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狼 為患 第43節
恐懼和不甘在這一刻交織,可誰都知道這是徒勞的求救。 曲硯的身形微頓,再度向前時聽見從身后傳來的槍聲。 安靜了,一切都安靜了。 第57章 愛人的資格(含副cp) 夜風乍起,挾著雪花撲打窗戶,空氣中泛著冷寂,秦跡掰著門扉,手背青筋微顯,“這幾天為什么一直躲著我?” 屋內沒有開燈,聞奚置身于比夜還要濃重的黑暗中,只能窺見一小塊瘦削的下巴,下巴尖抬了抬,主人漫不經心地聲音隨之傳出來:“你憑什么來質問我?” 話是扎人的。 秦跡吐出一口氣,“憑我和你睡過不止一次,憑我熟悉你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這些夠不夠?” “哈?!甭勣傻种T的手松了松,“秦跡,你是專門來我這兒發瘋的?” “你說是就是?!?/br> 秦跡低聲應著,手上同時用力,趁這個機會一把破開了門,聞奚想要反抗,可惜時機已晚,雙手被疊在后背,他支撐不住地跪了下去。 有什么東西自他手上掉了下去,砸在地上發出叮當脆響。 “秦跡!”他有些失控地低吼。 “我在?!被貞氖乔刿E不帶起伏的聲音和驟然亮起的燈光。 聞奚以一種格外狼狽的姿勢伏在地上,衣服因為剛才的撕扯異常凌亂,潔白的地板上有幾點刺目的鮮紅。 他手邊,是一把掉落的手術刀,刀刃折著燈光,鋒利冰冷。 秦跡掃過這一切,眉心微蹙,“你到底在做什么?” “都和你說了不要進來?!甭勣傻恼Z氣突然平靜下去,凸出的肩胛骨動了動,他兩只手撐著起身,將被發絲遮擋的臉暴露在秦跡眼下,“現在你看到了,滿意了嗎?” 右額處血rou模糊,鮮血自臉頰蜿蜒,流下幾條紅色的河流,將這張漂亮的臉沖得七零八落。 秦跡瞳孔緊縮,“怎么回事,誰把你弄傷的?” 這不應該,在雙城無人能傷到聞奚,除了他自己,甫一問出這句話秦跡便反應過來,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自己……究竟為什么?” 抬著聞奚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秦跡神情冷的厲害,他五官硬朗,是一種和溫柔沾不上邊的長相,此刻垂眸看著聞奚,顯得更兇了。 聞奚不會害怕,眼睛瞥到沾著血的手術刀,他微微笑了,“我還漂亮嗎?” 他似乎總愛問這句話,在秦跡的印象里他無數次聽到過這句話,第一次見面,聞奚和他遙遙相望地問出這幾話,他們耳鬢廝磨唇齒交纏時秦跡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漂亮,很漂亮?!?/br> 此時此刻,這句問話仿佛藏著什么不同的含義。 秦跡遲鈍的腦子想不出任何高深的東西,聞奚問了,他就回答:“漂亮?!?/br> 他看不見猙獰的傷口和血rou,只覺得漂亮。 “哈哈……” 聞奚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弓起身子,鮮血蹭在他的衣服上,暈染出一片淺紅色的痕跡。 “是假的,秦跡,我這張臉是假的?!?/br> 他盯著秦跡露出驚訝的表情,得意地瞇了瞇眼睛,“你喜歡的這張臉是假的,你看,它馬上就要壞掉了?!?/br> 他說著去拿掉在地上的手術刀,秦跡卻比他更快,手術刀被丟到了更遠的地方,秦跡握著他的兩只手腕,平靜而安撫地說:“不會壞的?!?/br> 聞奚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掙扎,他靜靜凝視秦跡,然后緩慢地窩進他懷里,撒嬌似的眨了眨眼,“好痛啊,我的臉好疼?!?/br> 這張臉開始顯現出腐壞的跡象,聞奚不喜歡等待,那會讓他有一種自己被威脅的感覺,所以他決定自己毀掉它,他原本是想這樣做的,可是現在突然后悔了,他覺得好疼,疼到必須找一個安慰。 秦跡的懷抱不溫暖,更不柔軟,卻是最好的安慰。 槍聲震得塵埃都嗡嗡作響,還在耳畔飄蕩著,心臟不正常地快速鼓動,一下又一下,曲硯猛地睜開眼睛。 房間里沒有光,他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是熟悉的,“燕灼?” 嗓音沙啞,他摸了摸發干的喉嚨,意識到自己在發燒。 “是我,我回來了?!贝差^燈的光在燕灼眼睛里跳躍,他傾身上前抱住曲硯。 氣息一如既往地清冽,曲硯閉了下眼睛,“宋成風……”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毖嘧剖直迟N在他的額頭上,“阿硯,你需要吃藥,你多久沒吃飯了?” 曲硯把臉貼在燕灼的肩膀上,聲音發悶:“忘了?!?/br> 他聽見燕灼若有似無地嘆氣,辯駁說:“一頓飯而已,不吃又餓不死?!?/br> “那我去拿藥?!毖嘧普f。 生了病的人要任性一點,又或許曲硯本質上就是一個唯我獨尊的性子,他雙手環住燕灼的腰,用行動表示拒絕,“別動,讓我靠一會兒?!?/br> 燕灼剛回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還帶著冰人的冷意,曲硯抱得更緊了一點,“我沒有任何感覺,燕灼,宋成風死了我一點都不難過,我只是……” 他的話停了下去,絞盡腦汁地想要說出一個確切的形容詞。 如宋成風所說,他那樣一個爛人死得其所,曲硯不必因他傷心,也沒有理由為他難過。 所以他只是覺得茫然,他曾和宋成風因為利益聯手,后來又成為對手,宋成風于他而言不僅僅是一個人,更是他最落魄無助時期的見證者,是一個符號一個印記。 燕灼沒有問為什么,只是拍了拍曲硯的后背。 曲硯抿了下干燥的唇瓣,眸中閃過諷意,“興許是兔死狐悲吧?!?/br>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是一類人,同樣的自私利己。 “兩年前我離開的第二個原因,我現在告訴你?!彼⑽⑼碎_一點,落在地上的影子沒什么變化,他們仍舊是緊緊靠在一起的,曲硯無形當中得到鼓舞,接下來的話便順暢許多,“因為我害怕?!?/br> “為什么害怕?”燕灼的眉骨藏在發絲下,眼神清澈,略微泛出濕潤的水光,像只粘人又倔強的小狗。 無論什么難言之隱都無法抵抗這副模樣的他,對曲硯來說更甚,“你喜歡我,因為我喂流浪貓的善良、彈奏鋼琴時的光鮮,可我不善良,為了復仇我成為別人嘴里六親不認的畜牲,我也不光鮮,那些鋼琴曲我忘的一干二凈,所以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你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我?!?/br> 或許是宋成風死亡帶來的連鎖反應,也可能是他早就想這么做了,曲硯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不……”燕灼急切的反駁被堵住。 曲硯捂著他的嘴,輕輕搖頭,臉色因為發燒潮紅著,動作溫柔卻不容拒絕,“好好想想,你必須要想清楚?!?/br> 早年的一切造就了他的性格,他習慣性地做一個上位者,永不低頭也絕不讓自己處于下位,所以為了利用燕灼他可以說出“喜歡一個人就要接受他的一切”這句話。 那時他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自以為手段高明地愚弄了這只小狼,卻沒想到不久之后的自己會心生膽怯。 只有愛才會讓人自卑膽怯,兩年前的他無法接受自己生出這樣的情緒,所以他選擇離開,企圖讓時間來理清這混亂的情感,但事實并非如此。 一切的抗拒、不甘心在一瞬間通通消失,他上位者的自以為是不值一提,愛可以讓人低頭,燕灼為他低頭無數次,曲硯想,為什么他不能向燕灼低一次頭? 于是他望向燕灼,引領他越過自己用強勢掩蓋的怯懦,抵達身體的最深處,用輕顫的靈魂發問:“想好了么燕灼,你來說,我還有愛人的資格嗎?” 第58章 抓住我吧 犬科動物的嗅覺靈敏,燕灼聞到了淺淡的花香。 是窗臺上的牡丹吊蘭,它本該在冬季進入休眠期,生長隨之變得緩慢,可卻恰恰相反的在今日蓄起花苞,還未完全盛開,清雅的香味已經先一步散出來了。 開在末世冬季里的花很稀少。 曲硯此時的話要更為難得和珍貴。 以至于燕灼完全怔住了,握著曲硯手腕的手松開又握緊,如此反復幾次,他不確定地喃喃:“阿硯……再說一遍好嗎?” “燕灼,我喜歡你,我還可以喜歡你嗎?或者說你還會喜歡我嗎?”曲硯渾身都在發燙,他燒的厲害,說話帶著淡淡的鼻音。 說出這些話并沒有他想象中那般難堪,他早該意識到自己錯了,愛里不分高低,承認自己的愛也并不代表認輸。 “喜、喜歡我……真的?”嘴巴激動地打了結,燕灼盯著曲硯,忽地又警覺起來,“阿硯在騙我嗎?” 曲硯往前探身,他原本是打算親一下燕灼的,但實在高估了自己,腦袋因為發燒而眩暈,剛直起身就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下巴磕在燕灼的鼻梁上,燕灼悶哼了一聲。 “別動,我看看?!鼻幑粗嘧频牟弊?,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鼻梁紅了一塊,再配上一左一右兩只濕乎乎的眼睛,顯得燕灼可憐兮兮。 手指從下巴順著下顎勾勒,曲硯認真說:“不騙你,最喜歡你?!?/br> 有什么東西在不停拍打軟被,聲音一下接一下,曲硯垂眸去看,看到燕灼興奮的狼尾巴。 尾巴尖在被子上蹭來蹭去,沒一會就靜電了。 燕灼兩只手撐著床,大型寵物一樣往前拱了拱,最后把頭埋在曲硯頸窩,“我相信阿硯,最后一次,別再騙我了,讓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別再騙我?!?/br> 被丟棄過的貓咪再被撿回來后會變得特別乖,是因為擔心被再一次被丟掉,小狼大概也是這樣。 曲硯被他壓的有些坐不穩,勉強才能撐住,“那你的回答呢,你還會喜歡我嗎?” “喜歡?!毖嘧茮]有半分猶豫,在他的世界里,面對曲硯時似乎永遠都會是這個回答。 他天真單純,認準一個人后絕不放手,可他越是這樣曲硯就越是膽怯。 曲硯的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發出的聲音還是啞的,“為什么?我已經說了,我不善良……” “阿硯為什么會覺得我是因為這些才喜歡你?”燕灼搶過話,“難道我要喜歡每一個喂流浪貓的人嗎?世界上彈鋼琴的人那么多,我要都喜歡嗎?” 曲硯動了動嘴唇,只發出一點無意義的氣音,理智告訴他燕灼說的話邏輯不對,可暈沉的大腦一時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話。 他靜靜地聽了下去。 燕灼側過臉,目光落在牡丹吊蘭的花苞上,輕笑出聲,“我一點也不喜歡貓,燕行章曾用貓做實驗,在它們身上注射狂躁藥劑,然后再丟進籠子里,讓年幼的我和他們搏斗,那些貓很兇,牙齒咬上來會立刻流出血,爪子也尖利,我身上留了許多疤……” 他揚起頭,把衣領往下拽了拽,手指著喉結上方,“這里,當時流了很多血,我以為我會死,但最后也只是留了一條疤,現在看不到了,我變成這副模樣以后,以前的疤痕都沒有了?!?/br> 脖頸處光潔一片,顯示出健康的生命力,曲硯想象不到這里原來的那條傷疤會有多長、多深,他有些酸澀地眨眼,“會疼嗎?” 當然會疼,他在心里回答自己。 燕灼卻搖頭,“不疼,燕行章不會讓我死,所以給我用的藥都是最好的?!?/br> 怎么會有人說這樣的話?曲硯幼年身子弱愛生病,母親在世時因為疼愛非常嬌慣他,他連不小心磕紅了皮膚都要鬧上很久,燕灼卻可以笑著說出不疼這樣的謊話,怎么會有這么蠢的人? 燕灼還笑著,眼睛彎下一點,又傻又蠢的,然后繼續說:“鋼琴也是,你問我喜歡什么曲子,我一個名字也說不出來,要不是你在彈鋼琴,我肯定會聽睡著?!?/br> 他做了個昏昏欲睡的表情,曲硯沒忍住翹了嘴角,燕灼瞧見了,湊上去蹭他的臉,黏糊糊的。 曲硯躲也躲不開,罵他:“真變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