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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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上的男子相貌英俊,眼下有兩顆細小的痣。 看著照片上的男子,邢應苔皺起眉。 邢應苔不覺得崇善小說突然出版是意外。家里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以為這是炒作。實際上現在是一個很微妙的時間,正好在龐桐的meimei糾纏自己,而自己有沒法拒絕的階段里。 崇善是在用這種方式警告邢應苔,讓他別再繼續不當回事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崇善決不允許有女人接近邢應苔身邊,盡管有些人跟邢應苔根本就沒有任何曖昧。 一陣寒風吹過,招財的胡須抖了抖,它有點冷,忍不住從背包里跳出來,往邢應苔的衣服里鉆。 邢應苔解開大衣的扣子,將它摟在懷里。招財感覺到邢應苔身體不正常的高溫,有點擔心地叫了幾聲。邢應苔沒有理會,他系上扣子,而后扭頭去看近在咫尺的雨。 他突然想起——是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崇善并不是生來就喜歡寫小說的,他在二十八歲前,沒有任何一個跡象表明日后他會靠寫作為生。 之所以后來開始寫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有話要說’。 可崇善精神狀況不穩定,不是見到一個人就愿意講話給對方聽,時間長了,他就拿起筆,寫下一個個荒謬但極其深情的故事。 遇到邢應苔后,崇善那種‘有話要說’的沖動便破土而出,盡管邢應苔本人好像不太感興趣,可崇善總是追在他身后,用懇求的語氣說:“我只給你講一段!聽一段小故事就好?!?/br> 那時還是秋天,不那么冷,下著綿綿不歇的細雨。邢應苔撐傘走在前面,并不搭理崇善。走到某處,邢應苔突然一彎腰,右手做出‘捏’的動作,而后轉身給崇善看:“有蝴蝶?!?/br> 崇善看了一眼,道:“黑底黃斑,顏色這樣丑陋,有什么好看的?” 邢應苔聞言搖了搖頭,將沾了雨水而無法飛起的蝴蝶重新放到葉子上,解釋道:“我只是看著有些驚訝。都秋天了,天這么冷。這里……大概也就只有這一只蝴蝶還活著吧?!?/br> 說著說著,表情竟有些落寞,像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邢應苔背對著崇善,所以此時看不到他的表情。明明下著雨,崇善卻好像一點都不著急回家,步伐如同在自家花園散步:“我看這蚯蚓到是不錯?!?/br> 邢應苔回頭默默看了他一眼:“哪里不錯?” “橫倒豎臥,摩肩擦踵,哈,多熱鬧?!背缟频?,“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嘖嘖,我也一樣?!?/br> 邢應苔看他說的認真,頓了頓,竟真彎腰挑了一只蚯蚓起來。只是蚯蚓身上有保護的粘液,碰到會很癢,所以邢應苔用的是旁邊的樹枝。 崇善大驚失色:“你拿它做什么?快放下?!?/br> “你不是說它不錯嗎?”邢應苔手里樹枝上掛著一條二三十厘米的紫紅色蚯蚓,還在不停扭動,看上去十分惡心,“要不要近處來看看?!?/br> 崇善臉都綠了,他毫無尊嚴地求饒:“不,不。好哥哥,求你放下,這里好滑,我想到你身邊去?!?/br> 邢應苔把手上的樹枝連同蚯蚓一起扔掉,臉一紅,道:“都跟你說了別這樣叫我,讓我媽聽到又該罵我欺負你了?!?/br> “該罵,”崇善信步走到邢應苔身邊,握住少年的手,“你欺負我還少了?” 因為兩人有親戚關系,所以盡管同為男子,這樣牽手也好像沒什么的。邢應苔怕崇善摔倒,反手緊緊握住他。 崇善眉開眼笑,好一會兒,他說:“喂,我給你講故事,你聽不聽?!?/br> 邢應苔敷衍地點點頭,看上去似乎沒那么有興致。 崇善才不管,他見邢應苔同意,登時凝神思考,緩緩道:“從前有一只……有一只什么好呢?志怪小說的主角大抵是秋蟬、蜉蝣之類。只是我為什么要跟尋常小說一樣?天道不仁,人如螻蟻,螻蟻,嗯,從前有一只螞蟻——” 聽崇善碎碎念叨這些,邢應苔不禁打斷:“前些天你就說要給我講故事,今天還沒想好主角?” “現在想也來得及啊?!背缟菩χf:“有一只……勤勞勇敢的公螞蟻。它英俊非凡,開朗向上,一個螞蟻窩里大部分母螞蟻都喜歡他,可公螞蟻偏偏愛上了一個條件并不是最好的母螞蟻——” “……”邢應苔道,“你又講這種故事?!?/br> 崇善確實是慣用愛情當故事的主線,筆下的人物大多愛的轟轟烈烈,至死不渝,在他手中誕生過無數個極其偏執但也極其動人的愛情故事。只因感情描寫太過細膩,大部分讀者甚至以為崇善是個女作家。 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大多喜歡聽風花雪月的故事,電視上播放的那些要死要活偏又熱情奔放的愛情影片,不僅女生愛看,連男生也看得入迷,只是不輕易告訴別人罷了。 但偏偏邢應苔不愛聽,不僅不愛聽,一聽有可能有關于情愛愛方面趨勢的苗頭,就開口打斷。 崇善也不惱,笑嘻嘻地說:“給你這樣的小孩講故事,不用情愛,怎么能讓你上鉤?” “……”邢應苔說,“我今年十五了?!?/br> 崇善不理,反而更加故意,用那種哄騙小孩的語氣低聲道:“——其實母螞蟻早已芳心暗許,可公螞蟻太過出類拔萃,她覺得呀,哪怕能擁有公螞蟻一刻,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盡管公螞蟻向她許諾自己短暫的一生,可她根本不敢奢求?!?/br> 邢應苔停下說:“什么短暫的一生,螞蟻壽命不是一樣的嗎?怎么還有長短之分?又哪里有一窩母螞蟻?蟻后只有一只啊?!?/br> 崇善看著他,道:“哎呀,那又怎樣?志怪小說,樣樣都要計較的話,還能寫出什么呢?” 邢應苔道:“那你講吧,我聽著?!?/br> 兩人又在雨中朝家里走去。 崇善看了看自己有些濕的鞋子,慢慢說:“母螞蟻對公螞蟻說,我要嫁你??杉弈阒?,我有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勇敢的公螞蟻一臉驕傲,他不怕女人任何一個在別人看來苛刻的要求?!?/br> 崇善模仿著女人細細的聲音,演戲一般夸張地說:“我要一滴,傷心之淚?!?/br> “……”邢應苔嘴角抽了抽。心想,再好的小說家,讓他突然給你講個故事,也不免講出這樣俗套的情節。 “什么?”崇善裝作沒看見,又做出疑惑的表情,并且解釋道,“公螞蟻從沒聽說過?!?/br> “我要一滴傷心之淚,母螞蟻說著。她道,這樣,等你有一天離開我,你就會知道,這世界上最傷心的人留下的眼淚,都比不上我內心煎熬的萬分之一?!?/br> “公螞蟻不覺得自己會離開她,但為了母螞蟻,他踏上了尋找之路?!?/br> “他走啊走?!?/br> “走過山川,走過溪流?!?/br> “對他來說,一塊石頭就是大山,雨后的水洼,就是大江?!?/br> “公螞蟻遇到一只三眼青蛙。青蛙說,天晴之前,它看到有一位姑娘,在附近的溪流哭泣,悼念她死去的戀人。姑娘哭得從眼睛里流出了血。青蛙從未見過有人哭出血來。如果要說傷心,她應該是很傷心的吧。公螞蟻點了點頭。他費盡千辛萬苦,走到小溪邊,對小溪說,能不能把姑娘哭泣的眼淚給它?!?/br> “小溪說:那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你想要,必須用其他的東西來換?!?/br> “小溪說,他想要一塊鏡子,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樣?!?/br> “公螞蟻繼續尋找,終于,他在叢林里找到一位照鏡子的姑娘。他問姑娘:要怎樣才能把鏡子給自己?” “姑娘說:不可能。就算我給你,你也拖不走?!?/br> “公螞蟻說:我要娶我的愛人,沒什么可以阻止我的?!?/br> “姑娘說:除非天打雷劈,否則我——” “話音未落,有雨點落下,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悶雷轟隆滾過。姑娘沉默了,她把鏡子送給了公螞蟻?!?/br> “……”邢應苔也沉默了,這、這也……崇善講故事也太隨意了吧。 不過,他本來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人。 崇善也不覺得尷尬,他繼續道:“公螞蟻拖著比自己身體大無數倍的鏡子,斷了兩三只腳,才終于將鏡子拖到溪水邊。溪水用鏡子照著自己。那時天還在下雨,雨水下的公螞蟻渾身濕透,累得連觸角都動不了,黑亮的甲殼也露出疲憊。溪水看到自己晶瑩的皮膚,婀娜的身軀,喜不自勝,于是取出一滴傷心之淚。這滴淚和尋常的眼淚相似,但中央懸著一小珠紅色的血。小溪將它送給公螞蟻?!?/br> “那淚只有公螞蟻半個身體大小,盡管公螞蟻疲勞至極,想到自己心愛的人,還是咬緊牙關,往回走?!?/br> “母螞蟻看到公螞蟻回來,她嫁給了公螞蟻?!?/br> 說到這里,崇善臉上露出了微笑。 邢應苔嘆了口氣,說:“從此兩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不用講啦?!?/br> 崇善忙說:“不,不,故事怎么會這樣發展?我還沒有講完呢?!?/br> “我不想聽?!?/br> “怎么這樣?”崇善怒道,“你小時候最愛聽我念詩的?!?/br> 可他總有一天會長大的。 崇善這樣想,本來不錯的心情突然變得陰郁起來,他手指猛地一握,又放松,旋即又握緊了。 邢應苔沒有察覺,他隨口說:“快到家了,以后有機會再講吧。你想講,我總是沒辦法推脫,最后一定會聽到?!?/br> 后面的幾句更像是抱怨。崇善一愣,然后點點頭,說:“當然,我們……日后時間長得很?!?/br> 說著說著,心底陰霾盡數散去,他瞇眼笑了起來。 一陣寒風吹過,打斷模糊的回憶。邢應苔不由蜷縮起身,把招財摟得更緊。招財被主人用身體溫暖著,再沒有打噴嚏。而邢應苔卻不禁手指發抖。 原來招財剪掉了長毛后,昨晚邢應苔沒有吃抗過敏的藥,今天有點低燒。坐在寒風中吹了這么長時間,實在是有些冷了。 邢應苔還在回想當初崇善給自己講的故事。他記得可能不那么深了,只確定當初那天也是像現在一樣,細雨綿綿。 有些細節怎么想都想不起來。畢竟都十幾年過去了。 邢應苔沒把招財從衣服里掏出來,而是隔著外套將它抱起。招財‘喵’的一聲,露出一個腦袋,看著邢應苔,它知道邢應苔這是要回家了。 邢應苔撐起傘,冰冷的雨水順著傘柄滑下,打濕了他的手心。 哦,他還記得。那天崇善的手,也像這雨一樣冰涼。 春節不能避免的就是要遇到各種平時不常見的親戚家的小孩。邢應苔這輩是獨生子女政策,然而他的表弟表妹非常之多,聚在一起時嘰嘰喳喳,吵得房頂都要翻了。 邢應苔是老師,按理說容忍能力會強??蓪嶋H上不是這樣,因為他基本都是教高中的小孩,他們的自控能力已經很好了。 所以每當有小孩來家里做客,邢應苔就會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看書什么的。 招財當然寸步不離地跟著主人,邢應苔看書它便躺在邢應苔的胸前,偶爾瞇眼看看書本的內容,但更多的時候招財都會迅速進入睡夢之中。 屋外鬼哭狼嚎,屋內卻溫暖安全,招財長長舒了口氣,舒展著身子,四肢繃緊,而后又重重放松。它像一坨泥一樣緊緊靠著邢應苔。 然而沒過多久,房間的門被推開了。邢應苔一怔,向后一看。只見幾個看上去七八歲的男孩女孩,眼巴巴地看著邢應苔,然后說:“哥,我們想來看看小花貓?!?/br> “……” 邢應苔猶豫了一下,說:“招財挺兇的,可能會咬人?!?/br> 這話沒什么說服力,畢竟此時躺在他懷里的胖貓看上去人畜無害。 小孩輕手輕腳走過來,有人道:“我不怕?!?/br> 有人說:“我想摸摸它的腦袋?!?/br> 有人說:“招財在睡覺,你們小聲點?!?/br> 邢應苔也沒辦法讓他們出去了,畢竟是親戚家的小孩,來看看貓也沒什么的。邢應苔放下書,抱住招財的前胸腋下,把它往上托了托。 招財睡得七葷八素,睜開眼睛后‘嗷’的一聲,聲音混沌,還沒睡醒。它不知道怎么了。 然而一扭頭就明白了??粗切┨}卜頭大小的男孩女孩,招財臉一沉,就想調頭逃跑。 可是邢應苔的胸前太舒服了,實在是舍不得走。招財煩躁地晃了晃尾巴,換了個地方,把頭扎在邢應苔的手臂縫隙里。 一個女孩靠得更近,說:“招財的顏色好怪。它為什么要穿毛衣???” 此時招財已經不再穿邢mama的衣服,而是有了一件自己的灰白色線衣,大小差不多合適,沒有之前那樣滑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