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說罷,她的心往下一沉——孩子如果沒被拐賣和綁架,那么這么久都沒找到預示著一個不好的結局。進而她想到了這幾天也失蹤了的丁涵馨——希望他們都能化險為夷! 車子行駛了一個鐘頭左右,趙蘇漾透過車窗,遠遠看見刻著“郝村”二字的大石塊。 村長帶著失蹤孩子的家長站在村口等待,他們也聽說州立偵查局下派了一個探員協助破案,一番互相介紹,四個家長聽說趙蘇漾就是州立刑偵中心的探員后,驚異表情下是nongnong的失望。 在他們看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探員似乎更有權威感。眼前這個年輕女子,讓他們有種不安全感,甚至覺得上頭是在敷衍。 阿東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故意大聲說:“小趙年紀輕輕,屢破奇案,多少連環殺人狂都不是她的對手,我相信,你們的孩子很快就會被找到的!” 這話說的,比趙蘇漾情商還低,好像幾個孩子也被殺人狂給害了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蘇淺wnn ☆、85|變形記(2) “全村都給翻遍了,找不到?!泵鎸π乱惠喸儐?,村長為難地說,想必不祥的預感在他心中盤踞已久,只是當著幾個家長的面不好直說,只能絮絮叨叨說著這些天來的努力:“大家有空就幫忙到處問,還去鄉里找,去汽車站找,到處問人……” “村口有一處交通監控,喏——”阿東指著前方,示意趙蘇漾,“他們幾個失蹤當日,進出郝村的車輛加起來……200多車次,我們一個個排查,光監控視頻就拷貝了2t,眼睛看花了還繼續看。最頭疼的是……出事地點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者,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三個孩子住得很近,都在家門口附近失蹤,村里同他們差不多的男孩女孩至少一二十個,為什么偏偏就他們三人陸續失蹤?趙蘇漾一邊想,一邊跟著村長步行去孩子們的失蹤區域。依她看,仇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看向前方幾個家長落寞的背影,其中,王藝苗的父母和雙胞胎兄弟的父親常年在外打工,要說結下什么仇怨,兇手針對的就應該是王藝苗的爺爺奶奶和雙胞胎兄弟的母親李小青。按照常理推斷,能同時和他們產生矛盾的,就是幾戶鄰居。 鄰居作案占據天時地利,既能利用這層關系把三個孩子誘騙走,又能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飛快地把孩子帶走,避免路人發現。想到這里,趙蘇漾悄悄問了問阿東。 “鄰里關系我們不是沒有問過……”阿東壓低聲音說,“沒吵過架,這家包餃子那家送一碗,那家殺了豬這家送兩豬腰的,關系還不錯,大大小小的孩子寒暑假也都一起寫作業、玩捉迷藏之類,誰家孩子生了病,大人沒空,還托鄰居幾個幫忙照顧照顧?!?/br> 趙蘇漾一想也對,如果是鄰居干的,故意把孩子的鞋子放在附近太不明智,藏懷里偷偷扔得遠遠的,大家都以為孩子是在遠處失蹤的,就不會往鄰居方面想。 等等,如此說來,孩子究竟是不是在家門口不見的? 如果岑戈在就好了!趙蘇漾急功近利地想。 然而,真站在幾個孩子的家門口時,她的倔強勁兒出來了。即便岑戈在,她也得獨立思考,什么都依賴他,不如當初別考探員,把他破的案子拿來寫就好了,何必身臨其境。再說,案子破不了,回去不知道多少人看她笑話。 不是非得跟他一起,我才能破案!趙蘇漾深吸一口氣,暗暗為自己吶喊助威。 這一排住了大概五、六戶人家,還有一個雜貨店。幾棟房子都是村民自蓋的,有的兩層,有的三層,中間窄窄的巷子散落著一些菜葉和垃圾,鴨子和母雞閑適地穿梭期間,雜貨店門口還綁著一頭黃牛。幾條巷子是孩子們玩樂的場所之一,趙蘇漾來回走了幾遍,發現巷子兩側的圍墻并不高,通常隔壁就有住戶,有時連里頭女人嘮叨自家男人的聲音都聽得見。如果孩子遭到攻擊或挾持,大喊幾聲就會引起注意,說不定還有人會出來瞧瞧發生了什么事。 這里真是孩子們憑空消失的地方嗎?如果是,孩子們一定是跟著一個熟人走了,如果不是,孩子的鞋子為什么非放在這里不可? 趙蘇漾轉身,見阿東、小王和小丁都亦步亦趨跟著她,她一愣,晃神了幾秒,然后才說:“其他小朋友呢?我想問問他們?!?/br> 村長趕緊把住在附近的兩個男孩兩個女孩叫了過來,他們最大的十歲了,最小的三歲,其余兩個都七八歲的樣子?!八麄儙讉€經常在一起玩,還有一個孩子最近生病了,他奶奶帶他上城里看病,不在。唉!娃娃們懂啥?” 幾個孩子雖然有點害怕,可還是你一句我一句,除了十歲的濤濤外,其他人都有點答非所問。 濤濤:“下午苗苗叫我去砸冰,我沒去……我媽說下雨,天黑,不讓我出去玩。他奶奶罵他了,不叫他去,要他去洗澡吃飯。后來,我去叫他來我家一起看《熊出沒》,他奶奶進來告訴我媽他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媽就跟著張奶奶出去找?!?/br> 珠兒:“小明和小涵都是一起的,單叫他們,他們是不出去的?!?/br> 大牛:“我沒看見他們,我爸說他們被一個壞人阿姨抓走了?!?/br> 珠兒:“我奶奶也叫我不要出去,因為苗苗和小明、小涵被壞人抓走去了大山里當工人……” 大牛:“我在家看動畫片,小明小涵在外面玩拼刺刀,很吵。我mama說他們被壞人抓了,壞人不怕刺刀嗎?” 阿東補充道:“王藝苗的奶奶說,她洗了個澡出來,趁熱水器里還有熱水,想叫孫子趕緊洗完好吃飯,卻找不到他。因此我們把失蹤時間定在12月14日下午5點半?!?/br> 孩子是不會撒謊的,從他們的描述中可以得出幾個信息,一,村民集體傾向于孩子被拐騙;二,王藝苗當天打算去水塘玩,因為沒有同伴,又被奶奶阻止,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三,雙胞胎兄弟正是在家門口玩耍時失蹤的,他們總是同進同出,幾乎沒有單獨行動的時候。 看得出來,除了濤濤,其他孩子們在陌生人面前很膽怯,若不是家長陪同,可能扭頭就跑回家。 年紀最小的女孩本一直沒開口說話,大家說完了準備各自回家時,她才搖搖晃晃走過來,拉了一下趙蘇漾羽絨服的衣角,詞不達意地問:“苗苗哥哥跟我做游戲,他……還回來玩嗎?” 她這么一問,其他兩個孩子忽然傷心起來,扁著嘴,似乎很為小伙伴難過。年紀最長的濤濤安慰幾個小弟妹:“好了好了,叔叔阿姨都在找壞人,苗苗就快回來了!” 趙蘇漾不擅長跟孩子相處,摸了摸小女孩的發頂表示安慰,“你們經常一起做游戲是嗎?” 小王指著小女孩說:“這是苗苗隔壁的小希,他失蹤前,據說二人在玩捉迷藏。她年紀太小,可能玩著玩著就忘記了,什么都問不出來?!?/br> 孩子們回家后,她問:“他們所謂的‘壞人阿姨’是怎么回事?” 小王拿出記錄本,翻了幾頁,“苗苗失蹤前后幾天,雜貨店老板看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陌生婦女在這附近轉悠。不過,這條線很快就斷了,那個婦女是別村過來走親戚的?!?/br> 趙蘇漾走出巷子,望向雜貨店方向。要從這里把孩子帶出村,走陸路的話,肯定要路過雜貨店,往相反方向走就得過一條河,大橋還在建設中,目前村民們去河對岸還得坐渡船,如果有人帶著孩子坐船,不可能沒人看到。 她走進雜貨店,坐在老板經常坐的位置上,柜臺遮住了一部分視線,就算整天目不轉睛盯著路面,只能看到身高超過一米二的人。 “老板,生意好做嗎?”她問。 店老板是個精瘦精瘦的中年人,無奈一笑,“生意越來越差了,大冬天的就賣出去幾包煙。夏天進點冰棒,還有點賺頭。平日沒事干,就是打牌?!?/br> 趙蘇漾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店門外一張四方形的小茶幾。 “是賭博吧,哼!”老板娘故意拆臺,不顧場合地大聲抱怨起來,“沒日沒夜的就知道打牌打牌,賺得錢不多都賠了進去!” “你不要亂講,哎呀臭婆娘!”店老板氣死了,差點就要去捂老婆的嘴。 所以,這個店老板大部分時間其實是坐在外頭的。不過,他的心思放在打牌上,不可能時刻注意陌生人經過。 許是為了轉移話題,店老板主動開口道:“王家那小孩沒了后,我是很警覺的,牌也不打了。兩個小兄弟(即湯天明、湯天涵)來找我買泡泡糖,我還提醒他們不要跟不認識的叔叔阿姨走?!?/br> “熟人作案”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趙蘇漾追問道:“12月17日,你也沒打牌?” “真沒打!真沒打!”店老板搖頭。 “真沒打?!彼掀乓沧C明道,“說來懸了,咱們就吃了個飯,完了就聽說小兄弟倆也沒了?!?/br> 三個孩子都是晚飯時間前后不見的,這個點兒村民們大多在家,且孩子家長隨時會出來叫孩子回家吃飯。如若不是熟人作案,為何孩子們不呼救? 如果是熟人作案,他的目的是什么,又為何向孩子下手? 郝村一共兩百戶居民,探員們這些天一戶戶走訪,都沒有得到什么特別有用的線索。另一批探員則加大了交通工具、車站、網吧以及外來人口聚集地等重點區域的排查力度,也暫時沒有什么突破。 見州立偵查局下來的年輕探員還是沒問出個所以然,幾個家長很失望,帶著悲傷焦急的神情慢慢走回家。 看熱鬧的村民散去后,趙蘇漾把阿東叫到一邊,“東哥,我覺得應該讓外面的探員撤回來。孩子們不可能出村,他們一定在村里某個角落、某個熟人那里。這個‘熟人’很可怕,‘他’這些天眼看大家都在努力尋找這些孩子,但還是若無其事、該干什么干什么,沒讓任何人發現一絲端倪。多日的排查的結果顯示,兩戶人家都沒有同別人結下仇怨,孩子們又小,就算曾經頑皮搗蛋,應該也不會有大人跟他們斤斤計較。那么,你說,那個‘熟人’帶走孩子究竟想干什么?‘他’會不會是一個隱藏很久的……心理變態?孩子們如果被囚禁,不會大吵大鬧嗎?為什么村民沒一個聽到吵鬧的聲音?” 阿東心知肚明,“你是說,他們已經被害了?” 雖然很不愿做出這樣不吉利的猜測,趙蘇漾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我早就有這種感覺?!卑|嘆了口氣,“只是當著幾個孩子的父母面,不好說?!?/br> ☆、86|變形記(3) 趙蘇漾抿了抿嘴,即使不愿面對現實,也必須面對?!敖酉聛砦覀兊呐挪榉较驊撌恰l家有條件掩人耳目地處理尸體!獨居的人、家里后院有新翻泥土的人家、這陣子曾發生過不尋常響動的人家都要細細查。還有,在這些人中,平日做事邋遢拖延、手腳不勤快、粗心大意的人可以排除?!?/br> 阿東一愣,“這是為什么?” “王藝苗的鞋子和雨傘整整齊齊擺放著,雙胞胎拿來‘拼刺刀’的木棍也整齊地橫放在地上——這種多此一舉的行為極有可能是‘他’多年的習慣。如果是你,把人擄走殺害后會把對方的物品整齊擺好再離開嗎?” “當然不會?!卑|隨口答。 “郝村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類似事件,那人是第一次作案,免不了露出破綻,這種多此一舉的行為就是‘他’的破綻之一。說不定,我們能在‘他’家看到任何物品都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畫面?!?/br> “雖然撤回外圍探員很有風險,但基于現在這種情況……可以賭一次!”阿東點頭同意了。 布置了一番,阿東要收隊的時候忽然后知后覺,問趙蘇漾——“你剛才問我‘把人擄走殺害后會不會把對方的物品整齊擺好’是不是說我就是那種平日做事邋遢拖延、手腳不勤快、粗心大意的人?” 趙蘇漾也后知后覺,眨眨眼,“呃……我……” 當晚,趙蘇漾等人在興鄉偵查所對面的一個小賓館住下。深夜時分,一個裹著黑色長風衣的高瘦男子也走進這個小賓館,把自己的身份證放在簡陋的前臺上。 “你好。一間單人房?!?/br> 前臺小姐正打瞌睡,迷迷糊糊接過身份證,登記入住的時候瞄了一眼證件照,立刻精神了——好帥啊。她抬頭看去,眼前這風塵仆仆的清俊男子正是身份證的主人,真人比之證件照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呆愣了幾秒,居然紅了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低頭去cao作電腦鍵盤,并試探性地隨口問道: “您是一個人住嗎?需要豪華大床房還是普通大床房?” “一個人,隨便?!?/br> “那么……岑先生,普通大床房給您?!钡怯浐煤?,前臺小姐將身份證和房卡一并交給對面的男子。 岑戈收好身份證,來到對應房間,簡單整理一下小行李箱中的衣物后,走進浴室。 他的手機隨意擺在床頭柜上,上面顯示出幾條新信息—— 蘇漾:今天我一無所獲,但幾個孩子兇多吉少是個不爭的事實,很遺憾。 蘇漾:我既希望孩子們趕緊被找到,又怕他們被找到。 蘇漾:冤有頭債有主。雖然我不怎么喜歡小孩,但對小孩下手我真的很鄙視! 蘇漾:村民都挺配合的,問什么答什么,還一直幫忙找孩子。我不敢想象他們之中會有一個殺人犯,一邊暗爽自己的罪行,一邊裝好人幫著一起找。 十分鐘后,岑戈從浴室中走出,頭發半干,穿著單薄的白色長袖t恤和黑色運動長褲,臉頰還掛著幾滴水珠。他拾起手機,看著接連幾條消息,暗自思忖一下,回復道: “一個謊言需要一百個謊言去圓,為了支撐謊言,人們總會故意編造一些看起來很可信的細節?!?/br> 正是因為村民中隱藏著一個始作俑者,所以他們的證詞才不可完全相信。不知幾墻之隔的某個房間里,她會不會重新思考一下收集來的信息,孰真孰假有待分辨。 趙蘇漾放下吹風機,望著岑戈的回復,若有所思。她一定想不到,他與她的距離其實如此之近。讓她獨立辦案是他的冷酷鞭策,能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關注她的成長則是他的溫情寵溺。 well done——他曾經和現在的敵人如此之多,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趙蘇漾這個現在對他來說無比重要的角色,她絕不會是第二個岑凝!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被當成變態跟蹤狂? “咚咚咚?!?/br> “這么晚了,誰呀……該不會是特殊服務?嘿嘿嘿!”小王嘀咕著,用貓眼看了一下,趙蘇漾披散著頭發,裹著件羽絨服,瑟縮地站在外面。他開了門,正色道:“小趙,有事嗎?” “你們的記錄本借我看看?!?/br> 小王趕緊把兩本記錄本找出來遞過去,“天冷,你快回房間吧。你要是感冒了,你的新粉絲東哥是不會放過我們的?!?/br> “好?!壁w蘇漾謝過,一路小跑回了帶暖氣的房間。 翻啊翻,她翻到小王他們最初接手案子時的問詢記錄。王藝苗失蹤當日,最后見到他人的一共四個,分別是他奶奶張桂芬、鄰居小伙伴濤濤、李奶奶和她的小孫女小希。其中,張奶奶和李奶奶當日一起腌芥菜,因為張奶奶要洗澡做飯,李奶奶就帶著小?;丶伊?,在門口遇見了喊濤濤出去玩的苗苗。李奶奶說,見苗苗不太高興,她還哄了幾句,之后自己回家洗澡做飯,誰知洗澡出來就聽張奶奶說苗苗不見了。 至于雙胞胎兄弟……趙蘇漾翻過幾頁,最后見到他們的是奶奶劉青霞和雜貨店老板白鋼。劉奶奶把孫子們從幼兒園接回家就忙著做飯,兄弟倆問她要了些零花買了零食出去玩。因為想到隔壁的苗苗失蹤多日,劉奶奶怕孫子出事,讓在門口趕鴨子的鄰居李奶奶幫忙照看一下。然而李奶奶說那日自己顧著鴨子,其實沒怎么在意孩子去了那兒,只聽見他們在巷子里打鬧,因為聲音比較大,還被濤濤的mama小潘責備了幾句。白鋼說當天附近沒來過陌生人,過路的都是常見的村民,互相串門拉家常,雙胞胎兄弟玩得很瘋,跑來跑去的,好像在捉迷藏,自己和老婆吃個飯回到店里,聽劉奶奶說那兩小子竟然也不見了。 看似毫無破綻的失蹤過程,就好像被外星人一下子吸進了飛碟里。 他們之中,難道有人在說謊? 趙蘇漾望著窗外一片漆黑,抿著嘴就想趕緊思考出個所以然。她不知道那三個孩子是不是也在這么一個漆黑的地方,痛苦地盼望著重見天日。