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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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沨不過是個普通的世子,這兩年頗受昭元帝看重,袁氏認為這一切都是晉王的緣故。倘若這世子之位落到她兒子衛汛的頭上,那么這次去洛州治理河道的便是衛汛了。雖說皇帝這般重視衛沨,甚至指親口指派人去尋找他的下落有些出乎袁氏的意料,但她想到衛汛已經處理好了一切,那些行刺的人要么被遠遠地送走了,要么已經服毒身亡,沒有人會查到此事與他們有關,心中便安定了下來。 工部員外郎匯報完了情況,告辭離去。 晉王衛連坤將人送走后,便沉默地坐在八仙椅中,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 袁氏坐在他身旁,遞給他一杯熱茶,模樣溫嫻地寬慰道:“王爺,沨哥兒一定會沒事的?!?/br> 晉王接過茶杯,卻沒有心思喝茶,不知想起什么,道:“沨哥兒媳婦知道了嗎?” 袁氏道:“想必是知道了,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能瞞得了她嗎?” 晉王把茶杯放回八仙桌上,沉吟片刻道:“著人去安撫一下她,別讓她太難過?!?/br> 袁氏應是。面上誠懇,心里卻很有些不以為意。 * 一連兩日,還是沒有衛沨的消息。蘇禧自從那日得知衛沨受傷墜崖后便病倒了,低燒不斷,夢里時常斷斷續續地囈語。直到今兒一早才清醒過來,她身子還是很虛弱,臉白白的,聽雁勸她再休息一會,可她卻堅持起床到寄安堂去。 便是找不到衛沨,她也不能讓袁氏和衛汛得逞。 寄安堂這兒,正在商量改立世子的事。 衛沨消失了四五日,加之又重傷墜崖,所有都認為他能活著回來的希望不大,便是晉王衛連坤也如此。衛連坤誠然心痛,眼下昭元帝立儲的心思不是很明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昭元帝對衛沨的重視比對衛淵更多一些。衛沨若是身亡了,這里頭受益最大的人必定是豫王府。 他肅了肅容,若是能此時與豫王府有關便好說了,只可惜目下并未查出確鑿的證據證明此時是豫王府的人所為。 袁氏端詳晉王衛連坤的臉色,斟酌道:“王爺,沨哥兒下落不明,便是找回來,從懸崖上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恐怕也……這世子之位總不能空著,汛哥兒也是您的兒子。他能文能武,沉穩持重,這些年的努力您都瞧在眼里。更何況……陛下是什么心思,您瞧不出來嗎?咱們拖的時間越長,便是對自己越不利,對豫王府越有利?!?/br> 衛連坤不語,將袁氏的話思忖了一遍。袁氏說得不全對,但有一點卻是不錯,這件事確實是對豫王府最有利。他道:“容我再想想?!?/br> 這便是松口的意思。 衛沨如今還沒有消息,他們竟然能說得出這種話。蘇禧聽得心寒,想闖進屋里與他們辯論,卻尚未進屋,便被人從后面攔住了。衛汛緊緊握著她的手腕,道:“爹娘正是傷心的時候,還望大嫂不要進去打擾他們?!?/br> 蘇禧看見他便惱恨,使勁抽回自己的手,不想被人看到這一幕,“你放開我?!?/br> 衛汛仿佛沒聽見她的話一般,不僅沒有放開,反而拽著她往旁邊走了好幾步。衛汛笑了笑,許是得知衛沨回來的機會不大了,即便回來也是重傷殘廢,對自己威脅不大。他心情不錯,“聽說大嫂這兩日病了,不曉得身體如何?請大夫了么?大哥不在,您更應該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才是?!?/br> 蘇禧一陣惡心,奈何掙脫不開他的掌控。夾道里很少有人經過,聽雁被衛汛的侍衛攔在了外面,她不敢相信衛汛光天化日竟然敢做出這種事。她一字一句道:“我身子好不好與你沒有關系。衛汛,你再敢對我不敬,我便在你面前咬舌自盡?!?/br> 她肅著小臉,語氣很認真,冰清玉潔的模樣更是叫人欲罷不能。衛汛抓著她的手腕抵在墻上,俯身壓向她,“我若是……” 話未說完,衛汛臉色一變,趕忙捏住她的下巴,道:“你還真敢!” 他制止得及時,倘若再晚一些,說不定蘇禧真的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她確實真敢,與其在這里被衛汛侮辱,她寧愿選擇自盡。 前面便說過,蘇禧是個有些保守古板的姑娘,之前被衛沨那樣強迫,是因為在不知道的時候,她對他也有好感。眼下她是衛汛的嫂子,這人又害了她的夫君,她如何能忍受此人對自己動手動腳? 蘇禧瞪著他,杏眼紅紅的,道:“庭舟表哥回來不會放過你的?!?/br> 衛汛啞然一笑,不以為然道:“那也得等他能回來再說?!?/br> * “都是奴婢沒用,護不住姑娘……”聽雁低頭跪在榻前,從一回來便在認錯。 聽鸝拿著小藥瓶一點一點地給蘇禧上藥,她的手腕紅了一大片,也不知對方究竟用了多大勁兒。聽鸝雖然不大清楚發生了什么,但是見姑娘回來后便不說話,聽雁jiejie內疚地跪在屋里,也能猜到必定不是什么小事,她不敢多問,上完藥便識趣地退出了屋子。 蘇禧看著自己的手腕,那衛汛的力道跟蠻牛一般,她現在動一動手腕都覺得疼。她心情怏怏,不想說話,過了半響才道:“你去準備筆墨,我要寫信給二哥?!?/br> 聽雁抬眸,雖然不解,但還是站起來依言去了。 蘇禧坐在翹頭案后面寫了寥寥兩句話,約見二哥蘇祉在御和樓的雅間見面。 原本蘇禧是想直接回蘇府的,但是出了這么大的事,爹娘肯定都知道了,倘若再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只怕會更加擔心。她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先只告訴二哥。 信上約定的時間是次日午時。蘇禧戴著帷帽,推開了御和樓最里面的一道門,見蘇祉一襲墨色繡金長袍站在窗邊,身姿挺拔,背影頎長。她當即就紅了眼眶,帶著哭腔叫了聲“二哥”。 蘇祉回身,聽出她語氣里的不對勁,取下她的帷帽道:“幼幼,出什么事了?” 這幾日過得太過惶恐不安,蘇禧幾乎不知道自己怎么過來的。眼下見著二哥,便像找到了依靠似的,委屈的淚水不斷地流下來?!岸纭l沨,他……” 蘇祉顯然也聽說了此事,扶著她的肩膀,用手指拭去她臉上的淚珠?!皠e擔心,我已經命人去青州尋找了,他不會有事的。那個懸崖雖高,但下面是一條河流,只要沿著河道兩岸便一定能尋到他?!?/br> 蘇禧搖搖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從來就不相信衛沨會死,便是所有人覺得他生還的希望不大,她依舊固執地認為他會回來的。她想說的是另一件事?!安皇沁@個,是……晉王府……” 蘇禧將這幾日晉王府發生的一切都與二哥蘇祉說了,從袁氏母子設計謀害衛沨,到晉王要改立世子。 她說完之后,便見蘇祉臉色冷峻,道:“想不到晉王府是這般烏煙瘴氣之地?!?/br> 蘇禧看著他,道:“二哥能不能找到線索,查明這件事是袁氏與衛汛所為?” 蘇祉幾乎沒有遲疑,取出她袖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哭花的小臉,“我會想辦法的?!闭f罷又問:“這幾日不如你先回家里住著,爹娘聽說了此事都很擔心你?!?/br> 這時候回家,于情于理都不合適。況且衛沨下落不明,她想留在晉王府等消息。蘇禧猶豫許久,還是拒絕了,“二哥替我跟爹娘說一聲,就說我沒事,叫他們別擔心。過幾日……過幾日我再回去看他們?!?/br> 她原本想說過幾日事情平定了再回去,話到嘴邊,猛地停住。什么叫平定了?是衛沨回來了,還是他再也……蘇禧不敢多想,趕忙打消了這個念頭。 * 待告別了二哥蘇祉,回到晉王府的云津齋時,暮色卷蓋房櫳,天色已經暗了。 今日見了二哥以后哭得太厲害,把眼睛都哭腫了,蘇禧用涼水敷了敷眼睛。等腫得不那么厲害后,又去凈房洗了洗澡。前兩日她病著,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 她洗了半個時辰,披著一件半舊藕荷色外衫走出來,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后,精神有些不濟。聽鶴捧著她的一頭青絲,仔仔細細地給她擦頭發,她耷拉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