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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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貓有雙黃澄澄的眼睛,不像尋常貓眼那樣大,眼瞳細得像是一條縫。大概是流浪時間長了,眼角都是淚痕,鼻子也不干凈。 “我的媽呀,”陳半肖撥了撥那野貓,心中暗暗罵道,“英臺這個小垃圾,眼光一點不錯,全都是錯?!?/br> 陳半肖拿棉簽給貓擦了擦耳朵,弄出一大堆臟東西,有些生氣,所以都用衛生紙包著,放到邢應苔的學習桌上。 做完這些,他看了看眼睛睜不開、渾身發抖的貓,嘆了口氣。 想到什么,陳半肖打起精神,提著貓準備去醫院。 不過……總算是有更光明正大的借口去看她了,陳半肖心想,那也挺好。 邢應苔又講了滿滿一天課,他嗓子本來就沙啞腫痛,沒好好休息,疼得更加厲害。下班后,邢應苔連忙給陳半肖打電話,問:“你在家嗎?” 陳半肖那邊有些嘈雜,他道:“沒,我還沒下班?!?/br> 邢應苔猶豫了一下,問:“那貓怎么樣?” “情況不太好,我帶它到我單位了?!?/br> 邢應苔下意識說:“那我也去看看?!?/br> “這里有我就行啦,”陳半肖有些不自然地說,“說不定要住院呢,就別再麻煩你一趟了?!?/br> 邢應苔一愣。陳半肖工作的寵物醫院就在兩人寢室的門外,走路過去不要十五分鐘,怎么是麻煩呢? 但想到同跟陳半肖一起工作的那個人,邢應苔笑了笑,說:“那好?!?/br> 電話還沒掛斷,邢應苔突然聽到了一陣尖銳凄厲的哭聲。那聲音隱隱有些耳熟,“嗷嗚嗷嗚”的,有點像貓叫,但又不倫不類。 果然,下一秒陳半肖罵道:“媽的臭貓,荀欣今天得打狂犬育苗了……” 邢應苔立刻明白,問:“它抓荀欣了?” “沒抓,咬的?!?/br> “嚴重嗎?” “手上要留疤?!?/br> 邢應苔皺眉。雖然這不是他的貓……好吧,送養之前算是,所以邢應苔得負責。 但看陳半肖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讓他來。邢應苔只好說:“藥費我晚點打給你?!?/br> 掛了邢應苔的電話,陳半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荀欣是被那聲貓叫引來的,一眼就看見陳半肖在打電話,她問:“是邢應苔嗎?” 陳半肖剛要否認,就聽荀欣冷笑一聲,只好跟著嘻嘻笑,然后點頭。 荀欣沉默了一會兒,問:“怎么不叫他過來一起吃飯?” 陳半肖說:“叫不出來?!?/br> “???” “崇善死了?!?/br> “……”荀欣目瞪口呆,一臉震驚的模樣。 “昨天英……啊,邢應苔去了他的葬禮,我看他心情不太好?!?/br> 荀欣表情一動,露出了個可以稱得上是解恨的表情,道:“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看這話也不太對,崇善今年也就四十幾歲吧,怎么沒活個一千年?” 陳半肖笑了,眼神里卻帶著陰郁,他問:“你知道為什么嗎?” 荀欣不知在想什么,沒看見陳半肖的表情,下意識問:“為什么?” “情深不壽?!标惏胄さ?,“其實是這個道理?!?/br> 到了晚飯的時間,陳半肖抱著貓從醫院回家。打開門就看見邢應苔正在收拾碗筷,陳半肖問:“有沒有剩飯給我吃一口?” 邢應苔疑惑道:“咦,你沒和荀欣一起吃晚飯?” “別提了,”陳半肖說,“臭小娘,那么愛發脾氣?!?/br> 邢應苔就明白了,他嘆了口氣,道:“你既然喜歡她,為什么不對她好點……” 陳半肖‘哼’的一聲,把裝著貓的包放到地上,不服道:“你既然喜歡這貓,為什么讓我去照顧???” 邢應苔看了看從包里慢騰騰走出來的小貓,說:“我又不喜歡?!?/br> “裝什么裝?!?/br> 邢應苔也不解釋,只道:“冰箱里有面,你自己煮?!?/br> 邢應苔累得要死,盡管他手里還有論文要寫,但也還是靠在沙發上歇了會。 他坐下沒多久,突然覺得腳上一沉,便睜眼去看。只見那被陳半肖剃了毛的野貓坐在他的腳上,小心翼翼地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躺了上去。 邢應苔問:“你……給它洗澡了嗎?” “嗯,泡的藥浴?!?/br> 邢應苔盯著那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貓,心想,那好吧。 沒過多久,陳半肖端著一碗面從廚房走出來,看見邢應苔躺在沙發上,動作有些僵硬,順勢去看他的腳。 “這貓還挺粘著你?!标惏胄さ?,“大概它知道你審美奇特吧?!?/br> 聯系剛剛的對話內容,邢應苔聽明白了,陳半肖是意有所指。 邢應苔就不說話了,他坐了一會兒,單手把靠在他腳上的貓抱到紙盒里,隨后打開電腦準備寫論文。坐在桌前,一看一團紙落在桌上,邢應苔打開看了眼,不禁愕然,他搖搖頭,把垃圾扔到了紙簍里。 輕輕的,走路仿佛沒有聲音。那只瘦弱的小貓從紙盒里爬出來,小跑兩步,跑到邢應苔的房間,它蹲在那里看邢應苔的側臉,過了一會兒,悄悄走到邢應苔的腳邊,叫了一聲后,抓著邢應苔的褲子,往上爬。 因為小貓身上的毛都被剃了,看起來跟一只大老鼠沒什么區別,說得不好聽點,真的有些惡心。 不過等小貓坐在邢應苔的大腿上時,他還是伸手摸了摸它的頭。 邢應苔寫論文寫到凌晨,那貓就趴在他腿上,一直陪到凌晨,一聲不叫,十分乖巧。 等邢應苔準備睡覺時,它就抖抖耳朵,跳到地上。 邢應苔去洗手間洗手,路過陳半肖的臥室,本想和他說什么,卻見他房門緊閉,門牌上掛著一塊紙板,如是寫道:內有惡犬,勿入。 邢應苔只好作罷。 等第二日陳半肖醒來,邢應苔才說:“這貓今天還是要去醫院吧?” “不用,”陳半肖道,“今天我值班,晚上沒法給它帶回來?!?/br> 邢應苔:“那洗澡怎么辦?” “當然是在家洗澡,昨天也是在家洗的啊。你這貓什么疫苗都沒打,怎么能在我單位洗?!标惏胄び靡环N看文盲的眼神看著他,揮揮手,“趕緊上課去吧,你就別管了?!?/br> 來到醫院,陳半肖一眼望見正在收拾辦公桌的荀欣,他走上前,喊:“欣姐,來的挺早??!” 荀欣表情漠然,沒有搭理他。 陳半肖徹徹底底地招惹了荀欣,一整個上午荀欣都沒有和他講過話。 陳半肖服了,他擺出一副我錯了的表情,在快下班時攔住荀欣,嬉皮笑臉道:“真生氣了?” 荀欣‘哼’的一聲,瞪了陳半肖一眼。 陳半肖一咬牙:“算了,算了。明天我讓你見到邢應苔,你別生我氣好不好?” 這么多年了,他也總結出了經驗,除了這個提議還能稍微充當條件……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了。 他媽的,明知道荀欣厭惡崇善,自己當時到底為什么要逞一時口舌之快??? 荀欣欲言又止,頓了頓,道:“我不信?!?/br> “愛信不信,”陳半肖說,“反正我能把人帶到你面前?!?/br> 荀欣表情和緩了,她抬起拳頭輕輕捶了陳半肖的肩膀,轉身拿了一個保溫桶。 她道:“我昨天聽你嗓子有點啞,所以熬了湯,你帶回去吧,也分給邢應苔點?!?/br> “……” 陳半肖嗓子哪里啞了?要是給他熬的,中午怎么不拿出來?怕是昨天陳半肖和邢應苔通話時,邢應苔沙啞忍痛的聲音讓荀欣聽到了。這么說來其實這湯一大半是歸邢應苔的,另一小半才可憐的歸自己。 陳半肖也不點破,嘻嘻笑了:“欣姐好不容易給我熬的,怎么能便宜別人?!?/br> 果然,荀欣急道:“邢應苔又不是別人?!?/br> 陳半肖道:“唉,你這人,真是偏心?!?/br> 偏心又怎么樣?反正他是一口不會給邢應苔喝的。 當天晚上陳半肖在醫院值班,八點多鐘給邢應苔打電話,問:“咪咪怎么樣?” 兩人平時很少通話,但自從邢應苔撿了只流浪貓,共同話題突然多了。 邢應苔道:“什么咪咪,叫的這樣難聽?!?/br> “那叫什么啊,它主子又沒給它起名,我只好瞎叫?!标惏胄さ鮾豪僧數卣f。 邢應苔沒回答,只道:“我覺得精神不錯?!?/br> “眼角還有淚痕嗎?” “好多了?!?/br> “便便多少???” 那邊傳來邢應苔起身的聲音。 陳半肖一邊等,一邊說:“昨天它shit like soup,今天怎么樣?” “……” “哈哈哈!” “……” 因為邢應苔學習十分刻苦,經常清晨起來讀英語,所以陳半肖在跟邢應苔說話時總愛胡編英語,專門用來逗他。時間長了,邢應苔竟然聽得懂陳半肖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 邢應苔道:“今天也一樣?!?/br> 剛來的流浪貓,尤其是這種小貓,都會有一段調理腸胃的時間,鬧肚子十分正常。然而陳半肖卻發出震驚的聲音,說:“什么?還是像soup一樣???哎呀不得了,明天早上你把它送到我單位吧,這貓可能要撐不住?!?/br> 邢應苔一愣,忙說:“我現在就過去?!?/br> “不急,不急?!避餍肋€沒上班呢。陳半肖指揮道,“你往咪咪水盆里加點藥,對對對就是那個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