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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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費了很長時間,才挪到邢應苔的枕邊,小貓呼吸很輕,扭過頭看邢應苔的臉。它以為他肯定睡著了,剛要閉眼時,邢應苔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溫暖的手心摸了頭。 “你怎么上來了?”是低沉又沙啞的聲音,邢應苔搖搖頭,似乎不太贊同這貓的做法,但他很快又自言自語地說,“算了,既然洗過澡,就在這里吧?!?/br> 他大概是想到小貓那用紙盒湊活的簡陋貓窩。和邢應苔的床比起來,當然是床上比較好了。 那貓張開口,叫了一聲,悄悄湊近像是要安慰他一樣。但這貓盡管洗了幾次藥浴,身上的毛還是雜亂粗糙,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它踟躕一陣,只臥在邢應苔枕邊,把兩只前爪塞到胸下。 邢應苔的父母當然不會這么輕易的放過他,幾次打電話讓他再好好考慮清楚。 邢應苔態度堅決,即使被父母厲聲呵斥、委屈哀求,也沒有妥協。邢家父母沒有辦法,他們不能因為這種事和邢應苔翻臉,最后只好妥協。 “你……你……”邢mama氣得快要暈過去,但想到當初崇善和邢應苔鬧成那樣,脫口而出的責罵化成一聲嘆息。 邢應苔工作忙學習也忙,照顧自己都夠嗆,更沒時間照顧寵物了。他想周末上課時可以問問自己的學生,看看他們中有沒有想養貓的。 晚上吃飯時他還和陳半肖提起送貓走的事,陳半肖有些驚訝,問:“你不養?你不養還抱回家?” “……所以我跟你說了,是它自己來的。那天我去……去崇善的家,看見它?!毙蠎χ钢付自谧约和壬系呢?,道,“第二天晚上它就抓咱們寢室的門了?!?/br> 陳半肖一愣,隨即笑了:“送上門來求包養啊,哪里有這樣巧的事?” 邢應苔低頭看著閉目養神的貓,喃喃道:“有緣吧?!?/br> 陳半肖也順勢看了那貓一眼,話沒說出來,心中卻想:這樣丑的貓,哪里有人要呢? 次日邢應苔去做兼職,課間休息的鈴聲打起,困倦的高三生紛紛向前欲躺倒在課桌上。邢應苔不放麥克風,而是道:“我說一句廢話?!?/br> 聞言,那些趴在課桌上的學生像是聽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消息一般,迅速爬起,眼中露出驚喜的神情,從鼻腔中發出‘嗯?’的一聲。 邢應苔摸摸鼻子,說:“不好意思,你們有沒有人想養貓?” “什么貓呀?” “就是小野貓。打過針,但沒有絕育。性格很好?!闭f了這句后,邢應苔猶豫了一下,又繼續道,“也很安靜?!?/br> 這話說得更心虛,邢應苔不由自主想起剛遇到家里那只貓時,它在門外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十幾歲的少年,當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他們興高采烈地跟邢應苔東問西問,嘻嘻哈哈的,所以邢應苔也不覺得尷尬。 但他們也僅僅是感興趣罷了,最后也只有一位高個子的小姑娘私下里跑到邢應苔這邊,說:“我想養?!?/br> 她說:“我家原本有一只貓了,但看它好像很寂寞,所以想再養一只?!?/br> 邢應苔問:“兩只,你有時間養嗎?” “我媽養啊?!彼f,“你要是不放心,隨時可以來我家看它?!?/br> 最后一句讓邢應苔有些心動,他高興道:“有時間你可以先來看看貓?!?/br> 女學生十分激動,說話都結巴了:“去、去英臺家里看嗎?” 邢應苔聽到她叫自己的綽號,不由苦笑,點點頭。 女學生立刻道:“我今晚就有時間?!?/br> 當天晚上,邢應苔就帶她來到租的房子里。他還是年輕,也不覺得帶這樣年輕的女生回家這有什么不妥的。 邢應苔掏出鑰匙打開門,房間里被養熟了的小貓一邊叫一邊迎了上來,好似在熱烈歡迎。當它看到另外一個人,頓了頓,叫聲立刻停了。 邢應苔單手將那貓抱了起來,用手托著它的屁股,說:“你看吧,很乖的?!?/br> 看見那貓的女學生睜大眼睛,表情有些尷尬,她訕訕地笑了,小聲說:“它長得好……奇怪呀?!?/br> 用奇怪這個詞已經很給面子了。為了給這貓治療皮膚病,陳半肖把它的毛給剃了,只剩下頭上一點,不知是不是之前和其他貓打架,它頭上僅剩的一些毛還掉了不少,看上去病怏怏的。 邢應苔強調著說:“可它真的很乖?!?/br> 話音未落,手中握著的貓突然弓起身子,同時劇烈掙扎。 最起碼在邢應苔身邊時,這貓都是非常溫順的,突然掙扎,令邢應苔一驚,連忙放手。 那貓‘蹭’的一下逃跑,躲到沙發縫里。 邢應苔有些尷尬,忙道:“你坐。要喝水嗎?” 高個子的女學生便不去想那貓了,她坐在沙發上,好奇地左看右看。比起要收養貓,她對這位年輕的老師的房間更感興趣,她看得仔細,以便能將看到的再轉述給她的朋友。 邢應苔在冰箱里找到了一聽可樂,大概是陳半肖的。他正在看有沒有過期,就聽到客廳里傳來貓詭異的吼叫聲。 那貓的叫聲十分獨特,鬼哭狼嚎,甚是吵人。邢應苔怕它突然暴起攻擊學生,連忙丟下可樂往客廳趕去。 女學生完好的坐在沙發上,聽了這難以入耳的聲音,也有點呆了。 那貓從沙發縫里鉆出來,輕盈一跳,越到桌子上。它身體本是很靈活的,這會兒大概是受到了驚嚇,這邊撞一下,那邊撞一下,發出乒呤乓啷的聲響。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時間里,那貓叫的聲音就像是背景音樂一般,循環播放,沒有半秒空閑。 “……” 當著邢應苔的面,女學生不好意思說,心中卻想:很乖嗎?很安靜嗎? 把女學生送走前,邢應苔從她委婉的話語中聽出這件事黃了的信息。他心情有些低落。等晚上陳半肖回來時,便向他轉述了。 陳半肖連連點頭,懶洋洋地說:“既然跟你有緣,你就養了,不是挺好?” “我……”邢應苔欲言又止。 “養貓又花不了幾個錢?!标惏胄は肫鹉翘煨霞腋改负退臣?,便說,“我單位總有那些臨期的貓糧,便宜賣給你啦?!?/br> 邢應苔嘆了口氣。 陳半肖打量著趴在邢應苔腿上的貓,道:“不是我說。你這貓實在是有點……有點丑,送給別人,不怕它又被扔了嗎?” 怕啊,所以才想在認識的人家問問,有沒有想養貓的? 兩人交談的時候,原本一直安靜躺在邢應苔腿上的貓悄悄翻身,把臉往他的手心拱了拱。 邢應苔心情復雜地看著全心全意信賴、依偎著自己的家伙,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邢應苔嘆了口氣,想,反正也沒人養它,就先讓它在家住著吧。 決定要養它后,邢應苔給它起了個名,并且告訴了陳半肖,以免他以后再‘咪咪’‘咪咪’的叫。 “你怎么還給起了個英文名?!标惏胄ぐ胝姘爰俚谋г沟?,“學校里就算了,在家里還放洋屁。再說一遍,我沒聽懂啊?!?/br> 邢應苔做慣了老師,本身脾氣也很好,聞言也不惱,果真重復了一遍。 陳半肖嘀嘀咕咕地重復了幾聲,道:“一只小母貓,起這樣奇怪的名字?!?/br> 邢應苔一驚,問:“什么?母貓?” 他明明在那貓的后面看到了睪丸。 邢應苔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伸手將路過的貓抓過來,給陳半肖看了一眼,邢應苔問:“這是母的?” 陳半肖‘啊’的一聲,有點驚訝,說:“怎么會,原來是公貓。我看它那么粘著你,還以為肯定是母的?!?/br> 邢應苔真想扇他一掌讓他清醒一下。大概是被抱著的姿勢不舒服,懷里的貓叫了一聲,身體向上拱,那貓立起來的耳朵就碰到了邢應苔的下巴,觸感涼涼的。 陳半肖道:“養個土貓而已,不要起這樣復雜的名字啦,賤名好養活,換一個行不行?” 邢應苔問:“那叫什么好呢?” “招財?來福?” 邢應苔沉吟一聲,道:“那叫招財吧?!?/br> 陳半肖拍掌大笑:“招財,你主子正式給你賜名了,還不跪下磕頭?招財,叫你你怎么不答應?你要是應了,讓你主子給你磕頭?!?/br> 第6章 進入梅雨季后,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雨。 雖然不是大雨,但也足夠讓人心煩。邢應苔本想外出的計劃也被打亂。這幾個星期的時間幾乎都在家陪貓。 招財為了方便治療而被剃掉的毛,這些天也長出來細細的一層。陳半肖摸了一把,說,這貓可能是長毛貓。 就像是陳半肖說的那樣,招財果然是長毛貓。 大概是營養跟上了,原本瘦瘦小小、干不拉幾的丑貓慢慢長出了一身柔順的長毛。加上邢應苔清理及時妥當,招財眼部和鼻子的臟物越來越少,整只貓看起來順眼了很多。 如果是現在的模樣送去讓人領養,說不定也能送的出去。當然,只是有可能而已,希望還是很渺茫的。 等招財的耳螨也治療好了,陳半肖便帶它去醫院檢查。做完檢查后,獸醫陳半肖給了權威的答案:這已經是一只比較健康的貓了。 邢應苔有些高興,他不由想起剛遇見招財時它狼狽又可憐的模樣,心里很有成就感。 招財好像也挺高興,回家后它便撲到邢應苔懷里,腦門用力拱主人的腋下,喉嚨里發出比發動機還要響的呼嚕聲。 當天晚上,招財的窩就從邢應苔的枕頭改成邢應苔的被子里了。凌晨三點鐘,邢應苔被一陣震耳欲聾的呼嚕聲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順著聲音找。 因為招財睡覺一直打呼嚕,而且就在他枕邊睡,邢應苔已經不知道被吵醒過多少回了。但今天他左找右找也沒找到,后來突然想到什么,邢應苔低頭一看,果然在自己的被子里找到了那只貓。 招財側躺著,腦袋枕在邢應苔的胳膊上,大概是被子里空氣不流通,它呼嚕聲打得十分之響。 邢應苔靜靜聽了一會兒,心中暗暗好笑,也沒伸手趕走它,而是抬起被招財枕著的左前臂,虛虛一環,好似單手把它摟在了懷里。 不知不覺,梅雨季結束。連著下了這么多天的雨,天氣變得格外涼爽,晚上睡覺不開空調應該也不會熱得睡不著覺。 邢應苔打開窗戶,只穿一件單薄的短袖,就躺到了床上。 他是側躺著的姿勢。幾乎是一躺下招財就壓低身體蹭了過來,又拱又扭,拱到了邢應苔的手臂底下。 剛領養招財時,陳半肖總說招財粘他?,F在看來,當初的評價有些可笑,因為比起現在的粘人程度,招財小的時候已經很克制了。 邢應苔被它蹭得習慣,也沒想過要提著它的脖子把招財扔下床,一人一貓就這樣稀里糊涂地睡了過去。 半夜邢應苔卻還是被熱得醒過來。招財是長毛貓,原本被剃掉的毛長出來不少,甚至比原本還要長。這種天氣抱著它,就像是抱著火爐,更何況招財還緊緊貼著邢應苔的胸膛。 邢應苔睜開眼,抽出被招財枕著的手臂。他胸膛都是汗,把他身上那件薄薄的短袖都給打濕了。 邢應苔沒有起身,用躺著的姿勢將衣服脫下,頓時感覺一片涼爽。 腦袋下結實的手臂突然離去,睡得七葷八素的丑貓縮回伸出去的舌頭,咂了咂嘴,它覺得舌頭有些麻木。等招財反應過來后,它用前爪著地,撐著端坐起來。 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綠光,能清晰看到眼前的一切。 邢應苔伸手摸了摸招財的頭,示意趕快睡覺,隨即平躺著,閉上眼睛。 招財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突然低低叫了一聲,邁著腿,試探著踩到邢應苔的身上。它最近胖了很多,已經有五斤重了。如果邢應苔剛吃過飯就被它這樣踩,一定會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