是不該將后背輕易露出的,不知他是否太得意忘形,一面說著竟然轉過身。 另一名弟子在此時露出了猙獰的面容,他抓住機會,對著青年后背擲出兩枚陰陽相扣的骨環,上面一圈蠶豆大小的骷髏頭骨吞吐著碧綠的鬼火,一看就是件陰毒至極的法寶。 眼看青年就要喪命于偷襲之下,但是奇異的事發生了!在厚厚的落葉之下,一個陣法從縫隙中透出微光,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發揮了作用,將青年和另一人的位置相交換。 “不!” 瞬間,偷襲者成了自己法寶的目標,骷髏骨環毫不留情地印到他心口,把他化作一個人形的碧綠火炬。 在凄厲刺耳的哀嚎中,粉面青年惡毒的笑容被火光映得慘綠:“呵呵,魯師兄,雖然你們曾經有過婚約,但你既然上過那個水性楊花的賤貨,你覺得我還會留下你給我帶綠帽嗎?這顛倒五行大陣的滋味怎樣?什么南苑第一法修?當真以為我們修行陣法的怕了你?” 不一會,對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留下的,唯有一個大字型的焦炭印記。 “這樣一來,魯師兄就走火入魔,‘自然死亡’在自己法寶下……切,那個賤貨說不定還會假惺惺流下幾顆眼淚,真是虛偽。不過算了,反正我要的不過是她家的功法罷了……你是誰!” 粉面青年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因為他發現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時候竟出現一位矮個子女童,正拿著一顆留影珠錄制現場對話和場景。 “你是誰!在干什么!快放下!” 她看了多久?!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一個個問題接二連三地在大腦中回響。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說的每句話,都將成為刑堂的呈堂供詞?!毕脑鯏[出電影里面fbi的酷酷表情:“我是誰不重要,你可以叫我正義的朋友甲?!?/br> ☆、第120章 邪道·無常谷(四) “你有什么目的?!”粉面青年惡狠狠盯著她,一邊不動聲色向陣眼的方位移動。 “如果非要說的話,維護世界和平算不算?你事犯了,請跟我走一趟?!毕脑鮿庵敝杆亲?,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樣子的回答。 這是,粉面青年已經如愿以償移動到了cao控全場的陣眼,這里是他為暗算魯師兄精心挑選的地點,布置已久,厚厚的落葉下方是星羅棋布的陣法,個個都是暗藏殺機的兇陣,可以說那位魯師兄自踏入了這地方已經注定身死了。之所以要等他先出手,是為了讓場面看起來像是他被自己法寶反噬,從而使自己完美的脫離嫌疑。 雖然剛才一時不察,讓一個莫名其妙的女童近了身,但現在他又回到了掌握一切的陣眼所在。就在周圍方圓十丈的地方,他早就暗中埋下了上百根精金煉制的十絕梅花樁,每一根在鑄造成型的時候都為爐火輔以人祭,與生魂相合一,從而以魂通靈,只要他在陣眼,就可心意cao縱,指揮如臂,于是他心中篤定,也不復之前的慌張。 “哼!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你要是剛才隱藏身份,直接去刑堂稟報,倒讓我陰溝里翻船了。你千不該萬不該和我當面對質,更不該讓我安然來到這個點,九泉之下要怪就怪自己太愚蠢吧……”他一邊說著,正打算發動陣法,將這個托大的女童化作齏粉。 話音剛落,他的瞳孔就縮得跟針尖般大小,那驚懼的雙眼中映照出的,唯有滿眼的銀白色劍光,鋪天蓋地得好似流星雨墜落一般!這樣大自然的天威之下,讓人避無可避。 極度的恐懼中,他心中再無修道的種種手段,本能地用雙臂護住頭臉,心中早就被怒濤般的絕望吞沒。 咦,不疼?難道是幻術?被騙了!這等小女孩哪有如此精湛的劍法? 他慌忙放下手臂,準備以十絕梅花樁調動陣法威能,迅速展開反擊,卻發現自己竟然失去了對大陣的感應。 等他看清楚現在的場景,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 周圍方圓十丈內,原本他布置陣法的地方已經化為一個深達數尺的巨大土坑,里面埋藏的精金梅花樁也已不翼而飛,依稀可以看見殘留的閃亮金屬碎屑。這范圍中只有他所占的三尺地方保持完好,就像是遺世獨立的孤島一般。 這毀天滅地威能的一劍竟輕易將上百根精金梅花樁化為齏粉,從根本上毀了他布下的陣法,要是剛才對方動了殺心,要把他變成絞rou幾乎不比捏死一只螞蟻困難!這實力要不了幾十年,估計就能成為無常谷的新任長老了!這女童究竟是什么來頭?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粉面青年只覺得全身發軟,半天都說不清楚一句話。 “你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難、難道是為了楊長老的家傳功法《元一冰魄心訣》?那物等小人和楊婉成婚,拿到后定當為閣下抄錄一份!”他左思右想,覺得既然對方留下自己性命,必然別有所圖,不然只要將自己殺了搜儲物袋便是,肯定是因為這東西還沒到手!先與她虛與委蛇一番再說。 “什么亂七八糟的,請不要隨意腦補好嗎?我只是為了伸張正義而已?!?/br> “那閣下留我性命,所為是那般?”竟然不是為功法?那她所謀者必然更為巨大…… “只是請你和我去刑堂走一趟罷了,這起命案還是要請長老們定奪?!毕脑跏种械牧粲爸樽儜蚍ㄋ频脑谥讣廪D來轉去:“人證物證俱在,應該不會冤枉了你?!?/br> 粉面青年聞言,再也站立不住,癱軟在地。那枚珠子記錄了他剛剛的言行,如果去了刑堂,就算被歸為自衛反擊,楊長老十成十也會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 走進刑堂,夏元熙順手就將那人扔給了執役弟子,自己晃晃悠悠來到后堂,也就是上次看見的書房附近。她手一抖,留影珠滴溜溜向那個房間滾過去。 “哎呀,掉了?!彼哉Z,然后輕手輕腳走向房間門。 “你在此作甚?!”身后一個略帶怒氣的聲音傳來。 夏元熙回頭一看,是位穿長老服色的瘦削臉中年人,他瘦長的臉面色不善,正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弟子這是來舉報一樁兇案,重要的物證不慎掉落,于是過來撿拾?!毕脑鯎P揚留影珠,裝作不在乎地說道。 “今日輪值的長老在那邊!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出去?!蹦情L老黑著臉,不客氣下了逐客令。 “遵命?!彼D身離開,留影珠嬉戲似的在她右手四個指尖靈活地來往穿梭,正如她心中此刻的思緒一般。 會是這個人嗎?她仍然拿不定主意。 又過了一些時日,夏元熙故技重施,來到衛昉那里送飯。 “我現在在用腹語和你說話,口唇動作是別的內容,‘眼’通過讀唇是探查不到的,你只用點頭和搖頭回答便是?!毕脑跤酶拐Z說道,但她嘴唇的口型卻是“衛昉師兄,我又來給你送飯了,你餓不餓?” 衛昉動作一僵,微微點了點頭。 “傷了你的人,是否是長老閻雨石?” 閻雨石就是上次她前去刑堂探查,身后出現的瘦長臉中年人,夏元熙這幾日在門派內多方打聽,發現這位閻長老對針類法器頗有興趣,如果是他企圖復原天芒神針,用弟子作為試驗品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 衛昉聞言,點點頭,顫著手拉住她:“我有幾味藥方,希望師弟幫我看看,是否能幫忙置辦,日后定有重謝?!?/br> 他從儲物袋內取出一本醫書,乃是特殊墨水寫成,字跡部分較為粗糙,所以他一個盲人也能根據觸摸衛昉用手指指去,卻是“內經以人之一身”的“身”,“兩神相搏,合而成形”的“形”,“候冷取出,研極細”的“極”,“夫鉛霜鉛丹,功略相似”的“似”字。合起來就是“身形極似”。 “那衛師兄可曾記得當時情形?”夏元熙點點頭,口型說的則是“我不擅長煉丹,師兄愿意指點的話定當效勞?!?/br> 半個時辰時間,夏元熙向衛昉簡單了解了相關的消息。據衛昉的意思,無常天姥當年前往他界躲避天劫,曾留下七件隨身法寶組成護山大陣,保護門派延續下去,她立下規矩,寶物都藏在無常谷的險要之地,如果能第一時間找到并得到它們的弟子,就能得到傳功閣中她留下的真正傳承。這也是為了門派傾覆之際,有人能賭一把,固守關隘,與門派共存亡,這樣就會離護山大陣的寶物們更近,從而得到傳承。 不過這許多年來,一直沒人攻擊無常谷,所以雖然其他六件法寶都陸續被人發現,他們無一不成為當時名動一方的大能修士。而最后一件寶物天芒神針卻沒有一點動靜,如果真有人能找到它,必然能名利雙收。 對于閻雨石這類執著于寶物的人,或許因為太想要,自己企圖煉制仿制品冒充也不得而知,反正天芒神針也沒人見過,所以他才不愿意夏元熙接近他的研究室。 衛昉提議,如果搶先一步找到天芒神針,那就能挫敗閻雨石的謀劃,并同時得到無常天姥真傳,也將直接成為新的長老。那時再揭發閻雨石,也比現在無端指認他更加有把握,畢竟無常谷的規矩是“眼見為實”,虛無縹緲的猜測不足以成為一個長老獲罪的理由。 ☆、第121章 邪道·無常谷(五) 修士尋找寶物的方法無外乎兩種,一是以卜筮,勘定風水等方式,尋找某些已經知道大概特征的寶物,比如兩千年前被發現的般若七彩鐲,就是一位無常谷修士以梅花易數,算出此物在“一線天”西面的二心堂附近,他鍥而不舍在那一帶尋找了兩年,終于在一次小睡中夢見佛陀含笑,醒來就手腕上就有了這枚鐲子。另一種則是博覽群書,查閱各種修真界的逸聞,從上面記載的修士生平事跡,找出法寶藏身的蛛絲馬跡,像輕塵凈衣的發現,就是一位祖上曾擔任過無常天姥侍女的修士,根據自己祖先留下的手稿,從無常天姥日常習慣上,找出法寶的所在。 不過除了有的放矢,更多的則是誤打誤撞得到寶物傳承,比如得到風火壺的執役弟子,本身在門派并不出眾,不過他喜歡在神筆峰看日出,經常遇到一只黑色的烏鴉,他覺得有只鳥一起陪伴也不錯,于是每次去看必定會為烏鴉帶來一些堅果,如此十年之后,有一天他再度上山,發現烏鴉給他銜來一個青銅小壺,然后不知所蹤,他仔細一看,發現是無常天姥留下的七寶之一——風火壺,這才知道那烏鴉就是器靈。 這些故事夏元熙在閻雨石的書房已經看過了,但如果能輕易找到,天芒神針也不至于現在還沒有消息。這件寶物十分難以推算,讓不少無常谷長老們請來的專修卜筮的高人折戟而歸,本身又相當神秘,所有記載它的逸聞都是一筆帶過,只說當敵人看到神針的金芒時,雙目就已經被法寶刺傷,至于這件寶物本身的特性,則是語焉不詳,含糊其辭。不像別的六件法寶,不僅外形上有若干描述,更為了渲染無常天姥的威勢,對它們發動起來的景象也有諸多溢美。 或許,正因為難以尋找,閻雨石才會做兩手準備,企圖復原它。 雖然不知道閻雨石進行到了哪一步,但或許他已經掌握了和天芒神針相類似的寶物——如果殺害弟子的是他的話。 這樣一來,或許自己就不得不熟悉一下盲斗,萬一雙目失明,也不至于驚慌失措。 夏元熙將周圍一切映入心中,閉上眼,在斗室內旋身來去?,F在,她腦海內已經虛構出一名敵人,正和她激烈廝殺,她一邊用身體反應和臨陣經驗作出判斷,此外,還仍然一邊思考天芒神針的事情?;蛟S對有的人來說,這樣分心二用會讓腦子一團漿糊,完全想不出什么名堂來,不過在夏元熙身上,適當的戰斗可以刺激神經的敏銳性,有助于開拓思路。 為什么唯有天芒神針諱莫如深?它是以日光煉成,并不是邪魔外道,見不得人的東西。夏元熙一邊尋思著,閉著眼,憑借著記憶的場景,足尖一點,輕盈地踏在房間中的圓桌上,沒有磕碰到滿桌的果盤、茶壺等物。 她回身一劍,將身后的假象敵喉嚨洞穿,劍光收發自如,縱然目不視物,把一室都充斥了霜刃的徹骨鋒芒,卻并未傷及到物品分毫,這一手收發自如的劍技著實令人嘆為觀止。 “為什么不能提它?只能說明,天芒神針有缺陷,或者使用的限制極大,如果被人知道底細,就能輕易防御或是躲避!” 在人與劍幾乎合二為一的協調中,夏元熙思緒逐漸清晰。她是天生的戰斗者,自然思考問題的思路也是從戰斗方式得出。 “看到它眼睛就會被金針刺傷?說明天芒神針并不是物理上存在的東西!或許是虛體……抑或根本就不是針!” 她睜開眼睛,旭日的光芒從雕花窗欞中投下,被烏木格子分割成一束束光柱,里面有無數rou眼可見的細小塵埃在舞蹈,反射出細沙似的點點碎金。 天芒神針既然通過目光傳遞,八成具有光的性質……光的特性有哪些? 用棱鏡散成七色?不對…… 遇到小孔時,將偏離直線運行?也不對…… 夏元熙從桌上的茶壺引過一道水箭,合在掌中,默運寒冰咒,將它化作一塊透明的碟狀圓片,中間較厚。所以,當窗戶射入的光線穿過它時,就被集中到一個點上。 “會是這個嗎?” 夏元熙用手指感受著那枚光點的熱度。她知道,在地球上rou眼觀測強光會視網膜燒傷,于是她推測,天芒神針也使用了類似的原理。 “如果是這樣,那它究竟會藏在哪里?” 她腦中走馬燈似的轉過若干場景,那都是其他六件寶物被發現的地方,二心堂、神筆峰、鵑泣原……閻雨石的書房中把這些點研究了不下千萬次,有連線對應星辰,又有按天干地支排列陣圖,總之修士能附會的星象、地理、文字序列等方式都一一試了個遍,尋找共同點,仍舊毫無所得。 或許,無常天姥放置寶物作為陣眼的地方,根本就無關于這些亂七八糟的,只是這些地點能發揮法寶的威能罷了。 夏元熙可以想象,在一柱擎天的神筆峰,如果有風火壺鎮守,凡有敵來犯,就噴吐出萬千火鴉相抗,居高臨下,勢必讓人頭疼萬分;而二心堂附近曾有佛道羅漢坐化,至今仍常見佛光普照,般若七彩鐲埋藏此處,也是如魚得水。 如果天芒神針是集中光束燒傷人眼的法寶,那最能發揮它威能的地方在哪? 她伸出手,窗戶格子間投下的光束直直落到掌中,宛如用手握住了一柄筆直的光劍。 光是直行的,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越是集中威能越大,用放大鏡收集日光甚至能點燃火柴。 所以,那個地方必然是狹窄,會限制人行動,方便天芒神針集中攻擊的地方。 一線天! 夏元熙幾乎肯定的,第一時間就想起它。那個寬近十余尺,兩邊筆直陡壁高達萬仞,頭頂上方只有窄窄一絲天空的險峻裂縫! 不管怎么說,去看看吧!她收劍,環視一圈,屋內物品并無損壞分毫,對自己的劍技滿意地點點頭,正要出門。 干凈整潔的房間內,一個沒注意到的細節閃過她腦海。 差點被騙了!這個關竅一開,另一條隱藏多日的線索立刻將其他一些東西串起來。她面色凝重,并沒有先去一線天確認天芒神針,而是轉身向藏經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