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狼 為患 第38節
平淡至極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冷酷。 頭發被揉了揉,男孩震驚地抬起頭,看見漂亮先生的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當你強大起來的時候,這些都會通通消失,人類只會臣服于強者?!?/br> 男孩似懂非懂,又見漂亮先生彎下腰,與他平視,問道:“我好看嗎?” 當然,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男孩恍然地想。 可漂亮先生扯了扯嘴角,表情諷刺,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開口:“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以前也很難看?!?/br>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這是蜜糖,也是砒霜?!?/br> 男孩抱著塑料桶走遠,聞奚轉過身,看見秦跡正站在樹下,穿著得很整齊。 他神態自然地走過去問:“你出去了?” 秦跡說:“今天是秦禮的生日?!?/br> 聞奚怔了怔,“怎么不叫我?” “沒有必要?!鼻刿E錯開眼,從兜里掏出一支煙扔進嘴里,卻并沒有點燃,他單純地叼著,再說話時有些含糊,“聞奚,變成喪尸的人還會有靈魂嗎?” 秦禮死于兩年前,死得并不痛快,他被喪尸咬傷,變成喪尸的過程短暫又漫長,失去意識、嘶吼……直到不再能被稱為人類。 最后是秦跡開的槍,那是他的弟弟,在父母的病床前保證過要好好守護的弟弟,死亡的最后一槍理應由他來執行。 他并不后悔,卻在午夜夢回時思考,那個被他親手埋葬的、已經變成喪尸的秦禮,真的還是他的弟弟嗎? “當然有?!甭勣烧Z氣篤定,“所以你明天陪我再去一次,我答應過他,讓他每年生日都喝一瓶啤酒?!?/br> 秦跡話音滯澀,嗓子里擠了很多東西,吐出來的只有一個字,“好?!?/br> 聞奚瞄了一眼天色,才剛過正午而已,他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很晚了,要不要去我家?” 或許秦跡是個瞎子,他順著說:“嗯,天黑了?!?/br> 聞奚很滿意地繼續問:“去我家喝杯水,再順便滾個床單什么的?” 重點是什么不言而喻。 秦跡便立即口渴了,“我今天沒有任務?!?/br> 意思是他們可以做很久。 木頭似的人,也能說出這樣的話,聞奚將這歸功于自己,上前哥倆好地攬過秦跡的肩膀。 他們是沉溺痛苦的人,也可以做交媾的獸,只要能短暫地從痛苦中逃離,任何方法都不可恥。 第50章 變異植物 又是夢境。 空寂的籃球場上,四周沒有一個人,籃球從籃筐邊緣劃過,又沒有投進,曲硯彎腰撿起籃球,繼續重復剛才的動作——投球,撿球。 有汗水從鬢角滑落,他其實并不喜歡運動,尤其是籃球這樣需要合作的運動,像在無聲嘲笑他的孤僻。 一個人練習投球未免可憐了一點,撲通一聲,籃球跌進籃筐,曲硯微不可查地翹了下嘴角。 這次他沒有管咕嚕嚕滾走的籃球,反而抬起頭,朝樹后的陰影看去,那里站著一個人,只露出一片藍白色的校服衣角。興許是他突然看過來的動作太突然,樹后的人猛地后退一步,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后落荒而逃。 露出線頭的衣角在空氣里甩了兩下,很滑稽,但足以證明這個人和昨天、前天乃至大前天的是同一個人。 是一個鍥而不舍的偷窺者,曲硯在心里如此判斷。 夢中的場景發生轉變,這一次的地點是食堂。 喧鬧又燥熱,飯香和不遠處的打鬧聲融為一體,曲硯再一次感受到了來自那位偷窺者的目光,執著而隱晦。 他放下筷子,向四周環視了一圈,處于青春期的高中生都是一個樣子,那位偷窺者是男是女、是高還是瘦?戴眼鏡嗎?直到飯菜變涼,曲硯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生活因這位偷窺者的出現發生了些微變化,他投球越來越準,沒有路燈的小路也變得沒那么可怕,只有好奇心逐漸增長,曲硯無數次對著習題冊發呆。 不久之后,在漆黑的走廊,一束亮光打過來,男孩的嗓音清朗:“是我,我是燕灼,燕子的燕,灼是目光灼灼的灼?!?/br> 曲硯低下頭,看見男孩的校服衣角破了個口子,藍色的線頭晃啊晃,是很熟悉的形狀。 他心想,燕灼真是一個粗心大意的偷窺者啊。 …… 夢境接近尾聲,曲硯也醒了,被熱醒的。 后背貼著緊實溫熱的胸膛,燕灼的呼吸噴在他裸露于睡衣外的脖頸上,黑暗里任何聲音都無處遁形,曲硯能感受到燕灼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和自己的心跳保持著相同的頻率。 恍惚中有種他們已經融為一體的錯覺。 只是稍微動了動,腰間的手臂便無意識地收緊,曲硯小聲叫了一下:“燕灼?!?/br> 放在床頭的蠟燭很快被點燃,燕灼的上半身探出被子。 曲硯這時候才突然回神,為了一個夢就把人叫起來實在算不上一個好的回答。 曲硯沒說話,燕灼猜測問:“做噩夢了嗎?” 不是噩夢,曲硯靜了靜,忽然聞到了什么味道,有點甜香,像某類花朵的味道,他微微抽動鼻翼,又聞到了血腥味。 “你受傷了?”他表情微變,扯過燕灼的手臂檢查他的身體。 這幾日燕灼早出晚歸,很多時候他已經睡了才回來,最近的日子太過閑散,他甚至沒有想到以燕灼如今在雙城的地位,若非發生意外根本不必如此繁忙。 腹部和胸膛沒有傷口,曲硯的神情沒有任何緩和,“轉過去?!?/br> 他臉繃著,像在生氣,燕灼眼角微微彎了彎,反握住他的手,“我沒事?!?/br> 他語氣微頓,解釋說:“今天解決了一株變異植物,只受了一點小傷?!?/br> 曲硯沒功夫管他話里的什么變異植物,仍舊強硬地說:“轉過去,讓我看看?!?/br> 燕灼最終還是慢騰騰地轉了過去,將背脊暴露在曲硯面前,上衣被掀上去的前一秒還在自顧自強調:“真的只是小傷?!?/br> 薄款毛衣有一點濡濕的痕跡,花香和血腥味就是從這里彌漫出來的,曲硯兩目低垂,順著脊骨把燕灼的上衣拉到肩膀處。 光裸的后背肌rou線條漂亮,肩胛骨因為主人的緣故向中間攏著,傷口呈現張牙舞爪的放射狀,從后頸一直延伸到腰部。 想象中的血rou模糊沒有出現在眼前,曲硯的眉心卻擰了起來,深藍色的粘稠液體覆蓋在傷口上,在暗色的燭光下閃著奇詭的光澤,似乎還在緩緩流動,甜膩的香味越來越重,曲硯剛準備低頭去聞一聞,下巴就被捉住了。 “別靠近?!毖嘧埔恢皇职岩路氯?,“這種液體對皮膚的腐蝕性很強?!?/br> 曲硯眼眸一壓,“那你……” 燕灼摩挲著曲硯的下巴,“痛感只是一時的,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況且我的身體異于常人,很快就會恢復?!?/br> 曲硯盯著他,確定他沒有撒謊以后才將注意力轉移,向后仰了一下問:“你說的變異植物是怎么回事?” 燕灼沒有隱瞞,簡單總結道:“五天之前,一個異能者小隊出任務時發現了一株奇怪的植物,是一朵帶著奇異香味的白色巨花?!?/br> 開在冬日里的巨大花朵,曲硯面露思索,“那些異能者也受傷了?” “不?!毖嘧茡u了搖頭,聲音依舊低沉,“他們死了?!?/br> 異能者,身體機能得到優化并獲得異能的人類,末世后被稱為世界的寵兒,就這樣因為一株花死了,而且死的不是一個,而是整整一隊,無論誰聽了都會震驚。 “他們的血rou被腐蝕,然后成為了巨花的養料,被找到的時候只剩下沾滿藍色液體的衣服和碎成小塊的頭骨?!毖嘧埔豢跉庹f完。 看來這就是燕灼這幾天早出晚歸的原因,曲硯的手還搭在燕灼腰上,他抬起下巴問:“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燕灼不假思索地回答:“聞奚和秦跡?!?/br> 目前只出現一株變異植物就損失了一個異能者小隊,如果更多的變異植物出現,幾個基地都會出亂子,曲硯十分理智地思考,然后窺向燕灼,“我想回越山?!?/br> 兩人對視,曲硯重復說:“燕灼,我要回越山?!?/br> “不行!”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燕灼眉間陰鷙頓生,又被他刻意壓制,他緩了緩,溫聲說:“阿硯自己答應的,不會再走了?!?/br> 他眼底充斥偏執,映著燭火的瞳孔又是溫暖的,曲硯忽然意識到他回來后的每一個夜晚都在用蠟燭照亮,明明電力早就恢復,燕灼卻一次都沒有開過燈。 失神之間,像前幾個夜晚一樣,他又一次掉進燕灼的懷抱,胸膛緊密相貼。 燕灼下巴抵著曲硯的頸窩,“我剛才說謊的,其實傷口很疼?!?/br>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阿硯,我好疼?!?/br> 嘴里說著疼,像在討人憐惜,放在曲硯腰上的手臂卻越來越緊,在曲硯看不到的地方,這個說著可憐話的人面無表情,悄無聲息地亮出獠牙。 他也是個騙子了,騙曲硯說自己可以忘記兩年前的丟棄,事實上他不僅無法忘記,甚至還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每天夜里他都會點燃一根蠟燭,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中親吻曲硯,仿佛一切都未發生,只有妄圖獨占這個人的野心日益膨脹。 第51章 我也很喜歡 木制地板上堆著幾件衣服,上面沾著不知名的藍色液體和血液,它們顯然是被匆匆丟下來的,在滲著涼意的潔凈地板上格格不入。 有些刺鼻的酒精味在房間里緩緩散開,聞奚握著手術刀,白熾燈的冷光映在他精致得宛若假面的側臉上,連輪廓都顯得冷漠。 “胳膊抬起來,別動?!彼鏌o表情,音調都沒有任何起伏。 對面的秦跡坐在床上,上半身赤裸,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他很聽話地抬起胳膊,然后偏過頭,粘在胳膊上的藍色液體還在腐蝕血rou,他松開緊咬的牙關,“能打麻藥嗎?” 被腐蝕的皮rou要快點割掉,不然傷口會越來越大,手術刀懸在傷口上,聞奚呵了一聲,“現在知道疼了,剛才往前沖的時候怎么沒想到?我看你根本不用打麻藥,吃一塹長一智,讓你疼疼最好?!?/br> 他說到做到,一邊說一邊下刀,薄薄的刀刃削進皮膚,然后剜走沾著藍色液體的腐rou。 秦跡嘶了一聲,腦門出了一層汗,“聞奚,有沒有人和你說過……” 他的話猛地頓住,臉頰肌rou鼓動,聞奚又剜下一塊腐rou,鮮血順著手臂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聞奚對他的慘狀視若無睹,掀了下眼皮問:“說什么?” 秦跡呼吸粗重,卻還是笑道:“你生氣的時候話就會變多?!?/br> 幸好被腐蝕的傷口并不大,聞奚很快就處理好,他扯了軟布擦凈刀刃的血跡,聽了秦跡的話神情也沒什么變化,“所以?” “因為你擔心我,所以才會對我的莽撞生氣?!鼻刿E話音認真。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莽撞啊?!笔中g刀貼在秦跡的下巴上,刀尖和脖頸的動脈之間只剩下極危險的距離,聞奚稍稍抬手,秦跡就隨之抬起下巴。 目光從他毫無血色的唇上掃過,聞奚點頭,“挺有自知之明的?!?/br> 不知說的是擔心秦跡還是秦跡的莽撞,但沒有否認就是默認,秦跡這樣想著,下意識露出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