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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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禧問道:“它有名字嗎?” 蘇凌苒搖頭,道:“昨天才得來的,還沒來得及起名?!?/br> 蘇禧想了想,杏眼彎彎的像兩只月牙兒,“八jiejie,你看叫糖雪球如何?” 蘇凌苒品味了兩遍,稱贊道:“這個名字好,就叫這個名字吧。禧姐兒,你太會起名了?!毖┖吞?,不都是白的嗎?加之這貓又生得圓滾滾的,“糖雪球”這個名字倒是極襯它。 三個小姑娘在亭子里坐了一會,期間糖雪球不老實地往外跑了一次。蘇禧起身去追它,沒想到這貓看起來挺圓,跑得倒是不慢。蘇禧追了一段路,仍是沒追上,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這貓就消失無影了。 蘇禧走上一條小路,四處尋找:“糖雪球?” 頭頂傳來一聲細細低低的“咪嗚”,蘇禧抬頭看去,見糖雪球趴在梅樹枝上,睜著湛藍湛藍的眼睛瞅著她。梅樹雖不高,但糖雪球臥的這一株蘇禧卻是夠不著,蘇禧舉起雙手,喚道:“糖雪球,快下來?!?/br> 糖雪球不為所動,又沖她叫了兩聲。蘇禧這才發現它姿勢怪異,仔細看了看,原來是這貓太胖了,身子卡進兩根樹枝之間,不是它不想下來,而是下不來! 蘇禧轉身想叫丫鬟幫忙,奈何她追趕糖雪球時把聽雁聽鶴都甩開了,眼下兩人尚未尋過來。沒法子,蘇禧只好踮起腳尖夠了夠,她的手距離貓身僅有半掌距離,正是這半掌,讓蘇禧夠了許久都沒夠著。 糖雪球的聲音越來越弱,蘇禧心中一急,向上一跳,雙手總算托住糖雪球的身子,成功將它救了下來。 糖雪球“喵嗚”一聲,撲向蘇禧的頸窩。蘇禧被它撞得連連后退數步,唇瓣微彎,笑道:“看你下回還敢不敢上這么高的地方……”只是一句話還沒說完整,蘇禧眼尾掃到斜對面站著的人,登時愣住,后半句話被她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綿軟含笑的聲音戛然而止,氣氛陡然寂靜下來。 * 衛沨站在一棵梨樹下,穿著月白色繡金寶箱花紋直裰,興許是位置比較隱蔽,蘇禧竟從未注意到他,更不知他何時起站在那里的。眼下蘇禧懷里抱著貓,唇邊的笑意沒來得及收起,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是該上前打招呼,還是假裝沒看到。 衛沨怎么會在二祖父的府里? 蘇禧咬了咬唇瓣,這一遲疑,就錯過了轉身離開的最佳時機。 衛沨面色從容,視線略略一垂,落在蘇禧的手腕上。 方才為了夠貓,她的袖子滑至一半,露出半截手臂。那片皮膚白得晃人眼睛,水蔥嫩筍一般,襯得手腕上那個綠松石的玉鐲也瑩潤亮澤了不少。短短一瞬之間,衛沨便想起了回京那日御和樓那間緊閉的窗戶,關窗戶的那只手,戴著與這一模一樣的玉鐲。 蘇禧循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看,臉色微變,連忙扯了扯袖子,蓋住自己的手臂。這下想裝作沒看見都不可能了,蘇禧朝他輕輕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要離開。 反正這時候她是不曉得衛沨身份的,自然也用不著行禮。 誰知大堂哥蘇祒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上來便道:“庭舟,我找了你許久,你怎么到此處來了?” 衛庭舟是衛沨的字。 衛沨收回視線,淡聲道:“見這里梨花開得好,便來走走?!?/br> 蘇祒輕輕一笑,“我倒不知你還喜歡梨花。若非下人看見你在此處站了許久,恐怕我也找不到這兒來?!?/br> 蘇祒是總督府大房長子,今年十八,同蘇禧的二哥蘇祉一般大。蘇祒走近后,見蘇禧立在幾步之外,微露驚訝,“禧meimei也在?” 蘇禧怕蘇祒誤會,舉了舉懷里的胖貓咪,解釋道:“我是來找八jiejie的貓的,大堂哥?!?/br> 說起這個,她想起蘇祒剛才那句話。倘若衛沨真的在這里站了很久,那他一定也看到了她辛辛苦苦夠糖雪球的模樣,他竟眼睜睜地看著她蹦上蹦下,袖手旁觀? 若真如此,蘇禧默默地想,此人還是同小時候一樣不近人情。 蘇祒了然,旋即笑道:“既是如此,想必你與庭舟也見過面了?!闭f著介紹道:“庭舟是齊王府世子,生母齊王妃與我的母親是親姐妹,說來你還該稱呼庭舟一聲表哥?!?/br> 衛沨的生母,齊王妃薛氏早在七年前就去世了,如今的齊王妃袁氏是由側妃扶正的。因此,這聲表哥,還真是一表三千里。心里這么想,但蘇禧臉上很乖道:“庭舟表哥?!?/br> 這一點蘇禧從小跟殷氏學得很好,無論面對什么場合,無論是多不待見的人,她都能端出極好的儀態,于人前裝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當然,如果沒有小時候那樁翠玉豆糕的事件就更好了。 衛沨看著她,少頃慢條斯理地應道:“禧表妹?!?/br> 蘇禧一定不知道,她的表情雖然很真誠,笑容恰到好處,但那雙圓溜溜的杏眼卻騙不了人。她眼里掠過一抹不情愿,快得很,旋即烏黑明亮的杏眼一彎,濃長的睫毛似蝶翼般眨了一下,那抹不情愿便消失不見。大抵是方才夠貓的緣故,小姑娘的臉蛋紅撲撲的,她的五官本就精致,一顰一笑皆能入畫,眼下撲閃著大眼睛看人時,比懷里的貓兒還要可愛。 蘇祒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道:“方才我與庭舟出來時遇見了教畫的邱夫子,邱夫子夸贊你的畫工大有進益。邱夫子素來嚴厲,倒是許久沒見他這般夸人了,倒是讓我愈發好奇九meimei究竟畫了什么?!?/br> 蘇禧哪想到教畫夫子居然會向蘇祒夸贊自己,而且還被衛沨聽見了。蘇禧清楚自己的畫是什么水平,擱在她們姐妹之間還略可賞玩,若是放在大才子衛沨面前,那就純屬班門弄斧了。 蘇禧道:“只是一幅雙魚戲水圖,邱夫子謬贊了,四jiejie畫的畫才叫好呢?!?/br> 這話蘇祒很認可,茵姐兒的畫向來是最惟妙惟肖的,不過他也沒看低蘇禧就是了?!叭舴峭ブ圩钌瞄L畫山水圖,不適合你們姑娘家,否則你倒是可以向庭舟討教一二?!?/br> 衛沨畫的《高山流水圖》蘇禧是見過的,從齊州流傳到上京,足以見得有多少人追捧。確實是畫得不錯,行云流水之間,大氣磅礴之意,一幅畫便將一種閑適、愜意的人生態度悉數展露于紙上。 蘇禧下意識看向一旁的衛沨,見衛沨臉色淡淡的,既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不過像衛沨這種清冷又難以接近的人,應該很不喜歡別人給他添麻煩吧?蘇禧識趣地道:“不必了,多謝大堂哥和庭舟表哥的好意,邱夫子的畫工也十分了得,我跟著他便能學到很多東西?!?/br> 恰好此時聽雁和聽鶴尋到這里來,蘇禧跟兩人道了別,便抱著糖雪球離開了。 * 聽雁和聽鶴瞧見遠遠站著兩位公子,不由擔心道:“姑娘,你跟誰在一塊兒……” 蘇禧坦然道:“我剛才找糖雪球找到這兒,跟大堂哥說了兩句話,你們怎么才來?” 輕輕松松一句話,連提都沒提衛沨,便將問題拋給了聽雁二人。 聽雁、聽鶴果然認錯道:“都是奴婢不好,一時走錯路了,姑娘沒什么事吧?” 蘇禧說沒事,舉步往亭子里走去。 走著走著,不知怎么又想起衛沨。 蘇禧不僅知道今上為何忽然傳召齊王回京,還知道用不了幾年,這天下便要易主。今上子嗣單薄,膝下只有一個皇子衛泓,可惜衛泓生來耳聾口啞,難登大位。這皇位總不能傳給一個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的人坐,于是言官們開始想法子,要么皇帝趕緊生一個皇子,要么從藩王子嗣之中選一個有才能的立儲。關于前者,今上都四十好幾,將近五十的人了,再生一個委實困難。再者今上身體日益虧空,條件上也不允許,如此一來,能考慮的便只有后一個。 昭元帝如今在世的兄弟只有兩人,一個是齊王衛連坤,一個是豫王衛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