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沒錯，你也聽說了？”徐黎娜一臉鄙夷，低聲道，“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br>
    朱韻稍有些急，直接問道：“是方志靖的小組？”

    李峋瞥她一眼，那邊徐黎娜道：“你也知道他啊，方志靖是他們組長?！?/br>
    朱韻：“他們怎么了？”

    徐黎娜哼哼兩聲，道：“為了個比賽挖門盜洞，也真是讓人長見識?！?/br>
    挖門盜洞？

    高見鴻對朱韻說：“聽說他們跟賽事贊助方提前有交流?！?/br>
    “何止是有交流！”徐黎娜插嘴道，“他們帶隊老師根本就是直接去人家門口要題目?！?/br>
    朱韻：“哪來的題目，比賽不都是自主命題嗎？”

    “話是這么說……”徐黎娜叉子扎在沒有吃完的水果沙拉里，“哎呦算了，不提這些糟心的，反正他對你們沒影響，他們不會參加接下來的比賽了?！?/br>
    朱韻越聽越迷糊，“什么意思？不參加了？”

    高見鴻對朱韻說：“參賽細則里有一項，‘與企業合作即將發布的產品不能參賽’，他們的加密轉接口好像是要賣出專利了?！?/br>
    朱韻懵在當場。

    李峋又一次玩起杯子。

    徐黎娜：“他們導師跟贊助方公司有過合作，知道他們最近新成立了工作室，有這方面的研究方向，提早幾個月就把命題拿到手了，自己做得差不多了分出一部分給學生來參賽，真是不佩服都不行?！?/br>
    旁邊一個同學接著道：“本來他們是可以繼續比賽的，東西比完再賣，但他們著急，怕錯失機會?！?/br>
    又一個同學道：“也不知道有多少bug，心這么虛?！?/br>
    朱韻靜了靜，低聲道：“那他們就不參加比賽了？”

    “這還參加什么?！毙炖枘壤湫陕?，“真賣了專利人家會給頒發特別獎的，人家名利兼收，還管別人說什么?！?/br>
    “用不著這么酸吧?！?/br>
    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大家轉頭，看到不遠處另一桌旁坐著一男一女兩人。

    朱韻隱隱有印象，他們跟方志靖是同校，女的叫梁雨欣，是方志靖的女朋友，陪同而來，并沒有參加比賽，男的則是方志靖的組員。

    沒想到他們也來這吃飯了。

    梁雨欣諷刺道：“能賣出去就是本事，有些人與其在這搬弄是非還不如回去提升一下自身水平?！?/br>
    徐黎娜不甘示弱：“提升什么水平，走后門的水平？”

    背后說壞話被抓現行，徐黎娜一點沒覺得尷尬，看起來是打從心眼里看不上方志靖的做法。

    梁雨欣瞪了一眼，“什么叫走后門，有本事你也——”

    “算了雨欣?！绷硗庖粋€男生打斷她，恥笑道，“說這些有什么用，這年頭就這樣，有人賣專利，有人賣口舌，各人追求不同，別對他人要求太高了?！?/br>
    “哦，你這么說也對?！绷河晷赖艘谎?，不再看徐黎娜。

    徐黎娜氣得火冒三丈，牙都要咬碎了。

    朱韻不想再聽，起身離開。

    湖邊很涼爽，不遠處的岸邊停著幾艘小船，船不能游湖，只是裝飾精美的咖啡廳。

    湖邊柳枝搖曳，環境優美，是一條酒吧街。夏夜賦閑，周圍來往行人眾多，紅男綠女穿梭在七彩霓虹的街道間，笑聲哭聲聊天聲，全被夜風吞噬。

    天邊月亮倒影在湖里，破碎不堪。

    朱韻望著這樣的湖水，忽然覺得自己干得這些事好沒意義。

    她天真地以為可以靠努力贏過方志靖，可現實給了她上了精彩的一課，教會她這世上有無數通往勝利的道路，你堵住了一條，人家還可以鉆另一條。

    你怪天不開眼，讓小人得志，可事實是天何曾看過你一眼。

    再退一步，就算方志靖接著參加比賽，他們的成績碾壓了他，又能怎么樣？

    這么多年過去，他還記得劉曉妍嗎？

    劉曉妍之于他，也許只是一個巴結校領導的臺階，踩過之后就再也不會看了。

    只有她自己，總是在回顧過去，總是在記憶的邊緣尋找那些若有若無的遺憾，再想方設法拐彎抹角地去彌補。

    有什么意義……

    如果你真的討厭方志靖，很多年前的那天你就該站出來，現在再去贏他，還有什么意義。

    何況你還贏不了。

    朱韻忽然心生強烈的自厭情緒，頭抵在雕了蓮花的石橋柱上，慢慢蹲下，胃里翻江倒海。

    不多時，腹部忽然多了一只手。手掌很大，很輕柔，慢慢托著她起來，就像打撈一艘沉船。

    “干什么，沒喝酒就醉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緩清澈，帶著幾許的調侃，因為夜色的緣故，又稍顯低沉。

    朱韻低著頭，輕輕搖了搖。

    “怎么了？”

    “沒什么……”

    李峋靠在她身邊，“不開心？”

    “沒……”

    白天流了太多汗，黏住耳邊的發絲，風都吹不起來。

    李峋斂目，淡淡道：“我分這么多時間出來，可不是為了看你現在這個表情?！?/br>
    朱韻心里一酸，“對不起?！?/br>
    她確實不該在李峋面前擺出這樣的姿態，方志靖的事與他無關，他盡心盡力幫她的忙，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

    朱韻試圖換個輕松的話題跟他溝通，可腦子像上了銹的軸承一樣，怎么都轉不起來。

    李峋點了一支煙：“你很煩那個方志靖？”

    “嗯?！?/br>
    反射性地應完聲，她頓覺不好，剛要解釋，那邊李峋會心一笑，“知道了?！?/br>
    靜了靜，朱韻道：“你不問我原因？”

    “不問?！?/br>
    “沒準理由不能讓人信服呢？”

    “就是沒理由也無所謂?！崩钺局逼鹕?，“誰都有憑情緒做決定的時候?！?/br>
    李峋的聲線永遠不慌不忙，朱韻被他感染，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有那么難受了，她對他說：“我先回去休息了，你們慢慢吃吧?！?/br>
    “嗯?！?/br>
    目送朱韻離開，李峋回到餐桌旁，高見鴻問他：“人呢？”

    “公主已經擺駕回朝了?！?/br>
    高見鴻笑了笑，旁邊的徐黎娜湊過來，問李峋：“什么？什么公主？”

    李峋沒有坐下，他懶懶地掏出煙，徐黎娜催他：“到底什么??？”

    “就是公主嘍?！?/br>
    “現在還有公主呀，什么樣的女生算公主??？”

    李峋靠在桌邊。

    “公主啊……”他在朦朧的夜色中，望向回程的長街，半開玩笑道，“首先你得有雙清高的眼睛，再來是一顆天真又脆弱的心?！?/br>
    徐黎娜一臉懵懂，李峋挑挑眉，補充道：“當然了，要是再加一點孤注一擲的冒險精神就更好了?！?/br>
    徐黎娜聽得云里霧里，推了推他。

    “什么啊，神神秘秘?！?/br>
    李峋一支煙抽完，起身，徐黎娜拉著他，“去哪，等會我們再逛逛吧?！?/br>
    “不了，我還有事?！?/br>
    “什么事，比賽作品不都弄完了嘛，回去練答辯啊?！?/br>
    李峋笑笑，“我得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再補救一下?！?/br>
    “補救？”

    李峋煙捻滅，涼涼地道：“不然照這樣下去，我這趟生意要賠得底朝天了?！?/br>
    徐黎娜失望地說：“那你現在就要回去了??？”

    李峋剛要點頭，又想起什么，目光瞥向徐黎娜。

    被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徐黎娜臉上微熱，聲音也不由得變輕了。

    “怎么了？”

    李峋道：“你跟這些參賽隊員和導師，好像都很熟啊?！?/br>
    徐黎娜嗯了一聲，“……好多都是我認識的人?！?/br>
    李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緩步而來。

    他個子高，擋住月光，徐黎娜心里砰砰跳。忽然察覺肩膀一重，然后便嗅到一股干凈的味道。

    耳邊響起誘惑的聲線——

    “那……你能幫我搞來方志靖的設備樣品和源代碼么？”

    風吹起，路邊雜草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